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色橘猫
忍着昏昏欲睡的冲动, 他支起手臂撑起自己的下巴,眼皮时不时耷拉下来, 闭目修养, 又一会儿,突然惊醒, 一个激灵看向监控屏幕。
忽然, 中间屏幕里出现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嗯?
那亮眼的银白色头发让他瞬间就辨认出对方的身份,是林之言啊。
工作人员记得导演跟他有说过这事, 早上看到林之言出现别在意, 他是要去爬山的...内心得到了答案后, 他揉了揉眼睛,很快就没了探究的欲望。
虽然也很想看林之言冲浪爬山,但想要睡觉的欲望已经压倒了一切。
算了,就不去看了。
这样想着,他却忍住了困意, 死死地盯着屏幕。
黑色的冲浪服紧紧地包裹着身躯,袒露优美的曲线, 对方踩着冲浪板,在翻涌成浪的大海上来去自如。
他有些迟疑地想, 怎么看起来...跟昨天相比, 好像更熟练了?简直是飞一般的进步。
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冲浪者, 对自己内心的疑惑无从下手, 或许只是他过于困顿而产生的错觉吧。
“来, 喝杯冰美式。”
工作人员一听到这声音,瞬间睁开快要合上的眼睛,他撑着额头转过身,伸手拿过对方手中提着的冰咖啡,嘟囔道:“谢谢啊,要是没这咖啡,我可能还撑不到八点了。”
说完后,却迟迟没有回音。
他疑惑地看向对方,眼前的身影忽然一闪,直接坐在了他一旁的椅子,两只手臂都压在桌子上,上身使劲往前靠。
“林之言怎么在这里?”
工作人员嗯了一声,有些懒散回:“昨天导演不是说她要去爬那个山嘛,好像也就几十米,叫我们不用管。”
他喝了一口冰咖啡,苦涩冰冷的味道激得他一个哆嗦,瞬间神清气爽。
这,就是工作啊!
困得要命却还得靠咖啡续命,这种用命来挣钱的感觉真是让他欲罢不能,呵呵,导演你快去十八层地狱吧!
在他内心开始诅咒人时,一旁的同事却沉吟了好一会儿。
“那,导演知道她是自己一个人爬吗?”
工作人员也纳闷了,他一边回答,一边转过椅子看向屏幕。
“爬山不都是一个人爬的...”
他忽然噤声。
眼眸里倒映着的身影孤零零在山峰上攀爬,身上仅穿着运动背心和冲浪长裤,短发还湿漉漉的,水滴答着往下,在日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泽。
在万籁俱静中,她仿佛不存在真实世界里。
刚刚还有些残留的困顿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工作人员嘴巴翕动了两下,最后的尾音还未吞咽下去,从嘴边溜出。
“...吗?”
两人都沉默了。
“这对焦能得再清楚点吗?”
“这已经是最清晰的了,能看见人影都不错了,都到镜头边缘了,估计等会儿就看不见林之言。”
两人都挨近了屏幕,试图从这个举动获取更高的清晰度,让他们更能看清林之言在做什么。
这一看就不得了。
“你觉得她穿鞋了吗?”
“...我不知道,但是她冲浪怎么穿鞋?”
“冲浪也可以穿鞋,还有专门的冲浪靴呢。”
同事叹气。
“确定了对方没有安全绳了是吧?”
“...讲真的,这清晰度太渣了,不确定。”
两位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后边一直趴着的工作人员抬起头,转椅说:“林之言不是那种把自己生命当玩笑的那种人。”
说得也对。
几人相视无言。
“导演怎么说来着?”
“他说不用管...”
最后,一锤定音。
“那我们就看着吧,等察觉出不对劲再——”
话说到,突然被打断。
“但是我们已经看不见林之言了,镜头没有放到那个位置。”
“......”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默默回到自己工位上,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不管了。
反正相信林之言就对了。
工作人员默默喝了口咖啡,有点惋惜。
哎呀,怎么就没把摄像头放在那呢,他还想接着看呢。
......
林之言深呼吸了一口气。
清晨微凉的空气被吸入肺部,似乎充盈得满满当当,她缓缓地吐出气。
脚心下微妙的刺痛感在提醒着她赤脚爬山是多么不理智的选择。
不过极限运动本来就不属于“理智”的范畴之内。
林之言有点想笑,但她还挂在岩壁上呢,又没带着安全绳,等会儿摔下去...
她看了看脚下,一片深海,看起来比平整的地面“安全”多了。
但实际上,只要从三十米以上的高空跳到海水之中,那一瞬间产生的压力和冲击力并不比直接砸到水泥低。
运动员能通过正确的姿势将伤害降到最低,他们在入水瞬间“切水”,以此达到缓冲,但也要经过长久训练才会去挑战三十米跳水。
而对于普通人来说,十米就够呛了,何况三十米。
若是幸运一点,或许只是摔断腿,但如果姿势没及时调整好,甚至是横着入水,直接逝世也不是没有可能。
目前,人类无防护高空跳水的极限是48米,这还是在一场国际高空特技跳水比赛中诞生的。
而跳水最高记录则是52米,172英尺,但这并不是完全无防护,有无数水管向泳池中间洒水,水面张力已经被水流打破了,所以风险小了很多。
啊...不能再想了,内心都有点跃跃欲试了,可林之言知道自己要是真敢尝试,估计得和这美好的世界说再见了。
极限运动再作死,也是建立在无数次失败成功的挑战上,就如同free solo,不会有人一次都没攀岩过就去挑战100米岩壁,这是已经完全是送死级别了。
海水流淌在皮肤上,被太阳晒干之后变得又粘又涩,林之言动了动手指,感受到皮肤紧绷多了。
这座岩壁的确不高,不过比导演预测得高一些,大概六十米左右,20层楼高。
风呼啸而过,冷下来的温度被风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林之言在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她没有退路。
可要问她,为什么要尝试攀爬这座不知名的悬崖峭壁,是有什么深意吗?
难道是这座山特别难爬?还是说,它长得很奇特?
都没有。
它只是一座平平无奇的,没有任何特点的,不被任何攀岩者和冲浪者所注目的峭壁而已。
过来的人们只注意到无边无尽的大海,从未将视线落在一旁的山峰之上。
它不起眼的如同每个城市都会有的小山峰。
但就是想去试试。
它在这,海在这,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对她来说,只需要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林之言已经一口气爬到了二十米高,在漫长的训练中,她对岩壁会有的每一个岩点、裂缝,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即使是不同的山峰,不同的岩壁,都是永恒不变的。
山体永远不会改变,它的表面所形成的种种类型,攀岩者可以通过自己的经验去判断、攀爬。
攀岩,就像是在玩谜题,在枯燥中得到解密的乐趣。
若是有人驻足在这,抬头望向这座凛然于海面上的岩壁,将会发现一个赤足的攀岩者。
她没有带安全绳,除了简单的着装外,就连镁粉都没有带,无拘无束。
林之言爬到三十米的时候,心脏已经在快速跳动了。
她悬空着,脚侧挂住一旁的支点。
从未被人类攀爬过的岩壁毫不留情地展现自己的刺荆,奋力抵抗这位陌生的攀岩者。
林之言眼盯着尖锐的突出石块,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它,转而握住一旁的大手点。
海浪越来越大,她听到海水拍打着岩壁的声音,哗啦啦...
失败,就会死亡。
这里不是虚拟空间,也不是有保护员的、或是有安全点的绳索攀爬。
坠落的恐惧能汲取每个人的勇气,林之言也不例外。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很重,每一次跳动仿佛雷声,炸开在耳边。
有液体从额间流下,但是她根本分不清是带上来的海水亦或是温度赋予身体自发而来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