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最后,也只有苏湛派人去接走了曹阳的寡母,又入宫求见天子。
嬴政知道他是来给曹阳求情的,所以压根没有召见,便打发人去告诉他自己没有时间,无暇见他。
结果不多时,前去传话的内侍便来回话:“陛下,邢国公说他可以等,等您忙完朝政,再行召见即可。”
嬴政“唔”了一声:“那就叫他等吧。”
如是过了一整日,直到傍晚时分,嬴政将奏疏批阅完,才想起这一茬来:“邢国公还在外边吗?”
内侍出去看了一眼,过来回话:“还在。”
嬴政有些无奈,又有些感慨:“何必如此。”
空间里李元达悠悠道:“因为他是苏湛啊。”
孤高雅正,即便只见过曹阳一次、还被他冷嘲热讽,但仍旧愿意为曹阳张目的苏湛。
嬴政便叹了口气,吩咐左右:“传他进来吧。”
……
苏湛入殿之后,便见天子衣袖卷起,正在摆弄沙盘,看他来了,抬头致以一瞥,淡淡道:“何必如此?”
苏湛触碰到这个眼神,就知道自己想要说的,天子其实尽数了解,便不曾赘言,只正色道:“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大丈夫行事,固当如此。”
嬴政就笑了:“哦,你是苏湛嘛。”
苏湛听得不明所以,只是见天子莞尔,神色怡然,自己也不由得微笑起来。
只是事到如今,他该当如何?
曹阳的下狱,彼时并不曾牵连到朝堂之上,因为黑衣卫职权特殊,此事甚至没有在朝堂上引起任何讨论。
王越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你尽管前去回禀,若天子有所责难,王某人一力承担!”
……
大抵是因为天子早已经歇下,而他又来的太过匆忙,故而天子此时只是束起头发,穿了中衣,玄色的外袍披在肩上,明明是有些闲散的装扮,偏生落在天子身上时,总有种说不出的庄重与威仪。
王越身为宰相,经过的大风大浪何其之多,自然明了这个“曹阳说话了”是作为一件突如其来的大事开场存在,而非一种生理现象。
王越心头猛然一突。
他脸颊上的肌肉抽搐几下,迅速俯下身去,借着跪拜的姿势,遮盖住脸上异色,同时哭泣出声:“陛下当代圣君,得蒙上天庇佑,如是之下,臣方才窥破奸邪诡计,挽救宗庙于将倾啊——”
对于天子冷不防丢到自己身上的这个职务,王越是很佛系的,甚至可以说因为他很会舔,所以他此时才很佛系……
苏湛先是微讶,继而暗松口气,赶忙称是。
向来民间俚语,形容大案的时候,往往都会说“这是捅破天了”,只是之于此案来说,岂止是捅破了天,简直是要把天捅烂了!
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凡漏了一丝风出去,来日传到天子耳朵里,天子只会有一个想法——你他妈要不是做贼心虚,为什么要遮遮掩掩?!
但好在他身份非同一般,往值守的禁军处报了名姓职务,道是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天子,请对方务必前去回禀。
隐瞒下来,当做无事发生?
因着曹阳之事,黑衣卫五位统领被一锅端,曹阳这个统领之下第一人也进了死牢,黑衣卫顶级权力层次出现空缺,但底下的构架也好,基层人员也罢,都没有出现问题。
王越经了一阵剧烈运动,只觉喉头发腥,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便待将今夜惊变娓娓道来。
现下之所以交给自己,是因为在天子眼里他足够识趣,不该伸手的地方绝对不会伸手——作为天子座下第一舔狗,天子想他怎么做,他当然就得怎么做!
彼时天子业已歇下,被内侍壮着胆子唤醒,不免有些诧异,叫了禁军统领入内,询问道:“王令君漏夜求见,道是有十万火急之事?”
那曹阳招供出来的那些事情……
王越想到此处,不由得打个冷战,甚至顾不得仪表,用衣袖抹了把汗,吩咐人严防死守,不得叫任何人去探望曹阳之后,就匆匆往宫门口去了。
王越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太极宫,进门之后,先狠狠喘了两口气,这才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臣中书令越有要事启奏陛下,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要不要这样啊!
该死的狗奴才,杀!!!
他忽然间意识到,是不是有些太顺利了。
卧槽——谋逆!
王越被他看着,只觉一股寒气顺着腰脊慢慢爬上后脑。
曹阳此前乃是黑衣卫校尉,经受过的机要之事何其之多,此时虽被天子判了死刑,为防泄密,自然得在黑衣卫牢狱中看押,这日晚间,负责看押他的人主动找到了王越,战战兢兢的回禀他——曹阳说话了。
王越直接从椅子上摔下去了。
沿着台阶一级一级走上去的时候,王越两条腿都在发抖,鬓边发丝俱都已经被冷汗打湿。
还有曹阳供出来的人,同时牵连到了宗室、勋贵和朝臣,但偏偏没有同他相交甚深的……
顿了顿,又说:“如他这样的人,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这想法在脑海中转了一瞬,便被王越自己否决了。
禁军统领恭敬道:“是。”
不管什么案子,但凡牵扯到“谋逆”二字上边,后续紧跟着的都必然是血雨腥风,此时事情报到了王越案头,他岂敢置若罔闻?
凭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