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 第62章

作者:非10 标签: 穿越重生

  言必,二人相视一笑,再次举盏。

  又一杯酒入喉,衡玉眼神有些悠远地道:“这便是我与吉吉的过往了……故而,吉吉于我而言,是有着不同于旁人的意义在的。我怜她护她,望她自在愉悦,安定无忧。”

  “我信大柱做得到,纵于情爱无关,他的秉性亦在此。”萧牧语气客观。

  衡玉没有否认这一点。

  秉性的确十分重要,若是天生秉性不佳、冷血易怒之人,哪怕当下的心意再如何炽热,便是愿为吉吉赴死,她亦不会考虑半分——好的秉性决定着爱意消失之后,一个人的下限。

  “你若还有其它顾虑,也尽可明言,我可代为向蒙家转达——”酒也吃足了,侯爷认真办起了今日肩负的差事。

  “顾虑称不上,但的确有些条件。”衡玉也不卖关子:“其一,无论贫寒富贵,吉吉绝不会与人共事一夫——兼祧不可,纳妾亦是。”

  萧牧颔首,面上不见意外之色。

  “其二,吉吉读书认字,非是为了日后拘于后宅之中相夫教子,她需做自己喜欢之事。”

  萧牧再点头:“我会转达。”

  “相互选择之事,不存在胁迫之意。蒙家若觉过分,也不必勉强答应,否则迟早还会生出嫌隙隐患。”

  “我想他们必也明白此点。”萧牧看着她:“还有其它吗?”

  “暂时只想到这两点了。”衡玉想了想,半真半假地道:“待我随时想到,随时再同侯爷说……如此便能多蹭侯爷几顿酒了。”

  脑海中尚是女孩子方才谈及往事之言,萧牧的语气无端温和了几分:“纵无此事,你何时若想吃酒,我亦可奉陪——若你不觉得与我吃酒太过枯燥无趣的话。”

  衡玉很有些喜出望外,笑道:“怎会枯燥?侯爷胸有丘壑,心怀大义,明世间疾苦,还愿建女学以助天下女子,我将侯爷真正看作知己是也。”

  她除了笑容之外,赞美之言也从不对人吝啬。

  萧牧本该觉得她又在拍马屁而已,然听得“知己”二字,还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由衷道:“若你为男子,你我或当结为异姓兄弟。”

  这实在是他待人最高的夸赞与认同了。

  “……?”面对如此“认同”,衡玉亦礼貌回应道:“……如此还真是可惜了,今生难圆此意,那便寄于来世吧。”

  为此来世兄弟之约,二人又对饮一杯。

  煮酒的小炉炭火未灭,热酒暖极了脏腑,催出几分燥热之感,衡玉随手推开一侧的窗,一时凉意扑面,反倒舒适宜人。

  雪仍未停,院中四下裹上厚厚银装,天与地与万物一白。

  如此寂静美景,衡玉手指扒在窗棂处,一时看得入神。

  她之爱美心性,不止在人,亦在世间万物。

  此时不免兴致勃勃地指向窗外,道:“侯爷,我想去院中看看。”

  萧牧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非三岁孩童,无需坐立皆经我准允。”

  “未经主人允许不可擅入别处,此乃为客之道。”衡玉起得身来,便出了屋子。

  积雪颇深,她提了衣裙,一步步下了石阶,每一步都踩在晶亮软绵的积雪之上,单听得咯吱声响,便叫人心生愉悦。

  萧牧透过窗棂,看着那道行走在雪中的丁香色身影。

  纵只是背影,瞧不见她的表情,却也叫人察觉得到她此时心境自在疏阔。

  萧牧嘴角微弯,静静看着。

  不多时,她在一处假山前停下脚步,蹲身下来,侧着脑袋望向假山间的缝隙,不知是发现了什么。

  雪落在她头顶,染了些白。

  萧牧回过神,看一眼屏风上挂着的狐裘,遂起身。

第074章 找到你了

  萧牧来至院中,在她身后停下脚步。

  衡玉听得动静,转过身来同他道:“方才这儿有只猫,好像钻过去跑走了……”

  “府中不缺它们的避寒之处,下人们不会加以驱赶。”萧牧将狐裘递去,道:“你更该关心自己,酒后寒意易侵体,披上——”

  衡玉望着那被递到面前的狐裘,发了会儿呆,欲站起身来。

  然不知是否蹲得久了,加之酒意扩散,她将将要站起之际,只觉头重脚轻,雪地又湿滑,一个未能站稳,脚下一崴,身子便往前倾去。

  萧牧见状欲去扶她,身形却不知因何竟有一瞬静止,而只此一瞬,就被她扑倒在地。

  二人齐齐倒在积雪中。

  衡玉的鼻子重重磕在他肩膀处,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脑子也混混沌沌。

  这一片混沌中,她听到的是有力的心跳之音。

  她抬起脸来,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庞。

  萧牧无甚表情的脸上此时愈发怔怔,乃至透出几分僵硬。

  那双一贯清醒明亮、却仿佛总有着数不清的秘密的眼睛,此时蒙上了一层朦胧醉意,就这么注视着他。

  此一刻,天地万物俱静,唯有雪还在落。

  雪花落在他漆黑的眉上,眼睫也染了白雾。

  衡玉缓缓伸出手去——

  少女的手指白皙纤细,指尖还留有一丝酒香。

  她若有所思一般,拿手指轻轻戳了戳那张微凉的脸庞。

  “……!”萧牧眼睛一颤,见她的脸竟又凑近了些,他甚至能闻得到她身上的淡淡香气……且见她手指还要再有动作,慌忙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起来。”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足够平静。

  那戳了他脸的人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单看眼神显然是醉得更厉害了。

  萧牧忍耐着道:“从本候身上起来……”

  衡玉看了眼他发髻上沾着的雪,这才迟迟回神,应了一声“好”,手撑在雪地里,勉强起身来。

  她已有些摇摇晃晃,却又觉得不该如此——她清楚自己的酒量,从未失过分寸的,此时怎觉好像要大醉一般?脑子都有些不灵光了。

  她站稳身形,想要伸手去扶那被她扑倒之人时,脚下却疼得叫她轻“嘶”了一声。

  萧牧自不可能指望她来拉自己,此时已起了身,见她半弯下身,微微皱眉问:“脚崴了?”

  “好像是……”

  萧牧抖落狐裘上沾着的雪,替她披上,扶了她一只手臂:“先进去——”

  衡玉点头,踮着左脚,随他一瘸一拐地朝屋内行去。

  临上石阶之际,正要再抬脚,忽觉身子一轻,被人打横抱起。

  萧牧两步跨过石阶,抱着她却依然身形挺直,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屋内,将尚且有些发懵的少女放进了椅中坐下。

  衡玉呆呆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半蹲半跪下来。

  “帕子——”他道。

  “啊……?”衡玉脑中迟钝发木,好一会儿才从袖中摸索出一条雪白的绸帕递给他。

  他接过,替她将绣鞋绫袜除下,帕子垫在手中握住了她的脚。

  “会有些疼,但及时正回来,才会恢复得更快。”

  衡玉不知自己有没有点头,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忘了如何眨眼。

  他一只手握着她的足,另只手放在了她的脚踝之上。

  少女脚踝纤细白腻,丁香色裙角半遮掩下,却也叫他得以看清了其上的一道泛白疤痕——

  那疤痕显是旧伤,长长一道。

  萧牧动作顿住。

  此一刻,他心底再没了疑问。

  “侯爷,咱们当真没有见过么……”头顶上方传来一道迷迷糊糊的声音,问他。

  萧牧未有抬头看她,微怔的眉眼间渐渐浮现笑意。

  见过。

  ——他在心底答道。

  “咔”地一声骨节回位之声响起,衡玉轻轻吸了口凉气。

  萧牧道:“你倒很能忍痛。”

  他声音很平,却似带了丝少见的笑意。

  然而再抬起头之际,却见她靠在椅背上,已然闭上了眼睛,只嘴角还微微动着,似想说什么胡话。

  这是当真醉了。

  萧牧无可奈何,默默替她将鞋袜重新穿好。

  此番请客不说,他倒还成了她的贴身女使了。

  他起身,看了眼屋外。

  雪小了许多。

  他倾身,先替她将兜帽罩上,才动作尽量守礼地将人从椅中抱起。

  “如此轻易便醉酒,防备心如此之差,还做得什么正事——”步下石阶之际,他对怀中那醉鬼说道。

  “我酒量甚佳……”那醉鬼勉强还有些意识,尤为在意尊严地喃喃道:“……昔日在燕春楼里,我与人饮至四更天,也不曾醉过……”

  “燕春楼是什么地方?”

  “……当然是京师最大的花楼啊……里面的花娘个个如天仙下凡,各有风姿,是为燕春七美……”

  萧牧:“……”

  果真爱好广阔,未负纨绔之名。

  “侯爷……”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