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随宇而安
黎却气笑道:“又来这招!”
徐慢慢一把拉开了黎却,用尽全力向着黎却背后一掌拍出。黎却余光瞥见一颗披散着长发的头颅,张开了血盆大口向他扑来,又被徐慢慢一掌推开。
徐慢慢只觉得一股刺骨寒意自双方交接之处传来,灵力运转为之一窒,不禁闷哼一声。黎却反应过来,四盏火球向鬼影撩去。
那鬼影见行迹败露,急速后退重新隐入黑暗之中。
黎却扶住徐慢慢,惊疑道:“那到底是什么?”
徐慢慢神情严肃,缓缓握紧僵硬冰冷的手掌,见无怨气蔓延,才缓缓松了口气,看了一眼铜镜:“应该是和咒怨相似的邪物,但这东西更强一些,已经有了些许灵智,它是故意把琅音仙尊引开,想对你下手,你身上的神脉对它有吸引力。”
“为什么我感应不到它的存在?”黎却问道。
“这世间万物可分为活物、死物和邪物。活物有灵性,如人妖草木,能被修道者感知到,死物如土石尸体,没有灵性,但可以看见触摸,而邪物没有灵性,也不一定能被触摸或者看到,这些多是人为弄出来的。”徐慢慢警惕地打量四周,“刚才攻击你的邪物,可能是因为这里死了太多修士产生的异变,我们想办法把它捉住就能弄清楚了。”
黎却脸色难看:“看不到,感知不到,要怎么捉?”
“这种邪物不能凭空存在,必然有所依附,应该就是那面铜镜,不过我们一旦碰到铜镜就会被吸入镜中,必须先封印了邪物,才能取下铜镜。”
徐慢慢话音刚落,便听到铜镜中发出一声痛苦而尖锐的惨叫,下一刻,便见镜面上一道白光一闪而过,琅音仙尊的身影自镜中飞出,落在了两人面前。
“镜中有数百个残魂,已被我封印了。”琅音仙尊伸手取下铜镜,交给徐慢慢。
“数百个?”徐慢慢双手接过铜镜,却又愣了一下,“当年这里也没死这么多人吧。”
“这个先不急,屋子里还有一个呢。”黎却忙道。
黎却话未说完,便看到一道黑影扑向徐慢慢,琅音仙尊侧身挡住,朝黑影拂去,却听徐慢慢喊道:“别打散了!”
琅音仙尊眉头一皱,留了几分力,但那邪物的力量比镜中残魂要强上许多,甚至生出了一些灵智,知道琅音仙尊留有余手,它更加肆无忌惮地攻击徐慢慢,似乎想要夺回她手中的铜镜。
徐慢慢眼睛一闪,把铜镜扔到黎却手中,黎却愣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铜镜,又看了看朝自己扑来的邪物,俊脸顿时扭曲了。
刚刚徐慢慢救他的那一点好感又消失无踪了。
徐慢慢仔细端详,只见邪物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向倒折,好像不分正反面一般,杂乱的长发盖住了脸面,看不出是男是女,但借着一闪而过的火光,她却看出了端倪。
这个邪物的后脑勺上长着另一张脸——这是两个背靠背的人,一张脸瞪着通红的眼睛,一张脸张大了长满尖牙的血盆大口。
“缝合怪……”她喃喃念道,想到了血宗的邪恶产物,难道这真的与血宗有关?
琅音仙尊很快制服了邪物,将其一并封印进铜镜之中,黎却忙不迭地把铜镜扔回给徐慢慢,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没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向身后两人。
徐慢慢笑吟吟道:“帝鸾少主,你怎么不走了啊?”
黎却冷哼一声,瞟了一眼外面幽暗的走廊,梗着嗓子道:“我不会丢下同伴自己一个人走的。”
徐慢慢嫣然一笑:“可是我会哦。”
说罢拉着琅音仙尊转身便跑。
走出墨王府,天还未黑,但街市上已经亮起了灯火。神农祭前后半个月是天都最热闹的时候,尤其是有了枢机楼之后,十四州之间往来更加便利,到了这个月,其他州府的商人富户都会来天都城凑热闹,趁机大赚一笔,便可回乡过个好年。
徐慢慢正想催着琅音仙尊赶紧回去审问残魂,却见他不知何故停下了脚步,徐慢慢扭头一看,只见琅音仙尊偏过头看向了远处的戏台,清俊的面容浮现一抹怅惘之色。
徐慢慢跟着转头看去,只见戏台上粉墨成双,两个小生扮相的戏子唱着世人耳熟能详的曲子,眉眼间情丝拉扯,你来我往,暧昧而浓烈的情感感染了戏台下的观众,一曲唱罢,满堂喝彩。
徐慢慢笑着道:“神农祭前后的半个月,是天都最热闹的时候,这里的戏楼每天座无虚席,今日唱的这出,叫《蝶仙变》,是人族广为流传的爱情故事,想必仙尊没有听过。”
琅音仙尊眨了下眼,却没有回答。
徐慢慢站在他身侧,悄悄打量他神色,心中暗笑——她可是知道的,琅音仙尊曾经看了好几日的戏,其中就有这《蝶仙变》。
琅音仙尊看到这出戏而神情恍惚,可是想起了当年……
徐慢慢想起琅音仙尊为自己做的许多事,不禁心中一软,声音也柔和温软了许多,徐徐说道:“这蝶仙变啊,说的是几千年前的一个故事。有个书生进京赶考,在路上救了一只小蝴蝶,蝴蝶为了报答书生,就变成了男子一路保护书生进京,二人朝夕相伴,蝶妖对书生动了情,想告诉书生自己是个女子,又担心书生害怕她是妖精。于是小蝶妖一路试探,想知道书生是否会喜欢一个和自己相貌相似的女妖精。书生却仿佛听不懂似的,没有接这茬。”
琅音仙尊静静听着徐慢慢讲故事,忽然道:“书生那么聪明,会不会其实听懂了。”
徐慢慢愣了一下,片刻后笑道:“书生有没有听懂我不敢肯定,不过仙尊应该是听懂了。书生无情,只是不忍心直接拒绝,生怕伤了小蝴蝶。”
“可是不忍心,不就是动了心吗?”琅音仙尊低下头看向徐慢慢,天街上车水马龙,玉壶光转,人世间所有的光仿佛都落在了他黑曜石般的眸中,细细碎碎地跃动着,幽深却又明净。
徐慢慢心跳漏了一拍,似有一根线轻扯心房,酸软自心尖蔓延到了指尖。她缓了缓才轻声道:“纵然动了心,却也未必要接受。人的心很复杂,有时候很小,只能容得下一个人,有时候又很大,装进了天下苍生。”
琅音仙尊微微侧过头,细细思量她的话,又道:“这有什么矛盾吗?”
这一刻的仙尊,又像是三百年前的他,也是念一尊者口中的无心之花。他的眼睛懵懂却又纯粹,让徐慢慢不忍心欺骗。
她含笑问道:“若是仙尊喜欢一个人,是想占据她全部的身心,还是愿意成为她心中微不足道的一隅?”
琅音仙尊没有犹豫便道:“我如何想并不重要,只要她开心就行了。”
徐慢慢微微一怔。
琅音仙尊望向他处,声音既轻且沉,似远还近。“若喜欢一朵花,便不该将她摘下,若喜欢一阵风,便不该逼她停下,她若停下,便不再是风了。那一日她对我说,她不求长生道,但求道长生,我知她心中所求,纵千难万险,陪她一道便是,又何须多言。只是我不及明霄法尊,能为她做的终究不多。念一说,四夷门是慢慢心中的锚,那我便为她守住四夷门,不叫她漂泊四海,失了归路。”
徐慢慢只觉哽住了喉,心口一阵滚烫酸软,艰难地扯出一抹酸涩的笑容,颤声道:“你……这番话从未对慢慢说过吧。”
琅音仙尊极淡地笑了笑:“我不善言辞,但慢慢素来聪慧,怎会不知,更何况她亦接受了定情之物。这两百多年虽聚少离多,我亦甘之如饴,以为她念着我也与我念着她一般多。直到她陨落,我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自以为是,而慢慢对我……”琅音仙尊顿了顿,看着那又重新热闹起来的戏台,双眸却一点点失去了光,良久轻叹一声——“原来只是些许的不忍心。”
第32章
徐慢慢瞳孔一缩,心尖似被蜂针蛰过,猛然刺痛,继而泛起细细密密的麻痹与酸疼,自心口处蔓延开来,竟让她连呼吸都提不起力气。
琅音仙尊已经转身离去,萧索的白色背影隐没于人潮之中。
他本是飘在云端的仙人,因她跌落红尘,沾染一身因缘,而她甩袖离去,只留给他无尽的寂寥。
徐慢慢单薄的肩膀止不住地轻颤,万千滋味涌上心头。
师父的叮嘱言犹在耳——慢慢,仙尊是无心之花,他若对你好,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不要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她那时年少,纵有几分小聪明,又如何能堪破情之一字?面上诺诺,记下了师父的叮嘱,可她也曾想过这如何做得到?
仙尊是无心之花,她却非无情之人。
一个人待她如此,她如何能无动于衷。
只是她牢记师父的叮嘱,小心翼翼地藏起了少女的情思,生怕仙尊知道了厌弃。她只将仙尊当师父一般敬重着,却又远离着,便不至于深陷情障。
又何止“些许的不忍心”呢……
徐慢慢恍然回过神来,却已失去了仙尊的踪影,她急忙朝前追去。拥挤的人潮阻挡了她的视线,她在人群中穿梭着,目光在无数背影中逡巡,寻找仙尊的身影。
她有一股冲动,她想告诉仙尊慢慢没有死,甚至不愿去想一旦仙尊知道了她的身份,会遭遇多尴尬困窘的局面,与仙尊的难过比起来,那些又算什么呢?
徐慢慢终于看到了琅音仙尊,他的身影卓尔不群,旁人看了不自觉也会避开几分,生怕玷污了天上神仙。徐慢慢眼中一亮,大喊了一声:“仙尊!”
那人听到声音顿住了脚步,于灯火阑珊处转过身来,静静地看向徐慢慢。
也许那两百年里,七千多个朝夕,他也是这样孤身一人,站在清幽却又寂寥的紫竹林中,想着等着那阵慢慢的风,吹遍四海,游历八方,偶尔地在他的心上驻足。
徐慢慢朝着琅音仙尊奔去,张开双臂扑进了他怀中。
她将脸埋在他胸口,鼻尖闻到独属于仙尊的香气,胸膛剧烈起伏着,肩膀颤抖,双眼难忍酸热,几欲落下泪来,哽咽着道:“仙尊……”
徐慢慢话未说完,便听到头上传来一个冰冷无情的声音。
“叫哥哥。”
徐慢慢愣了一下,缓缓抬起头,便看到俊容桀骜,横眉厉目的琅音魔尊。
徐慢慢怔怔松开了手,琅音魔尊提起徐慢慢的后领拎了起来,两人四目相对,琅音魔尊微微眯眼,呵了一声:“你果然对本尊有非分之想。”
徐慢慢再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琅音魔尊也呆住了,把她放了下来,见她哭得花容失色,他顿时有些不自在,笨拙地拍拍她的肩膀,又狠狠瞪了一眼旁边偷窥的路人。
路人顿时遍体生寒,尽皆埋下脑袋不敢直视。
“你哭什么!”琅音魔尊吼道。
徐慢慢哭得更凶了——仙尊从来不这么吼她!
“你……哭什么……”琅音魔尊压低了声音。
“哇……那出戏,太感人啦!”徐慢慢哭哑着嗓子大声喊道。
琅音魔尊:“……”
琅音魔尊俊脸黑沉,忽地朝徐慢慢伸出手去,将她捞进怀里,片刻不停地飞离这人来人往的繁华之地。
徐慢慢下意识地便伸出手紧紧抱着琅音魔尊的腰身,以免掉了下去。她闭着眼睛埋在琅音魔尊怀里,抽抽噎噎哼哼唧唧地哭着,这感觉这气息,与仙尊几无二致,只是香味似乎更加浓郁了三分。
忽然头上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简直颜面扫地!”
徐慢慢皱着眉头哭哑着嗓音嘤嘤道:“你别说话!”
你说话的样子,就不像他了。
琅音魔尊欲骂又止,一肚子憋屈。好不容易回到宫中,落了地,他一把将徐慢慢推进屋里,甩手将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徐慢慢往前踉跄了几步才缓缓转过身,看着神色不善晦暗阴沉的琅音魔尊。
“你好大胆子,敢对本尊喝三道四了!”琅音魔尊微眯着眼,目光冷厉,一步步逼近徐慢慢。
徐慢慢哭了一场,已经缓过劲来了,理智回来了,人也有点怂了,被琅音魔尊步步紧逼着,她一点点往后挪,退到了床边,被绊了一下坐在了床上。
徐慢慢眼神闪烁地回视琅音魔尊,咽了咽口水,讪笑道:“哥哥何出此言,我哪敢啊……”
琅音魔尊冷笑一声,抬手捏住徐慢慢尖尖的下巴:“你可敢得很,要不要本尊帮你回忆一下?你打过本尊两个耳光,脖子咬了一下,强吸本尊口中灵气,连累本尊恢复原形,还将本尊肆意□□,诓骗本尊带你进天禄宫,就在刚刚,还敢出言不逊要本尊闭嘴!你有几个胆子几条命,当真以为本尊不会杀了你吗!”
徐慢慢被迫仰起了修长纤细的脖子,眨巴着眼睛仰视琅音魔尊,听他絮絮叨叨算了一笔账,顿时也觉得——自己好像是对他有些过分……
“呜……我错了……”徐慢慢眼眶泛红,她不该如此作践仙尊的身体,“哥哥,你打我出气吧,留口气就行。”她抬起双手握着琅音魔尊的手一脸真诚地说。
“呵,本尊若真动手,你还能留口气?你连屠灵使一招都接不住。”琅音魔尊松开她的下巴,居高临下俯视她,“你赶紧把那个铜镜拿出来,看一看有什么线索。”
徐慢慢心中一动,慢吞吞地拿出铜镜,偷偷打量琅音魔尊神色,试探着问道:“哥哥……如果徐慢慢复活了,您想怎么做……”
琅音魔尊冷笑一声,道:“先把她惹的那些桃花债算清楚了。”
徐慢慢哆嗦了一下,颤声问道:“怎、怎么算……”
琅音魔尊凉凉扫了她一眼:“烂掉的桃花,自然是该摘了。”
徐慢慢咽了咽口水,讪笑道:“大家兄妹一场……”
“谁和你是兄妹?”琅音魔尊嫌弃道。
徐慢慢呜咽了一声,委屈道:“方才大街上还让我叫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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