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虽然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面孔,但修长眉毛瑞凤眼被穿透玻璃幕墙射进来的阳光照得特别清晰明亮。
他好像是真的羞惭了。
“嘿,干嘛呀?”阮卿说,“这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这么说话弄得你跟我好像很不熟似的。”
廿七赧然:“只是不习惯,我很少在别人面前失态。”
阮卿问:“我是别人吗?”
廿七笑了,放松下来。
“你呀,”阮卿牵住他的手,“不用在我面前追求完美的。”
廿七顿住。
阮卿说:“你这个人我看出来了,情商智商都很厉害,学什么都快,做什么都做得到。但是,真的没必要,没必要……”
其实阮卿早就隐隐感觉到了。
但她是受益的一方,作为既得利益者,如果没有外部条件刺激,真的是很难靠自己自觉主动地去指出并纠正问题的,因为这伴随的代价是要牺牲自己的利益。
“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她说,“你把我照顾得样样都周到,什么都听我的,什么都先考虑我。把我整得都有点退化的趋势了。”
廿七明白她的意思,他问:“这不好吗?”
阮卿说:“我当然好了,谁不希望自己能被照顾得舒舒服服的呢。我又不傻。”
“但是你会很累啊。”她说。
刚才看那个短视频的评论的时候,都有人注意到了廿七给她打伞的方式。
不怪妹子们哀嚎,希望老天也能赐给她们一个这样的男朋友。说真的,就是系草装得最厉害的阶段,都做不到廿七这样。
因为累啊。
你想要跑步减肥,跑了两天,第三天就晒网了,为什么?因为累啊。
人的本能就是趋利避害,就是想让自己舒服,就是想偷懒的。
一直能坚持着把所有细节都做到完美,得多累啊。
普通人根本做不到。
当然普通人也当不成金牌杀手,大概率是炮灰打手,然后迅速领盒饭。
凡成大事者,必得有大毅力。
但有大毅力,不等于他们不会累。只是为了达成目的实现目标,他们比普通人更能咬牙扛住。
以阮卿的年纪和人生阅历,还有看过那么多小说对人物的分析,其实能理解廿七。
他想要安全、稳定、平静、宁逸的生活。他想要家庭,想要有人做他的亲人。
但亲人这种身份通常由血脉生成,他没有任何与他血脉相连的人,最有可能成为他亲人的,便是由恋人而妻子,由妻子再深化,在岁月悠长中就成为了亲人。
而这个人,上天从一开始就已经为廿七选好了。
他穿越了时空,直接砸在了阮卿而不是别的什么人的车上。
阮卿就是他命中注定的人。
“不用这样的。”阮卿想捏他的脸,但他戴着口罩,她就改为扯他的耳朵,“真的不用。”
“你看我,我懒的时候也有不洗脸不化妆不梳头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过。时时刻刻妆容精致我做不到。真的太累。
“你也一样啊。”
“你不用的,不想做饭的时候就不用做饭,不想洗碗就不用洗碗,想偷懒不打扫卫生也没关系,家里脏一点也没关系的其实。”
“你想躺着就躺着,想歪着就歪着。”
“两个人在一起,就应该是彼此都感到放松和舒服才对。不能我一个人舒舒服服,背后都是你的辛辛苦苦。”
“对不对,你说?”
第86章 深处
她的手指热乎乎的, 扯着他的耳朵,又酥又麻又痒痒。
廿七扣住了她的两只手,眼睛里不再有一闪而过的焦躁, 变得明亮,又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全是笑意。
“对。”他说, “你说的对,是我想岔了。”
正如阮卿所说的,他真正想要的, 本就应该是一个让他能彻底放松的人。怎么反而背道而驰了呢。
这时候开始广播登机了。
阮卿拉着他:“走,回家去。”
在飞机上,她告诉他:“那个视频的事你别担心,我去跟那个up主联系, 让她删了就行了。”
廿七点头:“好。”
他们飞回了省会,在机场取回了阮卿的车。
阮卿先给阮妈妈打了个电话:“在哪呢?”
阮妈妈没好气地说:“在村里呢。”
阮卿惊讶:“还没回家呀?”
“还不是你爸, 非要盯着施工。”阮妈妈抱怨说。
阮卿问了问进度, 因为都是预制构件拼装的临时桥梁,又是微型的,而且这东西可以反复使用, 有现成的。所以速度很快。
解决了运输问题之后, 就直接开始组装了,2米的已经组装好了,这两天在弄8米的那个。8米的桥跨越的就是那条把野人观和山外世界隔绝开的深涧。
这两个桥一通,等于从村里到野人观就有路了。
“你等一下。”阮妈妈说,“你爸要跟你说话。”
那边换了阮爸爸:“喂, 卿卿啊~”
阮卿:“唷, 大侠~”
“呸。好好说话。”阮爸爸问,“小廿怎么样啊?在首都和魔都感觉如何?”
阮卿不乐意了:“我和他谁是你亲生的?问都不问问我?”
阮爸爸:“瞎捣什么乱, 你全国各地不是随便玩?我问小廿呢,有没有大开眼界的感觉?你怎么也不发个朋友圈呢?等一下,你是不是把我屏蔽了?啊?”
阮卿听明白了。阮爸爸现在正处于她当时刚和廿七相识的那个阶段,找爽感呢。
虽然你是世外高人,但是你没见识,我用大都会的现代化碾压你。
瞧瞧,父女俩这是一脉相承的。
“什么呀,人家可淡定了。不管是看古代皇宫还是看摩天大楼,都一个样。”阮卿故意说。
阮爸爸居然感到失望:“哎……”他又追问:“你是不是屏蔽了我和你妈呀。”“没有没有。”阮卿说,“我早就不发朋友圈了。”
当初准备婚礼的时候发了多少朋友圈啊,幸福得冒泡。
后来落跑了,从此戒了朋友圈。
挺好的。
阮卿又问:“七爷爷还在山上吗?”
还真在,别人上山下山,唯独七叔爷一直在山上。
阮爸爸说:“你别担心他,他过得好着呢。”
语气中竟然十分羡慕。
七叔爷在山上,每天扛着锄头侍弄侍弄地,又采采蘑菇,挖挖野菜。
井水还不能直接喝,他本来一直喝山泉水。
阮爸爸去了,也跟着喝山泉水,还赞叹“纯天然,无污染,汲取天地日月精华”,然后就闹了回肚子。
他还用了廿七为阮卿单独挖的新旱厕。他几十年没用过旱厕了。就是村里现在都有冲水马桶了。
而且廿七挖的那个坑已经让七叔爷用得基本满了。为了让他能踏实用,七叔爷吭哧吭哧用铁锨给清理了,还挖得更深了一些,这下能用更久再清理了。
猪圈就垒在旱厕旁边,小猪崽吃猪草,长得飞快。
这里比起山下村里,就是没有电,用水稍微有点不方便。其他的,譬如烧柴烧炕,譬如养猪养鸡种菜,都是七叔爷早就习惯了的日子。
而且山下的人会给他送补给。还会派个晚辈陪着他,唯恐他一个人出什么情况又联系不上。
总之七叔爷在道观里的的日子过得很快乐,有古人之风,是真正的田园生活。
阮爸爸表示很羡慕。
阮卿讥讽:“那你怎么不留下呢?”
阮爸爸仰天叹道:“吾常身不离鞍,髀肉皆消。今不复骑,髀里肉生。日月若驰,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
阮卿:“???”
阮卿:“什么玩意?”
阮爸爸讥讽:“没文化。这是刘备的话。”
阮卿:“……嗬!”
跨时代碰瓷三国了。
阮爸爸说:“你等一下,祥云要跟你说话。”
阮卿:“……”
怎么还轮番上阵了?
很快电话那头又换成了阮祥云:“卿卿!”
阮卿:“叔!”
阮祥云有点激动:“我跟恁说,野人观开发的项目意向已经通过了,现在在等着批文件开始做项目调研。恁爹跟徐县长一起吃了个饭,徐县长现在同意把电先拉上山。还要给俺爹把压水井修上。”
可看出来他激动了。
平时说话都是“你爸爸”,“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