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昧平生_
平时最大方的舅舅居然不赞成她了,苏莉娜惊讶地瞪眼。
这个家里最拎得清的老太太,祖孙俩聊天的时候,郭爱国压低声音跟老太太说“婆,我现在能搞到精细粮,也不贵,两块一斤。下个月再提十斤粮食给你,这件事你自个儿知道就好,我透给你,你别跟别人说。”
老太太听了很是高兴,双颊泛着红意,“这敢情是件好大事。”
这可比用金子换粮食实在多了!
她听了外孙的描述,他是和一群农民买的粮食,她长吁一口气,“他们是实在人,你们俩得跟人家好处好关系,知道吗?”
她赶紧掏了掏压箱底的东西,数出了一沓花花绿绿的票券,“这些票据都是你姐夫单位发的,用不完,留在我这也没啥用,你拿去做个人情。”
“婆,你能想到的,我还能忘了?”郭爱国点头,哭笑不得。
外祖母是不知道,他有多小心对待,上次光是粮票他就给了人家四十市斤粮票,单车券、布票,糖果点心票、油票……林林总总没少给,别的不论,单单单车券这张就挺值钱的。
乡下应该很难买得上单车吧?
老太太数出了二十张大黑十,“下次你给我问问人家,粮食管够吗?管够你就多买点,别那么小气。我让你姐夫帮帮你。”
郭爱国等的就是这句话,现在公安抓投机倒把抓得紧,那些倒爷估计也挺怕被抓的。有了老太太罩着,人家好歹能安全一些。
他点点头,收下了钱。
……
军区大院。
苏叶又收到了郭爱国夫妻俩想购买粮食的小纸条,看了小纸条她又愁又喜。
喜的是赚钱的机会又来了,愁的是钱送上门来了却没机会挣!
方女士在小纸条里问苏叶能不能多点粮食,他们还需要三十斤粮食。
苏叶虽然嫌弃他们“胃口不小”,但这两位客户真的是优质客户,出手阔气、还特别善解人意。上次主动塞了四十斤粮票还不够,这次又塞了四十斤。苏叶每个月能从学校领到三十市斤粮票,粮票花不出去、来源还多,她又得去卖粮票了。
苏叶乔装打扮去了一趟黑市,把粮票分批低价处理了出去。
她不像其他倒爷那样张口就来一块钱。三、五毛钱一市斤象征着收点辛苦费就够了,不到十分钟,苏叶四十斤的粮票已经处理掉了。
苏叶又换了阵地,出掉了一张单车券。单车券价值非常高,因为每年发放到市场上的单车券是有指标的,一个厂子每年只有个名额,想要弄到单车券一点也不容易。
不过部队的福利还是挺高的,顾向前如果想要,写个申请便能拿到单车券。
于是苏叶很爽快地卖了单车券,赚了三十块。如果不是仓促之下卖掉的,多蹲守几天卖五十块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郭爱国夫妻送的蛋糕点心券、糖果券、布票这些苏叶留着给自己用了,这些消耗品券仅仅凭学校发的那点,还不够苏叶自个儿塞牙缝。
苏叶到公厕换掉了妆容,兜里揣着一沓热腾腾的钞票,数了数共106块八毛。加上以前卖粮食攒下的钱,一共401块8毛。
小金库日益壮大,但苏叶有信心以后一定可以攒到一座小金山。
郭爱国要的三十斤粮食,苏叶现在一粒米都没有。她卖完票逛了一圈回到大院,从家里提了一斤猪肉干、一盒茶叶,去拜访了上次在代表大会认识的朋友,一个省级的先进医生。
之前苏叶卖茶叶的时候,也给这些老朋友各送了一斤茶叶。费医生接过了苏叶送的东西,打开一看,吃了一惊说“你真是太客气了,总这样我多不好意思。”
盒子里铺了一层厚厚的油纸,拆开之后一股淡淡的酱香味迎面扑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块卤好的肉干。
色泽酱黑,泛着油光,美味之极。
苏叶笑眯眯地说“倒也不是,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我有个学生很淘气,他很不懂事,但心地却是好的。最近他惹到了一个社会上的人,对方气量非常狭窄,非得跟小孩子过不去,于是去医院伪造了病例,要用流氓罪扭送他到派出所。”
“我想这样的污蔑万一成立,这不是毁了孩子的一辈子吗?我想问问你,有什么法子可以撤销这个诬告?”
费医生听了苏叶一番的描述,思索片刻说“这个医生我认识,你稍微等等,我给你一些用得上的东西。”
……
一个小时后,苏叶手里多了一包东西,她握了握对方的手,离开了老朋友的家。
苏叶来到了市一医院,径直去了医院的人事办公室。
她把手里的信递给了办公室里的干事,笑眯眯地道“你们医院的刘医生常常私下给自己开营养补方,把病人的营养粉、黄豆、猪骨头据为己有,并且转卖营养药方、捏造病例。这件事情危害重大,反映到这边你们可以严肃处理吗?”
年轻的办公室干事看了信,漫不经心地看了几眼,材料还没审核完,他便严肃地说“同志,你可不要乱说话,我们这边的医生都是敬业爱国的好同志。”
这时节克扣点粮食不算什么,再说了那些粮食也得自己出钱买。可是这种事摆在明面上毕竟不好看,医院出了丑肯定要把刘医生当成典型抓,少不了开除处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苏叶观察了片刻,于是掏出了一张十市斤的粮票,见对方不为所动,又加了一张,一张张地叠上去……直到加到第四张。
苏叶笑眯眯地问“够吗?”
“我不算是你们医院的病人,粮票也不是钱,我只是图个方便。你要是不要,我拿着这封信去找你们主任、主任不行去找院长,多跑几天总能解决了这件事吧?”
四十斤粮票,这可是一个重体力劳动工人才能享受的待遇。
年轻干事吞了吞口水,忽然灵醒起来,捂住粮票,快起地拿起信。
“同志你放心!我今天马上给你办妥了这件事!”
刘医生被别人抓了小辫子也不冤枉,别人怕得罪刘医生,他可不怕。四十斤粮票才是真金实银、见得着的粮食。
苏叶留在办公室喝茶,从包里掏出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过了两个小时,年轻的人事部干事满头浸着汗,拿来了一份盖着公章的新文件。
他笑眯眯地说“同志你放心吧,我们医院的领导已经在开会了,如果材料属实,最晚明天能公布处罚结果。”
苏叶合上了书,点点头,“谢谢,这份东西不介意我暂时用用吧,三天后我再把它还给你。”
年轻的干事思索片刻,很快点头,“可以,下周按时还回来就可以,你得给我留个联系方式。”
苏叶留下了一个联系方式。
……
从医院出来后,苏叶去了陆思远家里,周末,陆思远的父母都在家。儿子出了那么大的事,家里愁云惨淡。
杨辰星以及两三个兄弟在安慰他们,“没事,叔叔阿姨,陆哥肯定没事的。你们要相信他,他没有打于福达。”
另一个人弱弱地说“于福达还躺在医院里,装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搞得他们也不是那么自信,真没把人打坏了。
于福达跟陆父同在一家工厂任职,陆父是厂长,他是副厂长。两个人虽然共事了十几年,但是观念水火不相容。
夕阳下山,屋子里的灯还没有开。
陆父在黑暗中捏了捏鼻梁,沉默地蠕动唇瓣,“算了,我答应他。”
陆母拉着他,气得脸色通红,“不行,你这样对得起这厂里的工人吗?”
苏叶这时候敲了敲门,笑眯眯地说“我是陆思远的老师,苏叶,这时候上门没打扰你们吧?”
她把一份文件扔给了杨辰星,“拿到公安局撤销案底。于福达那边我已经请了专门的医生重新帮他检查,相信他一定会感激我的。”
杨辰星迅速地拆开了牛皮文件袋,里面装着几份薄薄的公文,上面列数了刘力医生在任期间私下开营养方,挪用医院物资,收受好处伪造病例等数条错误,给予停职处分调查,交予公安处理。
杨辰星的心忽然安宁了,陆思远父母接过文件,紧紧地盯着它看了一遍又一遍,这个刘力正是给于福达治病的医生!
短短两天他们跑了一趟又一趟的医院,好话坏话全都说尽,该请的人、该托的关系也托了一遍,一点头绪都没有。没想到苏老师却一声不吭地解决了这件事?
陆父和陆母吃惊地看向苏叶,陆父问“这个医生被调查以后会被开除吗?”
苏叶点点头,“会的,真凭实据。”
陆母眼圈微微泛红,“苏老师,我真的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真多亏了你!没有你,我们家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苏老师,我们请你吃顿饭好吗?我让思远给你磕个头。”
苏叶摇摇头,笑眯眯地道“举手之劳,不必这样客气。”
杨辰星星这会是彻底服了苏叶,他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苏老师你厉害!”
苏叶嘴角微微勾起,笑而不语。
一旁默不吭声的小弟们兴奋地说“我马上去找陆哥,让他别躲了,明天回学校上课!”
另一个小弟激动地又蹦又跳,喊道“苏老师你真好,我保证这辈子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苏叶微微地笑道,“记得就好,我当你们全都给忘记了。”
杨辰星拍了拍胸脯,调侃道“不敢不敢,啥都忘了也不敢忘了它,谁遭得起又穷又丑一辈子?”
第64章
苏叶把文件交给陆家的父母, 说“你们现在可以拿它,去给陆思远撤销案底。陆爸爸陆妈妈,不介意我借你家给这几个孩子补补课吧?”
陆母感慨地说“这有什么介意不介意的, 苏老师真是一个好老师,要是我们思远能跟着你好好学习就好了!”
苏叶点了点聚在陆家的人,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还真齐,最需要补课的那几个都在这里了。
郭爱国想要的粮食有着落了。
她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沓试题,笑眯眯地学生说“你们说的话我全都记住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正好我带着给你们写的习题, 你们写完再回家吧。”
苏叶把试题一张张地分给了学生, “写完交给我。等会回来改你们的试卷, 好好写, 别偷偷看书。”
杨辰星不敢置信地拿着试卷, 震惊地看着苏叶你是魔鬼吗?
一帮小弟完全没有料到今天居然还要做题,个个都蒙住了。他们惊慌失措地看看苏叶, 发现她还真没有开玩笑。
苏叶说“我没跟你们开玩笑,净想着玩,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偷懒?下下周就是一中的毕业考, 你们都能保证自己拿到毕业证了?”
他们认命地拉着一张苦瓜脸,苦大仇深地写起了试卷。
杨辰星半小时就写完了试卷,写完后他发现苏叶早已经不在屋里,她在外面跟邻居聊天,几个人围在一块谈笑风生、好不惬意。
杨辰星觉得苏叶老师真不愧是大众妇女之友, 这才一张试卷的功夫, 就跟陆思远家附近的三姑六婆混熟了?这个人太可怕了!
陆思远的家不远便是杨雪家,粮油厂工人的孩子都送去一中念书。苏叶来这附近做家访都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了。
杨雪妈以及其他几个妇女, 亲切地跟苏叶拉起了家常。苏叶也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一些于福达的事。
于福达原来本是玻璃砖厂的会计,前年调任粮油厂,现在任长友粮油厂的副厂长,为人圆滑狡诈,杨爸很不喜欢他。
杨妈妈经常在邻里之间接洗衣做饭的零碎活干,没少和邻居拉家常。她说出来的事情更劲爆。
杨妈小声地跟苏叶说“我看苏老师已经结婚了,有些话跟你说说也没啥避讳。这个于副厂长为人做派很不正经,看着人模狗样,私底下经常骚扰厂子里的女工。”
另一个妇女听到杨妈提到这个,快言快语地道“可不是,他净挑豁不开脸的年轻媳妇、小姑娘下手,摸摸手、搂搂抱抱。有些人扛不住就跟他苟合了。”
杨妈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怎么能这么直白地和苏老师说这些腌h的事?
她继续接着说“苏老师,别听她说的那些糙话,听我的、你想知道啥我都跟你说。
今年不是闹饥荒吗?老杨厂子好多工人都下岗了,覃同志腿不好,今年初就被迫下岗了。说起这个覃同志,苏老师可能不认识,他的女儿覃兰就是一中的,长得可漂亮了,苏老师应该见过。于福达在外边和别人说自己准备了一百块,要讨覃兰做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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