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柔桡轻曼
林氏得知,还有点惶恐,害怕东家误会大妞想偷师学艺,还是成哥儿让她别担心,说四嫂厨艺了得,就是想找几个徒弟把厨艺传开。
林氏这才放下心来,心中越发感激许沁玉。
……
过了两日,许记歇息,许沁玉去跟夏嫂子借了驴车,准备去镇外的山上采菌子,因为还要摘野葡萄,就带着成哥儿功哥儿准备出城,最后许风他们四个也要跟着一起去,便都一道去,连闻氏也跟着去了,就是担心玉娘跟几个孩子们。
其实家里已经有银钱可以买驴车,但平日太忙,许沁玉打算这次回来就让成哥儿帮忙跑腿去买辆驴车回,他平日赶着驴车去买菜也方便些。
出了城一路朝着山上而去。
去了山上,许沁玉去采野生菌。
闻氏担心玉娘,山上蛇虫鼠蚁多,怕她被伤到或者碰见山上的猎户甚的,玉娘生的好看,也怕遇见心怀不轨之人,就让许风跟着玉娘一块去,她则领着成哥儿他们去摘野葡萄。
入了夏,山上美味野生菌更多了,特别是那些颜色鲜艳的,有些能吃有些不能吃。
其实至少有一大半这种颜色绚丽的野生菌是绝对不能食用的。
但瞧着另外些颜色绚丽的菌子,许沁玉都有点留口水了,这些菌子虽也有微毒但处理好,是真正的山珍美味,鲜味在舌尖缭绕,谁吃过都不会忘记这种鲜。
后世就不少人明晓得这些野生菌有微毒,处理不好就得见小人,为何还要去吃,还不是因为它的鲜美。
许沁玉摘的时候还跟许风说让他不要胡乱采摘,毕竟这些菌,哪怕是同一种,但其实还是有微微的分别,一种能吃,另外一种一点都不能碰。
这些菌,许沁玉采了都是自家人吃,不打算弄去食肆里,免得被人学去上山采菌吃出事来。
许风很听话,许沁玉不让他采,他就不采,去帮着许沁玉找笋。
这个季节的笋已经没那么鲜,有点苦,是入了夏才有的苦笋,但同样能吃,焯去苦味清炒做成酸笋或者炒肉都可以。
除了这些菌,许沁玉还采摘了不少别的能吃的菌子,用来烤干碾碎成粉做调料的。
瞧见能吃的野菜,许沁玉也都顺道给摘了。
差不多到未时末的时候,许沁玉跟许风下了山,山脚下的驴车上已经堆满野葡萄,成哥儿他们摘了不少。
赶着驴车回镇里的时候,竟撞见一群衣衫褴褛,瘦骨伶仃的人,都是拖家带口,背着行李,只是一眼,许沁玉就知这些人的身份,应当是去年雪灾后逃难的北边人,这都过去半年多,他们竟到了西南这边。
大部分灾民都去了南边或者京城,没想到还有会灾民摸到这边来。
他们应该没走官道,不然也不会绕到这里来。
许沁玉看着那些人眼光麻木,心里怪不是滋味。
这会儿她也没法把驴车上这些苦笋野菜给这些灾民,怕他们哄抢伤了孩子们,也怕他们抢走菌子吃出事来。
其实西南山多,山上不管是野味还是野菜跟其他野果,都能填饱肚子的,就算找不到这些,镇子外的田沟池塘小湖不少,去里面摸鱼也能吃饱肚子的。
到了西南,吃喝总归是不缺的。
许沁玉倒也没担心他们会来抢炉车上的东西,野生菌跟野菜都装在筐里头,驴车上全是野葡萄,这东西酸,就算是流民们都不愿意吃,因为越吃越饿,还会让胃里泛酸发疼。
只是看着那些灾民,其中一男人正背着个妇人,妇人脸上都是疹子,脸颊凹陷,看着像是昏死过去,许沁玉瞧见这样,脸色突然有点变了,她低声跟成哥儿吩咐,“成哥儿,走另外一边的道儿,不要跟这些流民走到一起去,莫要靠近他们,然后赶车快一些,快点超过他们。”
成哥儿没多问,立刻赶着驴车走另外一条小路,加快了速度。
许沁玉也加快脚步,身后其他人自然也是赶紧跟上。
等着超过这些流民,许沁玉跟闻氏低语了几句,闻氏脸色微变了下,“行,那你跟成哥儿先赶紧赶着驴车回镇上跟县太爷说声,先把他们拦到镇外再说,我带着风哥儿他们也尽快赶回镇子里。”
许沁玉点点头,坐上驴车,成哥儿立刻赶着驴子走快些。
两人不到半个时辰就回了镇子上,镇子也是有官兵把守的,镇上的人可以随意进出,镇外的人想要进镇需要缴纳两文钱的通行税。
进了镇,许沁玉让成哥儿送她过去衙门,她在衙门下了驴车,又让成哥儿先把驴车上的东西送回食肆里放着。
成哥儿没多问,点点头就赶着驴车走了。
许沁玉没敲响衙门的鼓,而是从衙门后院过去的,敲了敲门,一个婆子开的门,也认得许沁玉,知晓她是自家姑娘的闺友,立刻把人请了进来。
杨枝枝见到许沁玉也很欢喜,“沁玉,你怎么过来了?”
许沁玉也来不及跟枝枝多说,脸色慎重道:“枝枝,我想见见县太爷。”
第61章
见好友面色慎重, 杨枝枝知晓肯定是有什么天大的急事儿,也不忙着追问,起身牵着许沁玉朝外走,“沁玉随我来。”
杨家一家都跟着县太爷住在县衙后院, 但其实杨家也有宅子。
杨夫人卫氏有商铺有田地, 每年收租子也有不少银钱, 所以手头上也很宽裕,甚至可以说是富裕,不然也不会每个月为了枝枝花费二十两银子减重。
杨枝枝就算路上也没多问, 一路领着许沁玉过去她爹的前院。
县太爷在前院处理公务,翻看案卷, 听见衙役说小姐带着许记食府的小娘子找过来,他便把人请了进来,见到许记食府的小娘子神情严肃,诧异道:“许小娘子这是?”
许沁玉立刻说, “大人, 民女方才在城外瞧见一些灾民正朝着镇上而来。”
县太爷是知晓北边很多灾民因为去年的雪灾四处逃难,但都以为是逃去了南方或者京城那边,没曾想会在镇外见到。
他思忖下道:“既是灾民,自然要看他们会不会进镇子, 进到镇子后,想去哪里落籍, 有些地方虽落籍费用贵,但下辖的一些村落有些是不用落籍费, 他们可以过去, 让里正给他们分些地方开荒, 他们要有银钱, 也可以买屋买田买地的。”
一般灾民都是背着全部身家去逃难,身上可能还会剩余些银子,有银子就有安家立命的本钱了。
“大人,不可!”许沁玉摇头,“大人我回来时撞见这些灾民其中有好几人都是身体极其消瘦,脸颊和眼眶都是凹陷进去的,身体缺水,所以脸上都起了干皮疹,嘴唇也是裂的,看起来便病得不轻,若是一人有这样的症状还无妨,可是几人都有,我有些担心。”
大灾之后容易滋生大疫,这是常识。
而边城距离南方和京城都远,很多消息传递不及时,根本不知那边灾民的情况如何,到底有没有得瘟疫的。
她回来时撞见的那群灾民,除了被男人背在背后的女子,还有后面好几人的症状都跟女子差不多,若只有一人还无妨,几人都是相同的症状,也大概是说明得了病症一样,一样的病症就说明是有传染性的,所以她担心这些灾民其实已经得了瘟疫。
县太爷一听,也跟着变了脸色,他也想清楚其实缘由了。
他忙起身吩咐衙役,“快,快去两个镇口告诉守着镇子的官兵,在镇子口设木架,木架距离至少百尺以上,让他们暂时不许放灾民入镇,待在木架外的距离,快些,骑马过去。”
等两名衙役离开,县太爷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真要是瘟疫的话,可就一点法子都没有的啊,只能把这些灾民全部圈禁在一起,给些食物和水,要是全部都得了病,只能等病死后一把火把那地方全部烧光,根本就没任何法子可以治好瘟疫。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哇。”
他经历过瘟疫,虽不是他住的村镇得了,是附近的村子,最后整个村子都被下令封锁,等到全村人都病死后,一把火烧光了村落。
许沁玉跟杨枝枝脸色都有些白,杨枝枝身体都微微有些颤抖,她没有经历过瘟疫,但知晓瘟疫的可怕,这里无人不知瘟疫的可怕之处。
许沁玉吸了口气,“大人,现在当务之急是让郎中去给这些灾民诊脉,看看是否真是瘟疫。”
她知道这里染上瘟疫基本等死,哪里有治疗的方子,但不懂防护和预防,哪怕是治好后还会再次染上,自然就无法根治,只能等死。
她倒是也希望自己错了,其实根本是她想多了,但如果灾民染上瘟疫,那去往其他地方的灾民恐怕也是如此,再把瘟疫带给其他州县的人,会死很多很多人的。
县太爷都快哭了,“哪有郎中敢去给他们诊脉啊!”
要是瞒着不说,让郎中去给这些病人诊脉,最后真是瘟疫,郎中也回了镇子上,会导致整个镇上的人都给传染上。
以前瘟疫时,基本去诊脉的郎中都是有去无回的。
许沁玉道:“大人,民女可以让他们接触那些病人后不被传染,若真是得了瘟疫,这些法子也可以适用于病人和所有人,只要用这些法子,或许可以让瘟疫得以控制,另外也许是民女杞人忧天,或许灾民里并无人染上病。”
瘟疫主要就是通过接触呼吸还有蚊虫叮咬饮食等等传染的,只要做好防护的确不容易被传染上。
县太爷愣了下,“许小娘子真的有法子可以防控住瘟疫横行?”
许沁玉道:“用纱布覆以口鼻,接触病人后用烈酒洗手,换下来的衣物也立刻焚烧掉便可,另外还有饮食喝水方面都要注意。”
县太爷很是犹豫,如果真是瘟疫,他能选择的就是相信许沁玉或许可以让瘟疫得以控制,要么就是圈禁那些灾民,等全部病死后烧掉,对源宝镇的百姓负责。
县太爷在屋子走来走去,最后咬牙喊来衙役,让他们去把镇上所有药铺的郎中都给请来衙门,有事商谈。
等衙役离开,许沁玉问杨枝枝家中有没有纱布,杨枝枝白着小脸点点头。
杨枝枝这才带着许沁玉过去后院,找了她娘要来纱布。
卫氏还好奇许小娘子怎地突然上门,卫氏让丫鬟去取来纱布,还笑问,“许小娘子要纱布作甚?”
杨枝枝看了许沁玉一眼,见她没拦着,就小声把方才的事情跟卫氏说了一遍,卫氏脸色唰得一下就白了。
许沁玉也管不上其他,只想着先把口罩给做出来。
想要防护,纱布起码要用十层,这个做起来简单,即便许沁玉不怎么会女红也缝制了几个,杨枝枝和卫氏心不在焉忧心忡忡手上动作却也不慢,加上丫鬟,也很快缝好,加起来就有三十个左右。
许沁玉拿着全给了县太爷。
而衙役也已经把镇上的郎中都请了来。
这些郎中年纪都挺大,倒也有几个二十来岁三十来岁的年轻些的郎中。
县太爷就把镇外灾民可能染病的事情说了说,又说自己有防护的法子,可以让接触过病人的郎中不被传染上,希望郎中可以出面去镇外帮灾民里面的病人诊脉。
许沁玉临走前就交代过县太爷,说希望对外莫要同他人说此事是她想出来的法子。
她毕竟是罪臣家眷,真要立了功,给京城皇宫里的几位知晓,不是要给裴家和自己跟娘家染上祸端吗。
在场郎中们一听脸色也跟着变了。
有几位老郎中巍颤颤的说,“大人,您这不是想让我们去送死?再害死镇上所有人吗?要是上头知晓源宝镇的百姓接触过身染疫病的人,只怕让官兵来守着源宝镇,让咱们镇子自生自灭啊,大人,不管那些灾民里是不是真有人染了病,都不应该放他们进来的,先把他们圈禁在镇外,若真身染瘟疫,也只能怪他们自己啊。”
县太爷皱眉道:“若有可能救下他们,为何要任由他们自身自灭?”
郎中道:“可从古自今,不管是什么瘟疫,都没法子彻底得到救治,就算是有药方让病人暂时好转,可接触过病人就会被传染上,他们也会再次染上病,根本无法救治。”
县太爷道:“所以这法子就是可以防止周围人传染,也能防止病人们自己再次染上。”
他接过许沁玉递过来的纱罩,覆在口鼻之上,耳绳也固定好才说,“这样用纱布覆以口鼻,待给病人诊脉后再用烈酒擦手脱去衣物烧毁即可止住病源,去给病人诊脉的郎中若真是诊出瘟病来,也暂时不可回镇,居在镇外的木棚下,过上两日若无症状才可回镇。”
县太爷又说若愿意去给镇外的病人诊脉,每人可得二十两银。
重赏之下倒也有勇夫,有两个年轻些的郎中站出来说,“大人,我们愿意去。”
县太爷从公账上取了四十两银子分给二人,这才让他们带着纱罩,穿着麻衣,带着烈酒过去镇口。
镇口那些灾民已经被拦在木架外,士兵们倒也很听县太爷的话,都没接触过灾民,瞧见有其他村民进镇也都远远地给赶走了。
这会儿镇子口只有那群形如枯槁的灾民们。
灾民们茫然无措的站在镇口,他们惶恐不安,哪怕半路上开始有人死亡,他们也不知道经历何事,只想找个可以收留他们,让他们安定下来的地方。
富饶的州府根本不会接收他们这些灾民,他们走啊走啊,就走到这里来了,也不清楚这边到底是哪里,远远瞧见有镇子,就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是被人给拦了下来,只是拦他们的官兵说暂时不可进镇,需要等县太爷的话。
所以他们就等着。
等到了两个穿着麻衣的郎中过来,郎中口鼻上覆着厚厚一层纱布,过来给他们中间的病人诊脉,诊着诊着,二人脸色大变,最后退到镇口的木棚下,用酒坛里面的酒水洗了手,还把身上的麻衣脱下在旁边用火折子点燃给烧掉了。
两个年轻些的郎中没想到这些病人真是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