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梳云一坠
“……我喜欢你啊……”
可是,这样一声话语,仍然穿透过呼啸的风声,准确无误地传达了出去。
乌梦榆僵住了,此前想好的话好像再此刻都忘却了,她一时不知该作什么反应。
“赶回来的时候,我每一天都在害怕,如果你死在归雪……”
“直到在归雪看到你的长明灯,我从没有觉得如此庆幸……”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会答应剑尊的提议,我后来想了想,因为我从那时候就很喜欢你,喜欢你到修不成无情道。”
“不是因为剑尊托付,是我真的……”
季识逍,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乌梦榆:“够了。”
“这世上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她停顿一下,“晏浮瑾也喜欢我,你不要把你的喜欢当作是什么恩赐一样。”
季识逍刚到嘴边的“喜欢”二字咽了回去。
“我很不喜欢你,应该说很讨厌你。为什么拥有剑道天赋的人不是我,为什么我辛辛苦苦练剑,却永远也比不上你,为什么……”
对不起,其实我只有年少的时候,偶尔讨厌过你。
“你不知道你自己是多么惹人厌的人吗,永远不会好好说话,永远沉浸自己的剑道里,永远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季识逍:“我知道了。”
“可是,对不起。我今晚一定会来救你的,你放心,我以后尽量少出现在你眼前。”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又不复明亮了,负着剑的模样比风雪还要令人觉得寒冷。
“你就当是,”他想了很久,才找出一个理由,“昔年你在风月派里救我之恩,我在此处偿还。”
乌梦榆:“不必了。”
“风月派之事,说到底,你也救了我。而且……”
“如果重来一次的话,我不会救你的,你不会来归雪,我希望我们永远也别遇见。”
如果重来一次,我希望方丈不要让我活下来了,作为舍利子一直镇压破军也好,这样,或许爹娘也不会因为去求月明珠而死。
然后,按照轨迹,姐姐应该也会在风月派救下你的,说不定,也会把你送去归雪,这样……所有人的命运都在正轨上了。
就算不去归雪,以你的天赋,到什么地方都能成剑道的。
季识逍彻底僵住了,所有的话都比不上这最后一句。
他终于垂下眸,面色仿佛与雪色融在一起,脸上露出裹挟着茫然的悲伤之色。
乌梦榆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神色,道:“你走吧,别来这里了。”
离开得越远越好,好好练剑,不要被波及,不要受伤,也不要……伤心了。
“下个月就是婚礼了,我不想看见……前未婚夫出现,会让我觉得很困扰的。”
希望即使我再也等不到,再也看不到,你也能得偿所愿,踏足剑道之巅。
“永远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了。”
永别了,我的……
乌梦榆忽然意识到这就是最后一面,她忍住眼泪,看了季识逍一眼。
即使是听过了这样的话,季识逍也没有将乾坤盘停下,固执地站在风雪之中。
是还不肯结束这最后一面吗。
随即,乌梦榆听到了敲门之声,“笃笃笃”三声,晏浮瑾的声音随之而来——
“梦榆,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乌梦榆心下一颤,对季识逍道:“我……我未婚夫来了,我先告辞了。”
她转过身,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这时候也好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
季识逍看到远去的背影,抬头望了望漫天的飞雪,觉得自己还想说的话和雪一样,纷乱而什么痕迹都不留下,阳光一来就会化去。
“乌梦榆,”他最后一次叫了她的名字,“新婚快乐。”
第99章 离别(五)
晏浮瑾盯着紧闭的门, 从台阶之下却匆匆走上来一位铁甲之士,他平日里派铁甲守在大慈悲寺外,此等由枯木逢春之术控制的铁甲, 最受大慈悲寺里的佛光克制,若没有要紧之事是绝不会踏足进来的。
铁甲匆匆走过来, 嗓子颇为嘶哑:“……有人……闯入了结界内……”
晏浮瑾闻言一怔, 他安排铁甲日夜巡逻,不允许大慈悲寺千里内能有修士踏足。
“你们打不过吗?”
铁甲道:“……打不过……剑法卓绝……”
晏浮瑾来了点兴趣, 这些天一直闷在大慈悲寺里琢磨破军剑灵之事,倒是许久没有与人过招了。
“带我过去吧, 这样的敌人, 可是杀一个少一个。”
*
飘扬的飞雪之下。
两道剑光在虚空里遥遥一撞,霎时间雪花消融,连树上的雪也扑棱扑棱地往下落。
晏浮瑾握着剑,遥遥地望向同他对剑之人, 此人身上显然已经拂了许多雪,看起来该在风雪里吹了许久。
对着他的剑渐渐扬起来, 天随之更黯淡, 好似天地里所有的光华都凝结到了剑上——
晏浮瑾眯起眼来:“你是归雪的人。”
季识逍没有回答, 天地明心剑倏地出手,剑光从雪地上擦过溅起仿佛簌簌的白雪——
晏浮瑾瞧着这人与剑看了许久,方才认出来,正是蓬莱岛上过审判台的那个修士!
他更觉如鲠在喉,手中的剑招也如他的心境一般,带着几分怒意而去。
生怒之剑, 剑意已失, 在飞雪下只显出灰败来, 被那天地明心剑势所压制。
这一招后,晏浮瑾的剑上多出一个小小的豁口,他面色阴沉——
自己手中之剑,确实不是什么名贵之剑,可输这一招,仍让他觉得心有愤愤。
从蓬莱开始,他尽管天赋不显,可与人的比试却从来也没输过。
他将灵力运用到最极致,自得到碧吾的一部分修为之后,他的灵力境界当世已经无人能敌。
季识逍面容很平静,觉察到与他对剑之人,修为一直攀升,灵力之磅礴似乎还在宗主之上。
他想了想,也许今日就是死期,本以为死之前还回归雪,被埋在桃花之下,可被埋在飞雪之下也算不错的去处。
死之前他该出一招最惊艳之剑。
因而,尽管还没有至“春江花月夜”大圆满之境界,他所出之剑还是为“江上明月”之招——
雪慢下来,至柔之剑却被他使得满是风雪之气,并不算是上乘之招,仿佛江面上乌云散开月露出来之时,浩瀚无边一剑——
可惜,我见明月。
明月不见我。
此一剑被晏浮瑾挡下,所反击回来的灵气在季识逍体内震荡着,他感受到生命的流逝,飘落的雪在身上化去,早已习惯的疼痛感再度袭来……
可惜,这些还没有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强烈,甚至没有刚才在风雪里的时候疼痛。
铁甲从雪中涌来,将季识逍团团围住,手里的刀也齐齐对着他。
晏浮瑾面色铁青:“将他带回大慈悲寺,严加看管。”话出完,他用灵力运转一个大周天,仍觉得心脉之处痛得厉害。
若不是修为远远高出,他在这一剑下能活下来吗……
这世间最有机缘,最有天赋的人,不该是我才对吗。怎么能会有人比我更强,还是在剑道上,这绝不可能!
*
大慈悲寺已经是冰寒之地,而此处竟然还用玄冰打造了一座地室,在这惨淡无光的地室内,阴冷仿佛能从任何地方蔓延出来。
季识逍被挂在木架之上,手脚皆被铁链捆着,垂着头,发丝乱糟糟的,身上沾的不知是血还是什么别的秽物。
铁甲守在他周围,正对晏浮瑾说道:“……使了重刑,但仍旧取不出剑骨……”
晏浮瑾从季识逍血糊的面容,再看到他双手手腕之处,皆被利器所伤,血肉混在一起,连原本的样子也看不出来。
即使他手伤成这样,可他身上剑骨未除,日后若是寻得了灵丹妙药,或是顶级的医修,仍是可以治好。
这样的敌人,不能让他任何成长的机会,可是就这样杀了他,晏浮瑾又觉得心有不甘。
“我打听过了,你半路拜入归雪,师从冬虚。这样说来,师父已经死了五六年了,你所倚靠的门派,已臣服于我。”
“你今朝必定走不出此处,到底还在坚持些什么?”
季识逍没有答话,事实上他自从被晏浮瑾抓获之后,就一直是这副神色,无论是多重的刑法,连眉也没有皱一下——
眼神空茫地盯着虚空里一点,侧脸显出被血色覆盖的轮廓来。
晏浮瑾毫不怀疑季识逍抱有必死之心,那为何拖着这副伤痕累累的躯体,竟然没有选择自戕呢——
是还有什么未尽的心愿……还是想见的人吗……
晏浮瑾终于想到了如何毁这人剑骨的方法。
*
“我们这些时日,算了算自己的天命,该是时日无多,大限也不远了……”
乌梦榆今日去拜望方丈们之时,只听得他们说了这样一番话。
这几位方丈,自剑灵复生之后,面容看起来越发苍老,神色里尽是枯朽之意。
虽然经过了生死,可这时候听到这样的话,乌梦榆还是有一种头晕目眩,无能为力的悲切之感。
“我等在封印空间法阵之时,耗了太多元气,若不是剑灵复生,这样的结局也算不愧此生,可惜啊……”
“老僧虽死……也不得安心啊……”
悟悯方丈走到乌梦榆身旁,手里递出一块玉,此玉通体晶莹,隐有灵力流淌——
“此玉为护命之玉,是师兄,也就是怀谷方丈生前所留,能在危难时保人性命,小友拿着它吧,说不定即使诛灭破军,能有一线生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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