前夫他不肯和离 第125章

作者:青木源 标签: 穿越重生

  他神色陈恳,口中满是关切,“罗娘子这段时日,身体可安康?”

  自然安康。自从她亲生女儿做了皇后,罗氏的地位在王府里也跟着水涨船高。府中主母早逝,没有女主人。白逊干脆就把府中的人全权交给了她,即使没有扶正,但是众人也不敢真的小觑慢待她。

  “多谢陛下,民女身体康健。”罗氏说着膝盖就要弯下去,亏得白悦悦在一旁一手扶在她的臂弯上,才没让罗氏跪下去。

  罗氏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儿,脸上笑意越发浓,“民女每日都前往景明寺,为陛下和殿下祈福,也祈求殿下早日孕育子嗣。”

  白悦悦听到后面,不由得嗔怪了一句,“阿姨。”

  元茂神情温和,他让罗氏坐下,“知道罗娘子身体安康,朕也就放心了。”

  “陛下时常派医官到府上,照看民女,民女感激不尽。”

  “这没有什么,罗娘子是阿悦的母亲,其实也是朕的岳母,做这些原本就是理所应当。”

  元茂笑道,他看了罗氏的脉案,知道她最近有些元气不足。赐罗氏一条高句丽所产的人参。

  高句丽和三韩所产的人参是人参中的极品,罗氏颇有些惊慌失措,下意识的就要推辞。

  白悦悦看她,“阿姨,陛下既然赏赐了,那么就好好受着,阿姨如今你受得起!”

  这话听得元茂更加的心情舒畅,他顺着白悦悦的话说下去,“阿悦说的没错。”

  元茂又问了这段时日恒郎读书如何,然后兴致来了,让人把恒郎从外面叫进来,自己亲自考他的功课。

  天子自幼熟读百家经典,各种经典在他这里,几乎是信手掂来,完全不费任何功夫。但是恒郎显然心思没在读书上。元茂开始的时候问一些浅显的,恒郎尚且能答,但是待到他问的深奥了,就只剩下满脸涨红。

  罗氏见状不安的搓手,和恒郎一道坐立难安。

  元茂脸上没有任何厉色,反而很是平和。

  只是他越是平和,恒郎就越是双股战战。

  元茂看他如此急促不安,看了一眼白悦悦,没见到白悦悦有任何插手的意思,甚至还在一旁看起了好戏。

  她的这个弟弟,完全是靠着姐姐生活。前生他曾经给了这个小舅子一个爵位。奈何小舅子很不争气,时不时就惹出麻烦,有一回直接被御史拿到朝堂上弹劾了。

  原本外戚在朝中就敏感,御史弹劾,那更是有备而来。那次就算是他,也是顶着朝臣们的反对把人给保下来的。

  他前生对恒郎一开始严厉,甚至褫夺了他的爵位。但是没多久看在她的面子上又还了回去。连着后面对恒郎秉公执法的官员都被他贬官了。

  如今他还是想要拉一把,只是如果白悦悦心疼,那么他也点到为止。

  看来,她是没有任何阻拦他教导恒郎的意思了?

  “阿悦有什么想说的么?”他问。

  白悦悦看着被问到哑口无言的恒郎,脸上全都是幸灾乐祸,“陛下问的,都不算是很深的,现在就这么点就答不出来了。”

  恒郎嘴动了动,想来是不服气,但是和白悦悦对上,顿时又泄了气下去。

  “你好好的到中书学去读书。”元茂道,“那里许多中书学生年纪和你差不多,但是不少人熟读经典。”

  他看着恒郎的脸色坏了下去,继续道,“更重要的是,这些中书学生为人正派,都是正直之辈。有道是近朱者赤,你和他们多多相处。耳濡目染,想来也能学得他们的品行。”

  话都到了这里,已经没有半点路留给恒郎了。

  罗氏听到元茂的安排,反而放心下来。

  家里儿郎的读书等事,就算是正经主母都不一定能说的上话,更别说她一个侍妾。恒郎都是和家里其他兄弟一道读书,作为父亲的白逊整日里除了和姬妾们寻欢作乐之外,也没见过做什么正事。

  上梁不正下梁歪,做父亲的都这样。除非歹竹出好笋,要不然便是有样学样。

  恒郎已经到了半大不大的时候,读书三心二意不说,连着家学里的夫子都不一定能降得住他。再加上他背后还有个亲姐姐做皇后,谁也不敢真正的约束他。

  罗氏都一日日听着儿子在外有事没事的闯祸。再加上白逊只要他不把天捅漏,也不管他。

  这些事她也不好对女儿说的,宫里上有太后天子,下还有那么多女官黄门等着女儿去操心。再把儿子干的那些混账事说过去,那不过是让她烦恼罢了。

  没想到天子竟然出手了,那可就太好了。

  中书学是个什么地方,里头全都是学富五车的。中书学生绝大多数不是有出身,便是博闻强记。品行上也是挑不出任何的瑕疵。和这些少年人在一起,总好过那些有意带着他一块胡天胡地的狐朋狗友。

  “姐夫,我不想去。”恒郎一咬牙道。

  元茂被恒郎那一声姐夫取悦,他听恒郎说不愿意,也没有任何的怒火。

  “为何?”

  恒郎两眼一闭,“那些人都看不上我,觉得我是外戚,是靠着姐姐才有今日。和他们在一块又有什么意思。”

  罗氏听着儿子的话,脸都变了。

  元茂浅笑着听完,“你是外戚没错,但就算是外戚,也有有本事的。朕对你没有什么特别的期许,只盼着你好好的读书,修身养性。如何对旁人的轻蔑也是修身养性的一种。”

  “日子过得太顺遂了,就会狂妄。”

  元茂道,“明日你就去,也不用挑日子了。”

  恒郎看向姐姐,白悦悦看笑话都来不及,更别提帮他,她浅笑着看他,“陛下说得对,你在外面闯祸真当我不知道,现在有人治你,我高兴都还来不及。”

  恒郎这下彻底无计可施,只能一头应了。

  元茂手掌轻轻压在他的头上,叮嘱了几句话,另外又赏赐下好几卷古籍给他。让他好好的读书。

  此时书籍都是不可多得的东西,尤其没有活字印刷术,“”书籍除了靠双手来抄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太多的办法。所以士族们能垄断朝堂,也是因为他们藏书万卷,子弟们比其他人更有机会成才。

  元茂赏赐的东西,可比赏赐给罗氏的黄金以及人参要珍贵的多。

  恒郎当然知道古籍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天子愿意赏赐给他,自然是对他的看重。一时间又高兴又沮丧,一张脸都看上去滑稽可笑。

  元茂留人在宫里用了一顿饭,原本他还想留人继续呆着,但是罗氏说要回去给儿子收拾一下,好明日去中书学。

  元茂稍稍挽留一会,见罗氏还是执意离开,就让她去了。

  等罗氏和恒郎一走,白悦悦就一头笑倒在他怀里,“恒郎的那个脸,看得我都想笑。”

  元茂抱着她,跟着她一块,“瞧着他不高兴,你这个做阿姐的,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白悦悦在他怀里翻身过来,反问道,“怎么笑不出来?”

  她眼神明亮,把他上下从头至尾的给打量了一通,“陛下知道,方才陛下看起来像什么吗?”

  元茂被她勾得来了兴致,反问道,“像什么?”

  “像个苦口婆心的老父亲。”

  她想起元茂之前把手放在恒郎头上,谆谆教诲的模样就更像。

  元茂一愣,她已经笑的完全在他的怀里滚了两滚。

  元茂望着她,唇里有了些苦味。

  追封他生母为皇后的诏令从门下省出去,礼曹立即就安排了起来。找不到遗骨,只能寻一些当年的旧物代替遗骨迁入皇陵。

  同样,天子也得拜祭父母。这样的场合,白悦悦也要在的。

  这种场合肃穆浩大,祭台被堆的高高的。她和元茂上去,眼光只要往旁边一暼,就全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冠帽。

  衣冠磊落的须眉们,在礼官以及鼓声的号令下,膝下像是被砍了一刀。齐齐的跪伏在地。

  白悦悦曾经在封后的时候,和元茂一起接受百官朝贺。现在再看,一片人头下展现的是恭谨的背脊。

  众人拜伏在下,展现出完全的臣服。

  她不喜欢跪人,但是看别人跪自己,也是浑身上下不太舒坦。

  但是见到这么多位高权重的跪在祭祀的高台下,心情格外的微妙。

  祭祀考妣是大事,元茂全程一丝不苟,白悦悦身着大礼服和他一道祭祀。等到祭礼完毕,元茂一言不发。

  回到宫里,白悦悦除去身上的礼服,沐浴过后倒在卧榻上,不多时宫人们纷纷向一个方向行礼,白悦悦看去果然见到了元茂过来。

  两人在太华殿过的就和平常的夫妻没有什么区别,就算他日日都要很晚才能就寝,也会和她躺在一起。

  什么孤枕难眠她从未体会过。

  不过就算没有元茂,她也照样能吃能睡。

  “陛下。”

  她翻了个身,见到元茂坐下来。他面上没有什么神情,像是一张空白的纸。只是双眼里的光还昭示着,他的魂没有丢。

  “又想起当年的事了?”

  白悦悦轻声问。

  幼年的事,他很少向人提起过。但她知道这是他的一块心病。

  他微微俯身,白悦悦张开双臂,好让他投入到自己怀里来。

  这男人在外面威风八面,就算是太后也被他用阳谋算计的不要不要的。更别说那些大臣。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又是一派的可怜模样,像是漂亮到了极点的琉璃,极其脆弱,只要一个不留神,就会碎裂一地。

  元茂嗯了一声,又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

  “朕在想,是不是和朕亲近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元茂垂首在她的肩膀上道。

  他幼年丧父,母亲更是因为他丧命。爱妻背叛他,连着他的那些弟弟们在他走之后,也是被杀得几乎凋零殆尽。

  这个念头原先一直压在心底,今日在祭礼上冒出来。

  祭礼他以前一直以为是给地下的死人的。让他们享受子孙后代的供奉。

  可是等他自己死了一回之后才知道,祭礼这东西,与其说是给死人。倒不如说是活人的一厢情愿。

  人死了就死了,哪怕看得到,也完全做不了任何事。

  仔细想想,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全都是没太多的好下场。

  他沮丧的很。

  白悦悦以为是他的孤单病又来了,“阿家是去了。”

  时人称呼婆母为阿家,不过这个称呼她从来没称呼过太后,“但是你还活在世上。日后还会有子女,就热热闹闹了。再说谁不想自己的孩子过得好呢。陛下过得好,阿家也会放心。”

  元茂听到她话语里带上了孩子,想起了些事,“朕只要你生的。”

  他当初对皇位的安排便是无奈之下的产物。若是她有子,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其他人做太子。

  可是想起她流产时候的鲜血淋漓,元茂饶是见过许多厮杀血流漂橹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下。

  白悦悦察觉到他身上的颤抖,“冷吗?”

  当然是冷的,冷到他从头到底都泡在了冰水里。骨头缝都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