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昔邀晓
一本杂志,不可能只刊登林灼,还有其他内容,比如各地区的奇闻异事,还有关于贵族的绯闻八卦。
莉莉丝身为助手,曾因为太受照顾,被怀疑与女伯爵伊露丽相恋,直到后来莉莉丝结婚,才打破这一谣言。
——这个世界的莉莉丝,结婚了?
林灼有些恍惚,第六世界的莉莉丝如果不是遇上她,会不会也像第七世界的莉莉丝一样,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
林灼默默出神的时候,一团森冷的黑气在地面蔓延开来,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发男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小房间外的走廊上。
微风穿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吹拂起男人微卷的黑发,与身后垂落的风衣下摆。男人戴着手套的左手上握着一瓶发着光的生命树树汁,另一只手抬起,微曲的指节轻轻敲响了房门。
林灼:“门没锁”
几秒后,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然而脚步声却并未踏进小房间。
林灼这才抬头往后看,透过医疗屏风,看到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
第六十七章
“那是什么?”正逢下课,从教室里出来的学生们发现远处的天空有什么东西在向他们的学校靠近。
一位目力不错的精灵定睛一看,迟疑道:“……龙?”
“龙?为什么会有龙往我们这来?是谁的家长吗?”
“应该不是家长。”精灵说。
没人问他为什么如此笃定,因为龙族飞行速度极快,说话间,原本模糊的黑点就变得清晰了起来,学生们也发现来的不是一只龙,而是一整支龙卫队。
和神历时代被教会当做坐骑的无核龙不同,龙卫队里的龙,全都是有核龙,他们经过重重考核后受聘于国家,是正儿八经的皇室护卫队之一。
一整支龙卫队森然有序迎面飞来的压迫感可不是开玩笑的。
所幸老师们早就从校长古尔薇格那得到了提醒,对学生们进行安抚,让他们该上课的继续上课,没课的不要在学校里到处乱跑,回宿舍或者去图书馆都行,安分点,不要试图主动去招惹龙卫队,不然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将遭受校规的惩罚。
像是为了应和教师们对学生的安抚,龙卫队在校外停降,就算申请入校,也只申请了两个名额。
米勒从图书馆拿了书籍报纸出来,刚好遇到通过正常手续进校的龙卫队队长与近侍麦尔,麦尔是一位有着红色长发,脸上戴着金属细框眼镜的混血天族,
巴德尔大帝身边有十二位近侍,他是其中之一,虽不曾在魔武第一学院读过书,但因为工作的缘故,跟学校常有来往,与米勒也算熟悉。
“下午好米勒老师,需要帮忙吗?”麦尔绅士地向米勒伸出了援手。
米勒:“如果你们也要去校医务室的话。”
麦尔接过米勒手中的一大摞书籍报纸,将其都放到了龙卫队队长手上。
三人一同前往校医务室,麦尔知道米勒与林灼是旧相识,路上他向米勒询问:“林灼阁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米勒很意外:“我一直以为你对这些不感兴趣。”
“那是以前,”麦尔提了提眼镜,镜片上有光一闪而过:“显然以前的我,错估了林灼阁下对陛下的重要性。”
以前他并不相信民间的传言,或者说就算林灼与他们的陛下曾经有过一段不可言说的过往,他也不认为林灼要是再次出现,会对陛下产生什么影响,就算有,也不会跟私情有关。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错误印象,主要还是跟陛下对亚尔夫海姆公爵的态度有关。
都知道林灼是公爵家的血脉,可陛下对亚尔夫海姆公爵却一如既往,全无半点偏爱。
加上陛下对有关林灼的传言一直都是听之任之,时间一长,他们便都觉得外头的人想多了,他们陛下怎么可能对林灼旧情难忘。
直到几天前,陛下似乎从世界的意志那得到了什么消息,动身赶往米德加尔特,接着又去了毒瘴森林。
可惜每次都晚了一步,最后陛下直接抛下随同的卫队,只身一人赶回帝都。
被抛下的卫队与另外两位近侍至今还在回来的路上,他留守帝都,得到消息就赶紧过来了。
经此一遭,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陛下对林灼阁下,并非明面上表现的那样满不在乎。
既然如此,他当然要多打听打听。
三人一同来到校医务室,对林灼的八卦充满热爱的安娜夫人神采奕奕地接待了龙卫队队长与麦尔,麦尔询问得知他们陛下就在林灼待的小房间里,就跟米勒一块朝小房间走去。
小房间的门紧紧关着,麦尔尝试上前敲门,却在指节触碰门板的瞬间被狠狠弹开。
纯白的光混杂着黑色的死气,从麦尔触碰的那一点往外荡开,暴露出一层密不透风的屏障,很快又隐匿于无形。
幸好放下这层屏障的人还记得这里是学校,因此麦尔触碰屏障的手指并无大碍,仅有轻微的酥麻感,难以驱散。
米勒和龙卫队队长都有些意外,不明白这层屏障算几个意思。
向来聪明的麦尔收回手,正想开口说几句话打个圆场,突然有什么从小房间内扫出,冰冷且陌生的目光从上而下地注视着他,裹挟而来的威压是那样漫不经心,却又令他毛骨悚然。
麦尔僵在原地,随后他又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淡,不容置喙——
滚。
……
几十分钟前,林灼望着医疗屏风后伫立的身影,心底一沉。
原来的林灼从没想过要为了阿比斯留在这个时间,哪怕她确实喜欢阿比斯,并对阿比斯的拥抱产生了留恋,她依旧不会为了阿比斯而放弃自己的目标。
后来她失去失忆,阿比斯保护她,照顾她,这才让她对阿比斯有了些许的不舍与眷恋。
那天晚上她下意识让阿比斯睡去,说不清是怕阿比斯妨碍自己离开第七世界,还是看阿比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想让他再睡一会儿。
但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如果林灼还是原来的态度,根本不用害怕阿比斯会阻拦自己离开,就当时的实力差距而言,他根本拦不住她。
后来打算杀掉第九世界的自己时,她没有半点道德层面的挣扎,反而非常期待,一旦成功,她不仅能拥有本不属于她的莉莉丝,她还可以在第九世界和第七世界之间往来。
反正她在第七世界的行为不会影响第九世界,她可以回到自己离开那晚,保持阿比斯的联系,时不时折返于两个世界之间,过上自己想要的美满生活。
可惜她杀不了第九世界的自己,幻想中的未来也随之泡汤。
把自己锁在旅馆的日子里,幻听总是在嘲笑她的贪婪与恶毒。
她对幻听的评价接受良好,仅为自己不能如愿以偿而感到不甘与痛苦。
直到有了新的办法,从悬崖边缘拉回岌岌可危的理智,她才逐渐恢复冷静,并决定先回第七时间,回到她离开那晚的毒瘴森林。
除了跟阿斯莫德索要绘制魔法阵的材料,她其实还想要阿比斯的拥抱。
结果又是一次意外,她虽然回到了第七世界,却错误地降落在了帝历23年。更要命的是,依照现有的记载不难看出,自己并未在过去的三十六年里回到过这个世界。
也就是说自己在阿比斯的记忆里,失踪了整整三十六年。
第三十六年意味着什么?它可以让一个国家改名换姓,可以让一个宗教从强盛走向衰弱,可以在这片土地上重新建立起强势的皇权统治,也可以……让人淡忘一段发生在学生时代无疾而终的爱恋。
林灼唯独在自己一定会被舍弃这方面充满了信心。
因为从小到大除了莉莉丝,就没有谁会一直留在她身边。
她所以并不认为阿比斯到这是因为她当初的不告而别来找她算账,她还不至于天真到认为有谁会一直喜欢她哪怕她消失了整整三十六年。
她更愿意相信阿比斯来找她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比如想知道时间魔法的奥秘之类的。
林灼的本能催促她逃离这里,她什么都不想听,只要拿到绘制魔法阵的材料,这样她就能继续尝试去救莉莉丝,如果成功的话,她可以把莉莉丝带到第七世界的神历6582年,开始新的生活。
但她硬生生按下了逃避的冲动,一如当初在人鱼之渊偷听阿达拉与兽族双胞胎的对话那样,强迫自己去面对现实。
她开口,问医疗屏风后面的人:“不进来吗?”
那抹身影这才踩着步子,绕过医疗屏风出现在林灼面前。
黑色的短发依旧带着微微的卷,个子比林灼记忆中要高了一点,疏离冰冷的气质也重了许多,若将学生时代的阿比斯比作一块冰,虽然冒着丝丝的寒气,但放在手心捂一捂就能捂成柔软的水,能被她轻易含进口中,解渴化燥。
那么现在的阿比斯更像是一块覆盖着霜雪的冰山,谁都无法融化得了他。
阿比斯穿着一身黑色的装束,配上漆黑的短发与靛色的眼眸,越发显得肤色苍白。
他的左眼戴着一只眼罩,林灼蓦地想起,在她那个世界的巴德尔大帝,似乎也是长年用眼罩遮盖左眼。
林灼看着阿比斯的同时,阿比斯也在看着林灼。
眼前的林灼和他记忆中的模样并无分别,薄透的衬衣松松地罩在她身上,仅在胸口扣了一颗纽扣,领口与衣摆都敞着,能清楚看到皮肤上那一道道狰狞刺眼的伤口。
阿比斯走到床边,将手中用玻璃瓶装着的生命树树汁递给林灼:“安娜夫人说你需要这个。”
阿比斯的声音也跟过去不大一样,没什么起伏,显得格外冷漠。
“谢谢。”林灼接过他手中的玻璃瓶,打开后喝下树汁,伤口终于不再渗血,并开始慢慢愈合。
没有寒暄,也没有关系,他们俩仿佛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个陌生人。
不用担心衣服会碰到伤口,林灼动手将衬衣的扣子一颗颗扣了回去。
阿比斯就站在一旁,目光落到了床边那些书上,摆在最上面的,就是那本以林灼为主题的专题杂志。
阿比斯的目光停留在杂志封面,望着封面上林灼的名字,突然道:“我偶尔会想,你是否真的来过这个世界,我心中的因你而起的所有爱恋与思念,会不会只是我长年沉浸在孤独中的一个幻想。”
林灼扣扣子的手,微微一顿。
可阿比斯的声音并没有停下,依旧是那么的平静,淡漠:“为此我放任有关你的流言滋长,甚至有些期待被世人发觉我们之间的关系。”
但因为话语的内容,那传入耳中堪称冰冷的声调染上了几丝微不可闻,又分外熟悉的……委屈。
林灼:“……”
咦?
林灼抬头看向阿比斯,阿比斯移走林灼身边那一摞杂志,在原本放杂志的床边坐下,侧头望进林灼的眼底。
他向林灼坦白:“我从一开始就清楚你终有一天会离开我,我本以为只要曾拥有过你就足够了,我不该奢求更多,可你走了我才明白,是我高估了自己对这件事的接受能力。”
沉闷感在林灼心头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心虚。
唔……如果阿比斯在这三十六年里,一直都没有忘了她,更没有忘了这份感情,那抛弃对方的那个人,岂不成了她?
第六十八章
阿比斯的口吻太过随意,导致林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她向近在咫尺的阿比斯重复:“你的心脏?”
阿比斯近乎贪婪地感受着林灼的气息,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想要拥抱她,亲吻她,将自己的骨血融进她的身体,再也不与她分离。
酝酿了几十年的情绪混杂着如沼泽般可将人拖拽溺毙的渴望,藏在看似冷静自持的皮囊之下,被无尽的爱意绝情地压制着,最终只释放出依旧平静寻常的话音:“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