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 第89章

作者:非10 标签: 穿越重生

  “苗掌柜与柳主薄的亲事定下后,苗家老二夫妻的态度有些反复,他们二人唯利是图,必不会也不敢轻易招认,反倒是仍沉溺在丧子之痛中的苗母,或可让苗掌柜适时下些工夫加以试探……”

  衡玉思忖片刻,又道:“此前我也大致了解过那些男子的家中情况,除了苗掌柜那第一任丈夫之外,其余四家已有两家没了音信,只剩些不甚亲近的旁亲还在营洲附近。余下两家当中,有一户人家老来得子,如今日子尚可,怕也不会轻易吐露……另一户,也就是苗娘子上一任夫家,那男子的父母皆已过世,只有一个年迈的祖母还尚在,此番苗娘子与柳主薄的亲事,便是她点的头。”

  “蒋媒官是去见过这位老人家的,据说答应得十分爽快,且颇为激动,似乎极乐见苗娘子能够再行另嫁……”

  萧牧静静看着听着,那惋惜之感又隐隐浮现心头。

  思路清晰,头脑灵敏,记性甚佳,若是个男子的话……

  思及此,他思绪忽然顿住,竟未像往常那般再往下继续惋惜,而是另有一个极清晰的念头取而代之——

  她就是她,她很好,这一切在她身上也都刚刚好。

  若世上没有这么一个她,才是真正值得惋惜之事。

  怀有大智的幕僚军师,纵然难寻,却也只是难寻。

  但天南地北,万里江河,物转星移,有且只会有这么一个吉衡玉,任凭天涯海角再觅不得第二个出来。

  视线中,在他看来那绝无仅有的女孩子忽然站起了身来。

  “侯爷,我想去见一见那位老人家——你安心歇着,等我消息。”

  萧牧下意识点头。

  见她要转身离去,却忽然道:“等等。”

  衡玉看向他:“侯爷有何要交待于我的?”

  她此际满脑子装着那逃兵役之事,结果却听坐在那里的人问道:“今日为何不用手炉?”

  顺着他的视线,衡玉低头看向自己抄着的袖笼,随口道:“这个倒也轻巧方便——”

  “比得上添了炭的手炉暖和吗?”

  衡玉觉得这话题有些怪,但也还是答道:“……两端镶了狐毛,内里缝了层皮子,倒也防风保暖。”

  萧牧“哦”了一声。

  还真是细致。

  顿了顿,又问:“当真暖和?”

  听他如此执着于暖和与否的问题,衡玉少不得有些茫然了,下意识抬起双手:“不然……侯爷试试?”

  “也好。”

  端坐罗汉榻边的萧侯爷从容地伸出手去。

  衡玉怀着复杂的心情将双手抽出,走上前递给他。

  萧牧接过,将双手抄进去,其内有余温在。

  “暖和吗?”衡玉甚至有点好奇了。

  萧牧认真评价道:“甚好。”

  看他没有将手抽出的迹象,衡玉道:“那……回头我叫女使给您缝一个?”

  萧牧闻言似想了想,才道:“不必如此麻烦,我觉得这个就很好。”

  “?”衡玉看着那秋香色的绸面,其上还绣了玉兔抱月的袖笼,沉默了一会儿:“……侯爷确定吗?”

  萧牧沉吟片刻,反问道:“莫不是吉画师心爱之物?若是如此,那本候倒也不宜夺人所爱了。”

  说着,便慢条斯理地要将手抽出。

  衡玉忙伸手按在袖笼上,笑得一脸尊重:“岂会岂会,一只袖笼而已,侯爷既喜欢,且用着便是。”

  他中毒在身,他开心便好。

  衡玉十分体贴地想着,仿佛在怜惜宠溺一个孩童。

  她曾听严军医说过,侯爷中毒后,曾有过一些反常举止与爱好,故而他疑心此毒或有牵连脑子的可能……

  萧牧不知她所想,却也不再试图将手抽出,转而道:“外头冷,你将此手炉带上。”

  衡玉望向小几上的鎏金掐丝六角手炉,依言伸手提了过来,捧在手中感慨道:“那我这桩买卖倒赚大了。”

  萧牧不置可否,道:“快申时了,早去早回。”

  衡玉点头,走至青竹帘边,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气质如寒松般的人,在这布置清雅的书房内,将双手抄在一只绣着玉兔的手笼内——

  好怪,却又让人忍不住再看一眼。

  见她不动,萧牧道:“若不着急,便明早再去——”

  “着急着急,这就去了,侯爷注意歇养,切记莫要再劳神。”衡玉打起帘子,快步走了出去。

  听着她脚步声渐远,见那青竹帘角垂着的丝结停止了晃动,萧牧复才将手从那只袖笼里抽出,继而细细打量着。

  传得那般技艺精湛,神乎其神——

  依他看,也不过如此吧?

  等在萧牧居院外的翠槐见自家姑娘出来,忙迎了上去。

  “咿,姑娘的袖笼呢?”

  “侯爷甚是喜欢,便送给他了。”衡玉将袖中的手炉给翠槐瞧,“喏,他还了我这个。”

  翠槐脸颊一抽。

  叱咤沙场的萧侯爷……竟喜欢如此粉嫩活泼之物吗?

  “皮子剩的还有,那婢子回头再给姑娘做一个吧?”

  衡玉随意点头,道:“先随我出府。”

  “姑娘要去哪里?”

  “寻苗掌柜。”

第100章 何故突然和稀泥

  包子铺做的多是早午的生意,已近昏暮之时,便多是在准备打烊的事宜了。

  年轻的伙计将一摞刷洗晾晒干净的蒸笼刚抱进堂中放下,一转身就见披着淡青裘衣的亭亭少女抱着手炉,带着女使,正往铺中走来。

  “吉姑娘来了!”

  伙计忙笑着迎上前:“吉姑娘这个时辰过来,想必不是吃包子吧?”

  “是啊,来寻苗掌柜的。”衡玉面上也挂着笑,说话间跨入堂内。

  “吉姑娘早会儿过来便好了,我家掌柜刚走了一刻钟,回家去了。”

  “回家?”衡玉脚下微顿。

  “回苗家!”伙计纠正道。

  衡玉若有所思地点头。

  回苗家啊。

  苗掌柜与柳主薄定亲已有数日,说来是时候该回去一趟了……

  “如此我来得倒是不巧了。”

  她本打算将今日与侯爷的猜测先告知苗娘子,大致商议一番后,与苗娘子一同去见一见那位老人家——

  她自己倒也去得,想要打听清楚老人的住处并非难事,只是若能同苗娘子商议罢、对旧事多些了解,知己知彼之下,才好对症下药,也能更稳妥一些。

  而当下时辰已晚,若等苗娘子回来之后再出城,多半来不及了。

  “吉姑娘既都来了,不如吃杯茶暖暖身子歇歇脚再走吧?”伙计十分热情周到。

  衡玉左右也不着急回去,今日为吉吉过大礼之事里里外外也颇劳神,此时便也点头坐下了。

  伙计很快捧来了刚沏的热茶。

  衡玉接过捧在手中,含笑随口问道:“对了,虽见了许多次,倒还不知小哥如何称呼呢?”

  伙计咧嘴一笑:“小人名叫顺水,高顺水!出生之时,算命先生给起的名儿!”

  衡玉笑着称赞道:“一听便是个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好名字。”

  “嘿,哪儿有吉姑娘说得这般大气……”

  二人这厢闲聊之际,一道声音自铺门外传来。

  “少婷可在吗?”

  衡玉坐着的位置侧对着堂门方向,闻声下意识就看过去。

  那是一位身形瘦小佝偻的老妪,穿着灰扑扑的旧棉袄,灰白的发髻拿老蓝布裹着,双手握着一根拐杖拄在身前,拐杖上系着一只包袱。

  “我家掌柜的不在,您是哪位?”伙计已走了出去,客气地问。

  “少婷不在啊……”老人动作有些迟缓地将包袱解下,笑得很和气:“我是王家的老婆子,来给少婷送点东西……”

  “是王家祖母吧!”伙计恍然。

  “是,是……”

  堂中,衡玉握着茶盏的手指动了动。

  本还说今日来得不巧,没成想是巧极了。

  伙计一手将包袱接过,一手就要扶着人往铺子里走:“您进来先歇歇脚!”

  “不用不用……少婷既不在,我也不好叨扰了。”

  “这哪儿能是叨扰啊,掌柜的常提起您老人家呢……您住在城外头,这么大年纪了,来一趟可不容易,要是连盏茶都没喝就走了,回头掌柜的可是要怪我招待不周的!”伙计连说带扶,将人带到了堂中。

  老妇人不大好意思地坐下来,拐杖不离手,笑得有些局促。

  衡玉见她那紧握拐杖的双手干枯皲裂,遂起身走到老人面前,弯身将手炉递上去:“老人家,您暖暖手吧。”

  老人视线已有些浑浊,然而离得这般近,也能看得清女孩子姣好如花的面庞,不寻常的衣着打扮,更不必谈那金灿灿的手炉——

  “多谢,多谢姑娘……”老妇人有些惶恐地摆手:“一路走着,倒不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