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人家 第56章

作者:朽月十五 标签: 情有独钟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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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粽子糖

  第二日起早, 阿夏睡眼朦胧地下来,方母从后山摘了篮枇杷回来,现下这枇杷正是熟成的时候, 只不过皮黄肉白,是白沙枇杷。

  方母从屋里端了个盆,见她倚在门槛上,弯腰往盆里倒水, 拎住枇杷枝掐几个枇杷下去淘洗。嘴上还不忘道:“你这昨晚上又上哪里野去了?大半夜的也不见人,要不是后来我起夜听着你那头有响声, 都得找你去。”

  她抹去枇杷上头沾的泥, 抓了一把沥干水分让它们滚到果盘里。方母活没歇,又斜了阿夏一眼道:“你可给我老实着点, 再过段日子都满十六了, 哪个姑娘家有你这么闹腾的。”

  阿夏闻言心虚, 她可不敢在这时候说话, 只能默默走过来一起帮着洗枇杷, 时不时应几声,表明自己真的听进去了。

  反倒把方母给逗笑了, “你这头点得比谁都快,你娘我都晓得你就是一点没上心。”

  “哎呀, 娘, ”阿夏抱住她的胳膊, “你可别再说了, 再说我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都大姑娘了, ”方母笑着点点她的脑袋, “性子还跟小孩似的, 你呀你。”

  一晃眼都到要相看说亲的时候, 方母心里琢磨着,洗枇杷的手也越来越慢。时不时看眼阿夏,又时不时望眼枇杷。

  洗完一盘枇杷以后,大伯和方父一前一后扛着锄头走进来。阿阳就跟在后头,捧着一叶子东西进来就凑到阿夏面前献宝道:“瞧瞧,这可是我今早去摘的桑葚,今年最后一茬了,错过可就没了。喏,快尝一个。”

  从昨晚盛浔闹过那一出后,阿夏现在见着阿阳就忍不住想笑,边笑边从他那叶子里拿了一粒桑葚尝尝。

  她那笑弄得阿阳一头雾水,“你吃就吃,笑什么啊?”

  “看见你高兴,”阿夏随意找了话搪塞他。

  阿阳狐疑,不过见她好似也没别的意思,就坐在她旁边,捏着桑葚边吃边说:“要是这么高兴,晚几日跟我们一起回宁塘,我娘跟我姐要是见你过来,指定日日给你安排得妥帖。”

  宁塘算是阿夏的老家了,不过去的次数倒算不上多,只有年边上会去一次。

  “等年节边再去,”阿夏摇摇头,“不然晚点还叫大伯给我送回来,况且你们这趟回去,正是家里团聚的时候,我去做什么。”

  “你这么说也是,我可想我娘了,从过完年就出去,到现在也有将近四个月多了。”

  阿阳说到这,也确实想回家去瞧瞧。

  “赶船不容易。”

  阿夏拍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个枇杷,自己也开始剥皮,这白沙枇杷肉白,甜倒没那么甜,得过了芒种才好呢。

  她吃完一个,方父和大伯又准备出门,方母洗了手打算跟上,走到门口才问:“我们收了油菜去榨油,阿阳你们两个去不去?”

  “我去!”

  阿阳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阿夏可去可不去,不过大家都去的话,她不想一个人待着,索性跟着一起去。

  走出门外,太公拉着一辆小板车过来,上头是他们之前收割下来晒干的油菜籽,全都装在一个小桶中,现下就是把油菜籽送到油坊巷去榨油。

  没走几步就能碰见个熟人也推着车过来,不必说,都是同路的。

  油坊巷离明月坊有点远,要拐过不少小巷,这还是阿阳来时第一次碰上去榨油的,他每走几步就得左右瞟上一眼,阿夏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他才好。

  等进了油坊巷前,鼻子一闻全是菜籽油的味,青砖路上都油腻腻的,那墙上叫经年累月的油渍给糊满了,拿刀刮都能刮上厚厚一层的油垢。

  可没人嫌弃这油污,进了这地,推着车的,肩上扛着袋的,哪个脸上不是带着笑,想着自己今年的油菜能榨出不少油来。

  阿夏跟着方父他们进了最大的一家油铺,进去就有穿着短打,头戴巾子的大汉过来,挑拣油菜籽,确定没有碎石才上称。

  “你家这油菜今年种的还不少,”大汉卸下袋子,声色洪亮道:“要榨油的话,得给我半两。不要榨,卖给油坊的话,你这里可以卖上五两的价。”

  “榨油,”方父没有犹豫,“都给我榨成菜油,家里用的油多。”

  他说完,方母递出去半两银子,汉子收了钱,数了数后说:“那给你找个师傅炒籽,这段日子人多,还劳烦你们等等。”

  这要做菜籽油可不简单,得先炒籽,把油菜籽炒到壳裂,再磨碎,以便之后好出油。磨好之后就是蒸,蒸完后的油菜籽全部盛出包进干稻草中,用石锤撞木榫,榨出油过滤才算好。

  不过也费时费力,就算有那么多的师傅帮着忙活,这油也得到明日才能榨完。

  油铺里头待着闷热,又是蒸又是炒的,阿夏索性坐在门外,只有阿阳进去观摩了好半天才出来。

  眼见来的人越来越多,师傅却迟迟腾不出手,方母就对阿夏说:“你跟阿阳也别在这里等着了,出去外头逛逛,等近晌午的时候给我们带点饼就成。”

  她说完就将一吊子钱放到阿夏手上。

  方父也热得拿手扇风,附和道:“对对,这里头热得你们可受不住。”

  又叮嘱了几句,阿夏才跟阿阳从油袋子中间穿过去,到晌午的话时辰还有点早。

  她走出去呼了一口气,问阿阳,“走一圈?这里有片油菜田还挺好看的,你要是想瞧,我领你去。”

  “去去,”阿阳忍不住吐苦水,“我这几个月在船上人都要待废了,除了海水就是河水,去的平谷又是得隔上十天半个月,才能见到一座城镇的地方。回来后我见这些人啊地啊是格外亲切,恨不得日日就待在地上了。”

  跟船航海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那你下次别跟着一道去了,”阿夏知道不可能,逮着他这句话笑话他,“到时候让我大伯母在宁塘给你找个活计,要不就包上几亩田,地里刨食怎么样。”

  “才几个月不见呐,你这嘴巴可真真是长进了不少。哼,我可没这么说。”

  “成了,跟你说笑呢,那有个卖牛皮糖的,吃不吃?”

  阿夏见边上有个老婆婆胸前背着竹箩,用麻布盖着,沿街吆喝道:“牛皮糖——”,就问了一嘴。

  “吃,我去买,”阿阳拍拍自己的钱袋子道: “我有钱着呢。”

  他不等阿夏说话,赶紧跑过去,不知道跟人家老婆婆说了啥,把人家乐得,付了钱还硬要送他一根。

  阿阳乐颠颠就捧着一包牛皮糖来,打开给阿夏看,自己捏了根放到嘴里嚼,还不忘炫耀道:“那婆婆人真好,非得送我一根,这样你吃两根,剩下的我带回去给二叔他们尝尝。”

  “成,”阿夏憋着笑拿了根牛皮糖,色泽棕亮,上头有不少白芝麻。夏初时吃这糖还行,不软不硬,吃着还能拉丝。要是夏日火气最大的时候,那这糖就会软得跟一滩带色的水似的,冬日寒凉时,牛皮糖硬的牙齿都咬不动。

  所以只有春时到夏初秋末才能看见小贩沿街叫卖牛皮糖。

  阿夏曾经见过她爹做牛皮糖,说难倒也不难,面粉搅成面糊,跟粉浆一般流畅,没有渣子就好。

  放糖和猪油煮浆,熬到一定时候,就得往里头搁点饴糖才好成型,再放猪油不停翻炒出锅,离火时也得炒到糖浆倒进木盘中再停手,晾凉会儿擀平切成块。

  有的牛皮糖纯放芝麻,咬起来除了甜香,还有一股芝麻味,有的人做就会往糖浆里面搁桂花,吃时又自有一股不一样的香气在里头。

  阿夏嚼着这牛皮糖,一点都不粘牙,边走在前面给阿阳带路,从小路上走,拐过路口后,光从昏暗猛然变得明黄。

  那里有一大片的油菜花田,是夏初的鲜黄,嫩绿的茎枝,满目的黄,一眼望不到头。每块花田里都有专门的过道,阿夏带着阿阳走在上面,这时的天虽有日头高照,热气却不算烫人。

  “这里怎么有那么多油菜花?”

  阿阳踮起脚看远处的大娘收割油菜,又十分好奇地问。

  “这片油菜田是油坊巷里头的铺子出钱买下,刚好离巷子近,好种,又按银钱分地的大小。这块地别的种不了,只能种些油菜。”

  阿夏低头看这些即将要枯萎的花,头也没抬回着阿阳的话。

  除了大片的油菜,也没有什么能看的,所以阿夏又带着他逛了逛边上的园子,晌午快到时,买了不少烧饼,还有几罐绿豆汤回去。

  油坊前等着榨油的,都是直接拍拍灰就坐那,拿块馒头或是蒸饼啃起来,一排的人看着两人拿东西走过去。

  等方父他们吃上饭后,又赶阿夏回去,叫他们在家里待着,晚饭自己去外面对付几口,再送点来。几人得在这里守着,油菜籽太多,还得帮着师傅一起,夜里榨油也要有人守着,免得油被别人给偷着拿去了。

  两个人无奈只能走回家里去,坐在院子里商量晚饭去哪吃,说到后头,阿阳嫌坐着实在无趣,跑到旁边去逗狗了。

  阿夏趴在石桌上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听见外头有响声,她坐起身来,喊道:“阿阳,去开个门,看看是谁。”

  “好,我去看看。”

  等阿阳过去后,阿夏才走到旁边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拿巾子擦掉脸上的水,再一扭头就见盛浔走了进来。

  正常的小娘子见着心上人走来,总会有点娇羞。可阿夏瞅见他和阿阳并排过来,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好笑。

  她把巾子握在手里,憋着笑道:“阿阳,这是我一同长大的哥哥,他也是跟海船出海的,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聊聊。”

  盛浔听完她的话,瞟了眼站在一边的阿阳,挤出点笑容道:“当然要好好聊聊。”

  阿阳只觉得他这个眼神有点奇怪,不过难得碰上个与他年纪相仿,又出海的人,自然热情。

  硬是拉着盛浔说了一通,从天谈到地,话密得盛浔插话都插不进去,这时候他才知道昨日阿夏为什么笑他。

  为这啥也不知道的傻小子吃醋,可不就是让人发笑。

  阿阳说累了,进去说要倒杯水喝,盛浔这才找到机会跟阿夏说话,他伸手摸摸阿夏的脑袋,吐出一句话,“你就这么喜欢看热闹。”

  “喜欢啊,”阿夏笑,不过瞧着盛浔的眼神,她立马换了个问题,“你现在上门来要干吗?”

  “我就是来看看你。”

  阿夏瞥了他一眼,“你昨日还没瞧够?”

  “当然。”

  盛浔的脸皮反正永远比她想得要厚。阿夏想了下,而后回道:“那你瞧到了,可以走了。”

  他哑然,不过碍于有人随时会过来,也不好多说什么,就问道:“今日方姨他们都不在家吗?”

  “去榨油了,晚上都不回来吃饭,我们正商量等大哥回来吃什么才好。”

  阿夏也收了打趣他的心思,说着就走到一旁拿了串枇杷,洗干净递给他。

  “别商量了,”盛浔将枇杷剥开一半,塞到阿夏手里,他说:“让我烧好了。”

  “你就不累得慌?”

  阿夏又不是想把人当驴使。

  “做饭有什么好累的,更何况,”盛浔压低声音,“我要是勤快些,日后也必定累不着你。”

  “平日倒没瞧出你是个没正形的,”阿夏虽然话是这般说,可脸上挂的笑意却藏不住,“罢了,你要做就做,等会儿我去送饭时,还能帮你美言几句。”

  “那可就劳烦你一定要多多美言几句。”

  盛浔话说完,阿阳从里面出来,抹了把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在说今天晚上的饭有着落了。”

  “有什么着落?”阿阳一屁股坐下来,好奇地看着两人。

  阿夏指指盛浔,“他烧。”

  “啊——”

  在阿阳的一脸质疑和不信中,盛浔给他表演了一手,从水盆里抓了条大鱼来,利落地用刀背将鱼拍晕,刮鱼鳞去肚肠。

  因为昨日的鱼多,又是鳝鱼,这样的鱼用来清炖红烧或是糖醋都好,做成鱼汤面时更是香得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