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打工手札 第75章

作者:漠小兰 标签: 爽文 穿越重生

  李元盛死了?

  怎么会死了?

  他不是只是受了箭伤的皮外伤么?

  原书中的李元盛最终也确实死了,但是他是由于服丹积毒日久,加之孟仲元的“冠山雀”余毒未清,油尽灯枯而死的,不该是这个时候死的。

  李元盛怎么会死了?难道就像是不该死的简青松,莫名其妙地死了?

  周妙背心发凉,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短短半日间,宫中宛如天崩地裂,哭嚎声不绝于耳,满目尽是缟素。

  棺椁停于宝华殿内,百官跪拜,宫中二位殿下守灵棺前。

  夜已经深了。

  周妙手中提着一盏飘飘摇摇的白灯笼往宝华殿去,陈风让她去给李佑白送斗篷。

  虽已是春夜,可今夜的宝华殿殿中犹为阴冷,穿堂风吹得白纱轻晃,几根半人高的白烛业已燃了大半。

  白日里跪拜的百官散去,殿中空空荡荡,只有伏地的宫人和棺前坐于木轮车中的李佑白。

  庆王年龄尚幼,不能过夜,已被宫人抱回了昭阙阁。

  阖宫之中,皇后,妃嫔,宫人,侍从,皆跪地而拜,唯有不良于行的李佑白从未跪地拜过。

  他端坐于棺椁前,一身白衣,烛火将他的面目照得憔悴。

  周妙快步上前,捧着斗篷道:“参见殿下,夜中寒凉,殿下盖上斗篷罢。”

  李佑白转眼看她,轻轻点了点头。

  周妙伸手将斗篷盖在他的双腿上,又回身将一并提来的陶罐打开。

  守灵不能吃喝,李佑白的嘴唇看上去已是又干又涩。

  周妙先用布帕沾了陶罐里的清水,又微弯了腰,以湿帕轻轻地润湿了他的嘴唇。

  李佑白眼睛动了动,黑漆漆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

  咫尺之间,周妙耳边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和心跳,一时紧张不已,慌忙收回了手。抬眼却忽见他鬓角处似乎濡湿了一点,发丝纠结成一小撮,她不及多想,复又抬手用手中布帕轻柔地擦了擦。

  她原以为是汗,可是擦过之后,白帕之上立时晕开了红,是血迹。

  周妙的右手不禁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她压低声问道:“殿下受伤了?”

  李佑白按住了她的右掌,将布帕按回了她的掌心,低声道:“无碍,你不要害怕。”

  他的嗓音微微沙哑,像是哭过。

  周妙抬头仔仔细细地看他的眼睛,瞳仁澄澈,明明灭灭的烛光下,她看不出来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哭过。

  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低声说:“殿下节哀,万万保重身体。”说着,将帕子塞回了腰间。

  李佑白“嗯”了一声,见她埋头时,露出了发间坠着的一朵洁白花簪,他不由地伸手摸了摸,触手冰冰凉凉。

  “你退下罢,不必在这候着。”

  周妙应了半声,侧目飞快看了一眼那偌大的棺椁,白烛熹微,棺木黑沉沉,白幕摇曳的暗影落于其上。

  她手臂上的汗毛顿时根根倒竖。

  她小声道:“我先回去了,天亮时再来。”

第76章

  按照大菱朝旧例, 李元盛的棺椁要在宝华殿停灵二十日,移入殡宫,再择日入陵寝。

  李元盛求仙问道, 早已备了自己的殡宫,便在问仙宫下一级的地宫。

  停灵二十日后,八个道人托棺,入了殡宫。

  宝华殿中压抑已久的静默不复存在, 众人晦暗而隐秘的心思终于得见天日。

  天子驾崩, 百官来悼。

  李玄作为拱卫京畿, 镇守锦州的大将军,自也入了宫。

  他发难道:“大殿下口口声声说,陛下死于南越人之手, 乱箭之下, 龙体有损,不予开棺,可臣等为陛下尽忠半生, 未终得见圣颜,是何道理, 臣听闻,即便是灵柩前为陛下理身,裹身的裸人和郁人也殉了葬, 这又是何道理?”

  他话音落下, 宝华殿偏殿之中, 一时寂然无声, 殿中数人, 除却李玄, 殿中尚有左右仆射, 以及诸位侯爵,身在京城的李融亦在列。

  上首处,李佑白坐于木轮车中,面色憔悴,他守灵多时,看上去瘦削了不少,眉目仿佛更为深邃,双目若点漆,沉如暗夜。

  闻言,他低咳一声道:“大将军又是何意?当日猎场,众目睽睽,傩延暗中埋伏,与禁军卫戍搏杀,禁军卫戍三百人,亡二百,血流密林,这几日往猎场收敛尸首的人,大将军亦非不识。父皇头面,颈项,前胸身中羽箭,面目全非。”他闭了闭眼,低沉道,“父皇一生戎马,终了之时,亦不愿示弱于人前,大将军既为父皇尽过忠,焉能不知其心其意?”

  李玄眉目紧锁,问道:“当日猎场情势紧急,大殿下为何毫发无损?”说着,目光望向了他的双腿。

  李佑白复又低咳一声,道:“大将军焉知我毫发无损?”

  李玄目光一闪,只见李佑白身后立着的陈风躬身道:“李大将军有所不知,大殿下后背刀伤几可见骨,守灵之时,勉力支撑,如今亦不见好,大将军若心中生疑,尽可问询太医院。”

  李玄面上微僵,还欲再言,却被右仆射高郎打断道:“现而今棺椁入了殡宫,当务之急乃是储君继位,国不可一日无君,加之南越侵扰,此患不可不除。”

  此言一出,殿中情势骤变,如绷紧的弦,一触即发。

  李融朗声道:“以长为尊,大殿下理应承袭大位。”

  左仆射廖敏治却言:“大殿下去岁被黜太子之位,又……”他顿了顿,又道,“又不良于行,如何除患安邦。”

  李玄冷哼一声,道:“理应庆王承继大位,摄政王辅政,及冠后,还政于帝。”

  殿中诸人吵闹不休间,一个宫人躬身入殿,拜道:“启禀大殿下,昭阙阁送来了一个锦盒,呈予大殿下。” 说罢,他双手奉上锦盒。

  李佑白垂目望去,那锦盒瘦长,他微一颔首,陈风方上前取过。

  李玄忙道:“且慢,不若趁诸人在此,将此锦盒打开,看一看其中究竟是何物。”

  一看那锦盒的形制,诸人不难猜到,其间不像别物,只怕是装有敕令,李元盛留下的敕令。

  李佑白颔首,陈风揭开盒盖,果见其中卷轴。

  陈风不疾不徐地展开,李玄立于前,伸手欲取,却被李佑白抢白道:“敕令按律当交予右仆射,高大人。”

  高郎闻言,上前接过卷轴,读罢后,长叹道:“确为陛下手书,可此令并未盖印,是为废令。”

  李玄冷哼道:“既是陛下亲手所书,当以敕令论之,属意庆王殿下,当以庆王殿下即位!”

  李融上前数步,读罢高郎手中卷轴,道:“李玄大将军好眼力,数步之外,匆匆一瞥,便知其上文书。”

  高郎扭头也扫了一眼李玄,再道:“废令即是废令,若有盖印的卷轴,方能服众,见印如见君。”

  李玄脸色大变,却听一侧的廖敏治道:“此不失为妙法,大殿下若为摄政王,百官自无异议。”

  李融冷声斥道:“廖大人何以知百官?”

  诸人又是吵闹不休,及至一更鼓响。

  宫门将要落锁,众人不得不出宫去。

  李佑白面露疲惫地揉了揉额角,道:“诸位大人,明日再议罢。”

  高郎躬身先行告退,其余诸人不得不随之出了宝华殿偏殿。

  *

  天边冰辉初涌,银白洒在留青宫的青瓦之上,如薄薄一层冷霜。

  周妙端着水盆,进了内殿。

  陈风一见到她,笑道:“姑娘来了,殿下将回来,正在等姑娘呢。”

  周妙低应了一声,转过屏风,走到榻前。

  李佑白已脱去了外衫,身上只余素白中衣,跪坐于榻上,榻前的矮几上摆着一卷白纱和伤药。

  这些天来,周妙替他换伤药,已是轻车熟路。

  “殿下,水尚温热。”

  李佑白“嗯”过一声,脱下了中衣,将赤/裸的后背露于她眼前,他背上的白纱今日总算没有浸出血迹来。

  周妙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解开了旧的白纱,道道伤疤依旧狰狞,红褐交错,如蛛网一般,当中一道犹为可怖,几乎横贯后背。

  饶是看了数回,每一回见,周妙仍然浑身发软。

  她不晓得李佑白究竟是如何受的伤,她猜,应该与李元盛的死脱不了干系,是以,她也不能问,但她并不觉得是李佑白杀了他。

  李佑白若真想杀李元盛,他不必等到彼时,如果仔细谋划,待到问仙宫中,李元盛飘飘欲仙之时,更易动手。

  况且弑父之君,百年之后,史官口诛笔伐,难得善名。

  “殿下,忍耐一下。”

  周妙说罢,取了轻柔的丝绢沾了温水,先擦去残留的药粉与血迹,再洒上了褐色伤药。

  李佑白双臂忽而微动,她抬眼便见他肩侧的肌肉紧绷。

  疼,肯定疼,按照杜戚的话说,此伤药霸道,用之,疼如蚀骨。

  可是李佑白上药时,从来都默不作声。

  周妙不敢耽误,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上药之后,取过新的白纱。

  她俯身将白纱绕过他的前胸,不由侧目望去,细观他的侧脸,长睫在他眼下投照出青黑的阴影。他的肤色因为伤势愈发瓷白,而他的发间似乎尚有淡淡的香烛气息。

  周妙原本不喜欢那样死气沉沉的香气,可是李佑白身上的气味,却不是死气沉沉,反而是一种好闻的气味。

  周妙鼻尖微微动了动,心中没来由地跳快了一分。

  她恍然回神,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连忙垂下眼,专心致志地去看那白纱。

  耳边却听李佑白问道:“你怎么了?”

  对啊,她怎么了?

  周妙慌了片刻,待到缠裹完最后一圈,才开口答道:“只是在想殿下的伤,何时才能痊愈。”

  李佑白道:“短则半月,长则数月。”

  杜戚也是这么说的。

  周妙“嗯”了一声,端过水盆和换下的白纱,转身正欲走,却见李佑白披回衣衫,道:“再过几日,我便送你去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