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木源
婉宁哭哭啼啼,话语里漏出几句,“都是她害的。”
惠宁问,“那四娘做了什么?要是她真做了什么事,我亲自领着她和叔父谢罪。”
可是婉宁又不肯说了,只是哭。又说自己不可能进宫了,进宫没指望了。
惠宁被她哭的头都在痛。哪怕问她话,来来去去就只有那么两句话。
惠宁坐在那,两眼望天,满脸的生无可恋。
她看着白悦悦陪着她一块,吐出口浊气,“三娘替我看看四娘吧。”
惠宁记得这个堂妹身体不好,到现在都还在养着,这里闹腾腾的别受不住。
白悦悦笑纳了惠宁的这份好意,半点客气都没有,直接起身就走了。
安置虞宁的屋子离婉宁有些远,免得这俩见面又打起来。
白悦悦到虞宁的屋子里,虞宁在婢女的服侍下勉强将自己收拾妥当,见到白悦悦来了,她脸上越发的冰冷,“你来做什么?”
白悦悦也不等虞宁开口请她坐下,随意在她身后一坐。
“大姊姊让我来看你。”
“那你现在也看到了,”虞宁低头整理裙摆,“那就走吧。”
她又吩咐婢女开窗,“屋内气味不好闻,开窗透透风。”
白悦悦无所谓的笑。
能有什么气味不好闻,屋子里还点着两只香炉。之前不开窗,偏偏她来之后就开窗。
婢女依言把窗开了,今日外面的风有些大。方才白悦悦从外面一路靠着自己两条腿走过来,发鬓有些汗湿。被风一吹,发丝上带着的湿意顿时一阵阵的开始发凉。
“四娘讨厌我?”白悦悦忽略掉,凉意入肌理的那阵不适,望着虞宁问道。
虞宁正在对着铜镜整理发髻,听到白悦悦这么猝不及防发问,手上一顿。她看向铜镜,铜镜里映照出她格外有恃无恐的笑脸。
又来了。
虞宁手掌下意识的握紧。
即使重来一次,这人的脾气还是没有半点改变。
前生这人就是这样,才从瑶光寺里出来回宫,在宫里就开始大摇大摆作威作福,什么人望人心从来不在乎。就算是出身士族的嫔御到了这人面前,照样落个被针对的下场。
绕过她这个皇后赏罚嫔御的事,不止一起两起。
她把人叫到长秋殿质问,这人见面连礼都不行,就是摆着如今这张脸。
那时候这人说什么来着。
说如果皇后有不满的话,大可去找陛下。
将她堵的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接下来便是无视她,当场掉头就走。
陛下她是不能找的,不是不敢,而是她曾经找过,对于这人所作所为,天子也只是口头上稍稍斥责几句,之后并没有任何的实质上的惩罚。她经历过那么两次之后,就明白天子是不可能为她主持正义的。
哪怕这些明明是她应该得的。
可是这一切,在这人回宫之前从未有过。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那些隐秘的记忆出来,虞宁的指甲紧紧的抠入掌心。
“四娘年纪小小,没事学那些口是心非做什么。你嘴上不说,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景明寺那日你是专门带着二娘来堵我的吧?”
“你想做皇后?”
白悦悦此言一出,就见到镜子里的那张脸变了脸色。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大姐让你来看我,如今你也看到了,没事的话就走吧。”
“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白悦悦笑道,“你想做皇后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你要是真的想,我帮你一把如何?”
虞宁怒极而笑,“此事还真的用不着你来插手。何况你这样的又能做的了什么。”
她说罢,把手里的马蹄梳随意一丢,“你走吧。”
“那你想好,上回见面,陛下可是要你滚的。可见对你没什么好感。立后诏书要陛下下旨,而且也是和陛下相处。”
“你走!”
这话戳到了虞宁这一生来的痛处,她回过身对白悦悦怒喝。
白悦悦出来了,她早就察觉到虞宁和她的不对付,结果一来试探,发现人对自己的怒火可深厚多了。
到连她自己都摸不着头脑的地步。
她是真的打算向元茂引荐虞宁的。长信宫时不时来人召她入宫,说是陪伴太后,其实就是去和元茂作伴。
她愿意卖这个人情,谁知道四娘不买账。
她走了几步,觉得头有些发晕。
显然是方才那阵风已经发威了。
她赶紧加快步子回去。
出了二娘四娘这回事,也不说什么多留了。该带的话带到,都回去了。
白悦悦回家当天夜里就开始不好了,先是头疼,然后便是呕吐。晚膳一口都吃不了,罗氏怕她不吃东西撑不住,叫人炖了羹汤喂进去,结果全都吐出来了。
白悦悦只觉得昏昏沉沉,外面光线明暗,似乎过了个昼夜,又有声响起来。
她头痛的时候,对声音格外敏感,哪怕半点声响都能听到。听到之后就忍不住头痛欲裂。
“什么事?”她开口问。
一直侍立在床边的柘枝轻声道,“是宫里来的医官,奉陛下之命来给三娘子看病。”
白悦悦只来得及啊了一声,就已经有人绕到了屏风后,婢女把她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白悦悦感觉有人按在她的脉搏上,过了小会她隐约听见什么风痰淤寒,然后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头顶上百会穴莫名的有点点刺入感,紧接着又是其他地方被刺了几根银针。
她已经疼了一日有余,这期间基本上水米未进,就算吃了什么也全部吐了出来。此刻浑身无力,软绵绵的任由人摆布。
过了好一会,扎在穴位上的银针拔下来。原来那股加在头颅上的疼痛也随即减轻,有人给她灌了点甜粥,然后又灌药汤。这次喝的药汤和之前喝的不太一样。她皱着眉喝了下去,随即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口气睡了一整天,等到第二日醒过来,人相比前两日的半死不活已经好了许多。
人才好,惠宁就过来看她。
惠宁左右端详她的脸色,“脸色比前两日好多了,”
前两日她见到的时候,脸色苍白没得多少血色,把她吓得够呛。
“我也觉得我自己好多了。”白悦悦摸摸自己的脸,她人比前两日好多了,就是人还虚着,少说也要养个两天。
“果然宫里服侍陛下的医官,比外面的疾医要有本事多了。”惠宁叹口气,之前请得府里的疾医来看,几碗药灌下去,不是吐出来就是毫无作用。还是天子派来医官,扎了几针又开了药方,才好了起来。
“陛下知道我病了?”
白悦悦有些奇怪。
“还不是长信宫来人了,应该是召你入宫陪伴太后的。你这样自然是不能入宫的,只能实话实说,陛下自然也知道了。”
说完她拿出一个小漆盒子交给白悦悦。
白悦悦接过来打开一看,里头是一株人参。
“这个是长乐王托我带来的,他往昔手下副将如今戍守在龙城,那地方盛产这个,托我带过来。”
“他说,之后只要切一点煮羹汤就行,一定不能大块大块的服用。”
这些都是高阳王传达的,惠宁在这里头只是传个话而已。
白悦悦接过来,“他知道我身体不好?”
“身体好的,能像你这样。”惠宁也不好说叔伯家的过错,只能叮嘱白悦悦好好休息。
等惠宁走后,白悦悦拿着手里的那只漆盒翻来覆去的看,最后还是没有让婢女拿了去炖汤,而是找了个地方好好的藏了起来。
过了两日,她好的差不多了,亲自登上门去长乐王府。
今日长乐太妃不在府里,而长乐王还在署中没有回来。府内管事恭恭敬敬的将她请入内,安排了一处安静的庭院让她等候。
她支着下巴在庭院外看了好半会,坐久了无聊,起身在庭院里走走。
不得不说,男人打单身真的是从哪里都能看得出来,长乐王府里看着似乎简洁的厉害,庭院里头也没有什么景致,干净的下刻就能收拾包袱走人。
她伸长了脖子看庭院里的鸟,听到身后有足音过来。她回头过来,就见到长乐王过来。
他刚刚换了身上的官服,换上了绯色的常服。头上戴着黑色的小冠,簪导横过发髻,下颌的冠缨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他这一身很干净利落,也格外的赏心悦目。
她回过身去,装作方才没有看见他的样子,“是大王对不对?”
长乐王笑出声,“我刚才见你回头了。”
白悦悦回头来,满脸的没意思透了,“大王应该问,是怎么听出来的。”
“然后我说,是因为足音。”
长乐王摇摇头,他走近了几步,端详她的脸色。人才病好,脸色算不上红润,但也有了些许血色。
“身体好多了么?”他是从高阳王那里听到她生病的,他不好直接问上党王府里的人,只能这么迂回。哪怕未来的高阳王妃是她的族姐,但是消息带过来难免滞后,他知道上党王府内的疾医对她的病症有些束手无策,他府里的疾医擅长治刀伤,对于这些内疾并不在行。
“我原本打算让人去寻一个擅长看头风的疾医,结果……”
结果他才吩咐下去,宫里来了人到上党王府看病。不过也好,要找一个可靠的疾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有时候耗费十天半个月都是常事,那些能人志士不一定在洛阳待着,有些在一些不为人知的乡野,想要找到都要耗费一番功夫,更别说请人出山。
而头风发作起来又是要命的事,能及时得到医治比什么都强。
“你如今没事就好。”长乐王上下打量她一番笑道。
他人生的好看,是棱角分明的那种好看,他过来“我送去的人参拿到了没有?”
或许是病中没有好好饮食,她比之前清瘦了些许,下巴都带着点儿尖。
他只觉得心被什么抓紧了,叫来婢女吩咐庖厨另外去取羊汤过来。
“那是产自高句丽的人参,少说也百年有余了。你病后初愈,元气多少有些受损,用这些补一补,是最合适的。”
白悦悦不说话,她一双眼睛只是盯在长乐王面上。
长乐王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没有痊愈,“是不是还没痊愈。”
他伸手来,就要扶着她到屋子里。
“不是,”白悦悦双眼还在他的身上,“就只是在家的时候想你了,现在好不容易看到,想要多看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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