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卫孟喜点头,是有这个目的,但不全是,因为——“开一个大规模的矿泉水厂,确实是需要这么多钱的。”
归根结底,是咱们国家技术有限,想要一步到位,设备就只能走进口。
一旦是进口了,那价格就是别人订的,反正他们爱买不买,有的是人愿意买。
黎安华吓得“啊”一声,真要那么多钱啊!
别说他,就是卫孟喜自己,在没正式策划这个事之前,也没想到投入成本这么大,要是一开始就能有人告诉她,她是打死也不会干的。
但现在,都走到这份上了,客户都找好了,她不允许自己半途而废。
她卫孟喜这辈子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临阵退缩四个字!
第135章
在车里坐了一会儿, 主要是听安华吹了一会儿彩虹屁,吹到卫孟喜耳朵都起老茧了,安华终于一拍脑门, “瞧我, 这都几点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说着, 就要发动汽车。
卫孟喜却忽然叫停,“等一下,你今晚就暂时别回矿区了,加个班吧。”
“好嘞!”老板说啥就是啥, 可下一秒, “加什么班?”
卫孟喜指指湖心岛饭店的方向,“你也累了好几天了,今晚就去店里歇息吧。”
“那老板呢?”
“我自己开回去。”
黎安华那么聪明鬼机灵的一个人, 也被卫孟喜给绕晕了,“老板您到底有啥任务交给我, 我这……”
卫孟喜小声跟他说了几句, 小伙子立马就眼睛一亮, 竖起大拇指, “高, 这招实在是高!让那老小子还蹦跶, 还假仁假义, 呸!”
车子开到饭店附近, 卫孟喜放他下去,自己继续开着回矿区。
这几年接孩子走习惯这条路了, 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每一天后座都有几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可现在光她一个人,心里难免有点空落落的。
她不由得想到,用不了多久,四个大的就要走进大学校园,而且很可能是出省上的,到时候只接呦呦一个,会寂寞吧?
等把呦呦也送进大学,连接都不用接了,那她只会更寂寞。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些寂寞的场景很快就会到来,再有两年,家里就要出去三个或者四个大学生,然后四年后,就连呦呦也不在身边了。
这种感觉,让她惊觉时间之快,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矿区扎根十多年了。
当年那几个需要她抱在怀里,夜夜用嘴炒菜哄睡,却能勇敢的跟着她跋涉千里逃到矿区的孩子们,就要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学生了。
就在卫孟喜思绪万千的时候,同一片天空下,黎安华的忽然到访,让饭店一众员工很是意外。
因为湖心岛位置偏僻,而饭店生意又爆好,每天都要到十点半左右才能打烊,打烊后女工们回家恐怕会有安全问题,卫孟喜就给她们准备了职工宿舍,条件说不上多好,但该有的都有。
此时,厨师赵有志和王二已经熄火了,店里只剩最后两桌客人,服务员们辛苦了一天,也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休息,只等着最后一桌客人散场。
其实,做餐饮的是最害怕最后这一两桌客人的,因为能吃到最后的,无一例外都是酒鬼。
酒鬼能喝到那时候,还有几个是清醒的?说话舌头都大了,你跟他说东,他给你扯西,搞不好还要发生口头或者肢体的摩擦,这种时候,店里就必须留几个体格强壮的男服务员或者帮厨啥的,震慑一下。
好巧不巧,今晚就只剩赵有志和王二,他俩都是瘦瘦小小的类型,要真闹起来,捆一起也不够人家一个拳头的。
服务员们躲在外面的走廊上,小声说:“今晚这两桌咋这么慢呢,这都快十一点了,还没吃好……待会儿不用回家吗?”
“嘘,他们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地头蛇,走几步就到家。”
自从饭店开起来,屿罗村里的二流子地头蛇们,算是找到好去处了,隔三差五就要来下馆子,但好在饭店是打着接待处的牌子,山上的老干部大投资客们每顿都会下来,他们也不敢放肆。
罗秀哥说了,在这一带上混的,必须把眼睛放亮点,对那些其貌不扬的老头老太,那些操着外地口音的,那些看着像干部的人,必须敬而远之,别不知死活。
所以啊,他们虽然来下馆子,但从不敢赊账,更不敢闹事……因为,哪怕喝到半夜,这里随便招呼一声,接待处的警卫都能赶过来。
这不,他们在里面正喝着呢,忽然听见外头有人说话。
“诶安华哥你咋来了?”
“今晚事情谈太晚,老板就让我别回去了,住这边吧,明天还得去签合同呢。”
“签啥合同呀?”
黎安华往四下里一打量,确定附近没有闲杂人等,才小声道:“签啥合同我暂时不能说,这得保密。”
小姑娘们集体“切”一声,意思是鄙视他藏头露尾的。
哪个年轻小伙子会受得了被同龄小姑娘们鄙视呢,黎安华急躁的走了几步,抓抓头发,“反正,这事不能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们,今后对屿罗村的人,都得用心些,必须更尊重,更客气。”
“为啥啊?”
“因为啊,有钱就是爷呗。”
里头正在喝酒的两桌人,都下意识的放轻了呼吸,他们就是屿罗村的,他们自己最清楚兜里有几个钱,政府虽然给他们房给他们地安置,但没有固定收入压根攒不下什么钱,再加上大多数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留在老家的真的不多,想做点小买卖也没什么市场。
反倒是现在卫道江湖开到了村口,老板人也算厚道,平时需要的鸡鸭蛋和蔬菜,都尽量找村民买,只有实在品质不行,或者数量不够的,他们才会进城去采购。
而光靠这每日的采买,就够村民们养家糊口的,毕竟卫道江湖的生意有多火爆,大家有目共睹。
但对于这几个喝酒的年轻人来说,他们都不是能脚踏实地种菜养鸡的家伙,那些收入跟他们其实一毛钱关系没有,而现在忽然听说他们要有钱了,几人立马就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竖起了耳朵。
“为啥有钱?他们村要拆迁啦?”听老板说过,拆迁户有钱。
黎安华神秘兮兮的,“不,比拆迁户还有钱,这次他们要赚大发啦。”
“有多大?”
“万元户吗?”在大家心目中,万元户就是有钱人,就是暴发户。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猜,里头的人也是被“万元户”三个字给挠得不行不行的,想出去问个清楚,又怕打草惊蛇,那小子彻底哑火,可要是不搞清楚吧,今晚他们睡都睡不着!
外面的服务员也没比他们好到哪儿去,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尤其是年轻人,一群小姑娘拽着黎安华晃,威逼利诱都快上十大酷刑了,这小子才小声说:“你们可别往外说,咱们老板跟人合伙,要买下他们村山头办矿泉水厂,直接一口价补偿这个数。”
屋外连空气都安静了,屋里的村民是急得抓心挠肝——这小子到底比了几根手指头。
有说是一根,有说是两根,有说是三根四根的,但大家都觉得一根比较靠谱,因为去年才买断的水源也就是十万,不可能今年还花比去年多的钱,卫老板又不是傻。
外头静了一会儿,有个小姑娘弱弱的问:“三万块吗?那确实挺多的,相当于三个万元户了。”
村民扯了扯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嘿这丫头片子眼皮子真浅,三万块算啥哟。
“不是?那不会是三十万吧……我的老天爷诶!”
“我个乖乖,难怪安华哥你不敢往外说,这说出去就是要吓死人的呀!”
而屋里的村民差点就吓掉了手里的杯子,三十万!
大家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心里都在琢磨,这三十万自己能分到多少,按照目前村里的人口数计算,这分下来也是不老少了,去年那笔十万的被罗哥拿去修电线杆子,大家心里都有想法。
他们只是依附于罗哥,并不意味着罗哥放个屁都是香的,但去年罗哥做主拿出去的时候,他们正好不在,等回来才知道,想闹也来不及了,主要也是怕撕破脸皮的话,以后自家有事求到罗哥人家不帮忙。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他们提前知道了消息,彼此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不过,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屋外黎安华跺脚,“我的大姐你们就不能放开胆子猜一猜吗?老板要买断的是周围几十上百公里的山头,怎么可能只是三十万。”
“那三根手指,莫非是三……三……三百万?”有人说话声音都颤抖了。
还有的已经“乖乖”“天王老子”的叫起来,就是再活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呐!
黎安华长长的舒了口气,“可不就是,跟你们讲话真费劲,算了算了,大家知道就行,千万不能往外说,这事老板本来也是今晚才跟罗副局长商量好的,他那边数额还没定下来,咱们不好让村里人知道。”
“啥叫数额没定下来?”
“罗副局长又是谁?来咱们店里吃过饭没?吃过我肯定能记得。”
“来来来,安华哥喝茶,给咱们好好唠唠。”
于是,黎安华就老神在在的坐下,喝着茶,嗑着瓜子儿,把上次的事给说了:“去年咱们用上面的山泉水,你们知道老板实际花了多少钱吗?”
“不是十万块吗,这村民们都知道啊。”
“错,村民们知道的是罗副局长让他们知道的,其实老板花了十五万,多出来那五万块……”他故意不说了,然后大家就都知道了。
说话的艺术就是这样,藏头露尾,说一半留一半,留出来的,就由听得人来猜,反正猜成啥样他不负责,他完全可以两手一摊不是他说的。
这不,屋内“听话”的人,已经炸锅了:“罗哥居然吞了咱们五万块?”
“好啊!”
“我就说这个罗秀老滑头,不是个东西,你们偏要让他来主持,现在看吧事情都过去一年多了,咱们还被蒙在鼓里!”
“我呸!那姓罗的都给人当上门女婿去了,户口都不在咱们村,我就说怎么还这么热心的帮咱们要钱,原来是他要吃油水啊……”
“十五万他能吃掉三分之一,那这次的三百万,他岂不是要吃掉一百万?!”
顿时,空气里响起齐齐的抽气声,一百万啊要是能分到大家手里,这得是多大一笔进项?这姓罗的真不是个东西!
一时间,群情激奋,哪里还顾得上喝酒,起来跌跌撞撞就要走,闹着要去找罗秀要说法。
但好在还有俩人略微清醒着,“不行,咱们现在去无凭无据,还要被他倒打一耙,不如上次的事咱们先放一边,毕竟跟这次的一百万比起来,那就是毛毛雨,当务之急是要赶在姓罗的撒谎之前,先让所有人知道这次的真正金额……”
于是,一群醉汉就这么互相搀扶着往村里走去,挨家挨户敲开了村民的门,没一会儿,狗吠声,人群惊呼声,议论声,辱骂声不绝于耳。
黎安华听了一回儿,听到自己满意的内容,终于笑眯眯的睡了。
哼,姓罗的老小子还想跟老板耍心眼,你先准备等着“后院”起火吧!
难得孩子们不在家,卫孟喜也不用做早饭,多睡了会儿,六点半准时醒来,上个厕所睡回笼觉,一下就睡到九点半。
她跟老陆都是早起习惯了的,哪怕没事,到点也会醒,醒来就起,眼里有活,该干啥干啥,一点也不赖床。但那是两个人睡的时候,身边人一起就睡不住了,现在一个人,她睡得心安理得。
冬天的太阳,透过窗帘照进屋里,卫孟喜眯着眼睛,迷糊了一会儿,这才下楼去洗漱。中途顺便去看了看电话机,没有未接来电,说明屿罗村的情况尚且在可控范围内。
这才去外面的早点摊上买个鸡蛋灌饼,再自己泡杯高钙奶粉,一边吃一边看今天的报纸。
这几天省里最大的新闻就是老陆获奖的事,是从人民日报上转载来的,说是他是目前该煤炭行业最高奖项最年轻的获得者,但不知道是出于保密还是老陆实在太低调,居然一张他本人的照片都没有,只有一张金水煤矿领导班子开会的现场照,还恰巧避开了老陆的脸。
这照片拍的,要不是知道他不喜欢高调,卫孟喜都有点生气了,大功臣连露脸的资格都没有,欺负老陆不会说话嘛。
卫孟喜一边埋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看完还把报纸平平整整贴到电视机后面的墙上,那里贴的都是他们一家子的“军功章”。
中途,韦向南还来了一次,见她怡然自得的吃早餐,一点着急的意思也没有,疑惑道:“解决好了?”
卫孟喜摇头,“还没,但应该快了。”
韦向南年纪已经四十了,一直以来身体底子就不是很壮实,这又是头胎,妊娠反应不是一般大,前几天只是闻不得汽油味,现在已经发展到连猪油香油凡是带“油”的,她都受不了。
一吐,就一定要吐到一干二净吐出苦胆水为止,甚至有两次已经吐到出血丝了,卫孟喜从没见过妊娠反应这么严重的,硬把她拉到医院,可大夫也说不出具体的缘由,只能说妊娠反应的强度和持续时间因人而异,有的人就是要严重些。
可卫孟喜觉得,这已经不是“严重一些”的问题了,韦向南的状况是真的很严重,才几天呢,人已经瘦得都快脱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