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边水色
当着所有人的面,如意也不敢说假话,主子眼看着不行了,她们这些宫女往后只怕命途多舛:“回万岁爷,主子早上只吃了半碗粥,后来乌雅常在诊出来有孕,主子就叫常在回去了,也把奴才们打发出来,后来奴才去看过,主子是睡着了,晌午的时候主子又喝了半碗粥,下午……主子下午招了朱公公说话,还没说完话就吐血了。”
太监去传朱广新,其余人的目光就落在了云佩身上。
她们心里多少有点想法——早不吐血,晚不吐血,偏偏乌雅氏诊出来有孕了吐血,难不成是皇后也想要孩子了?
可没道理啊!皇后还年轻,身份上又尊贵,不怕以后没孩子啊,不至于因为一个宫女出身的常在有孕而气吐血吧?更何况她们相处得也算久了,钮钴禄氏是什么性子她们也摸的一清二楚,钮祜禄氏只在乎自己皇后的地位,孩子都是其次,乌雅氏不可能影响得到她。
这么一想,她们又不去看云佩了。
云佩安抚地拍了拍云秀。刚刚所有人看她的时候,云秀不知怎么的,特别紧张,好像生怕自己受到伤害一样。
云秀确实有一点紧张,就听如意的话,好像在说云佩和皇后的吐血有关系似的,疑罪从无,今儿还是云佩侍疾,虽然中途就出来了,可也有她的责任,她刚刚是真害怕别人把钮祜禄皇后吐血的事情怪在云佩头上。
她不知道在那个没有她的时空里德妃有没有遇到过这件事,更不知道她会怎么解决。
可在云佩握住她的手的时候,云秀整颗心忽然就放下来了。即使是没有她的姐姐,也能坐到以后德妃的位置,她要做的,只是帮姐姐扫清可能存在的障碍罢了。
朱广新很快被带了进来,康熙问起他和皇后说了些什么话。
朱广新跪在地上,半晌才哆嗦着说:“皇后娘娘问起奴才,皇上给哪家赐了字。”说完,他就深深地埋下了头。虽说皇上赐了谁家福字,后宫早晚会知道,可那会儿梁九功才出去,他这里就得了信,岂不是要落一个窥视帝踪的罪名。
果然,康熙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宫里头的消息传递得如此之快,很难不说是从前满洲勋贵把持朝政,在后宫之中埋下的钉子,他康熙八年亲政,到如今已经八年了,还未曾将这些钉子彻底清除!
帝王一怒,底下所有人都心头一惊。
可在座的各位都没有钮祜禄皇后消息灵通,朱广新说的话也半遮半掩,虽然明白康熙是因为窥视帝踪而盛怒,却不明白这赐字和皇后又有什么关系。
涉及前朝政事,不便让后宫参与,康熙就叫她们先回去。
回去的路上,云秀才知道,原来是因为皇上给佟家赐了两个福字。她头一个反应是——难道皇后和佟贵妃之间的竞争已经这么激烈了吗?
连皇上给佟贵妃家里多赐了两个字都能气吐血?
可云佩反驳了她。
那会儿她们刚要进承乾宫的门,云秀依然为了那个特别高的门槛而心烦,云佩手扶着她,姐妹两个一块儿跨过了这道坎,她就听云佩说:“过年的时候,大臣们都以能得到皇上的赐字为荣,佟家得了两张自然高兴,可是还记得,钮祜禄皇后满门都下了大狱?”
一个孤苦的皇后,这样喜庆的日子里,疾病缠身,连丈夫都要戳她的心。
云佩望着宫墙上潮湿发黑的痕迹,像是自语:“自古帝王多薄情啊。”
第28章
那天过后,云佩就很少再出自个儿屋里,连云秀都被拘着很少外出。
佟贵妃倒是常常派人到她这里问她是否缺些什么,今儿也不例外。
若烟站在外头朝着云佩笑:“主子叫我给贵人送些银丝碳来。”她身后摆着两篓银丝碳,这碳精贵,云佩平日里也用不到这样的东西。
云秀本想一句话就给她撅回去,念着云佩前些时候和她说的低调行事,好歹没发作出来,只是不咸不淡笑了一声:“娘娘真是好心,对我们主子这样的小贵人也时、时惦记在心上。”
她刻意把时时放慢了说,若烟脸色立刻尴尬起来,匆忙放下银丝碳就走人了。
云秀哼一声,叫小航子把碳搬到库房去,进门就跟云佩抱怨:“她倒是想做面子情,从前怎么不做?这会儿跑跟前儿来现脸。”
云佩哑然:“她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谁都能看得出来。”正因为能明白,所以她们都不说出口,也没法抱屈——谁叫人家是贵妃,家世还显赫?更何况人家背后还有皇帝的支持。
旁的倒也罢了,她能够理解贵妃的想法,皇帝不肯让她生自己的孩子,她又想稳住自己的地位,当然只能抱别人的孩子。归根究底,都是皇帝的过错。
帝王之错,谁又敢置喙呢?
满宫里头,也只有云秀一个人,敢对上头那些主子们说的话反驳。
就像这会儿,她就说:“她有那个心思,难不成咱们就得干等着,让她完成心愿不成?”历史上的德妃也不知道有没有努力过,可最后她的孩子还是被佟贵妃给抱走了,从此母子分离,一地两心,还闹出了偏心小儿子的评价。
云佩沉默地摇头,紧跟着又叹了一口气。她也想拒绝,可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宫里头唯一能改变这一切的只有皇帝。
可云秀说:“总要试过才知道能不能改变,哪怕孩子终究要被抱走,咱们也得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说别的,总要让孩子长大以后知道,咱们舍不得他。”
更何况,她觉得这些事情也不是不好下手:“姐姐你别担心,我总能想到办法的!”
云佩皱眉:“你可别乱来。”宫里头忌讳多,妹妹这样横冲直撞,她怕她出什么事。
云秀摆摆手,她心里已经有想法了。
姐姐说这宫里头能改变这个处境的只有皇帝,可她觉得,康熙重孝,要是能从太后或者太皇太后那里下手,说不定就能改变这些呢?
她想到了苏麻喇姑。从前两个人有一面之缘,苏麻喇姑对她也很是照顾,虽说她说过太皇太后不大管事,但她也想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扯上一点关系,解决问题。
想到就做,可要去找苏麻喇姑也要有个由头才是。
很快,由头就来了——太皇太后担忧皇后病情,食欲不振。这个消息是高太监告诉她的。
云秀问过了太皇太后这两天的饮食单子。她年纪有些大了,御膳房便减少了那些大荤的东西,多数都是些清淡的素食,原先太皇太后吃得也挺好,可这两天,多少送过去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御膳房就悄悄问了伺候太皇太后的宫人,才知道原来是她可能担忧皇后。
云秀想了想,跟高太监说:“如今天还冷着,御膳房上的多点心和炒菜,哪怕送的再及时,到了太皇太后那里只怕热气儿也散了,太皇太后又是慈爱的人,若是直言,恐怕皇上会怪罪。”
高太监琢磨了一下,还真是这个理儿。要说平日里御膳房也是伺候得够尽心的,不敢怠慢,可再不怠慢,也有主子们不满意的时候,嫔妃们抱怨了不知几次,可太皇太后那边儿从来没有抱怨过御膳房什么。
看云秀心里好像有了想法,他问:“姑娘心里有什么想法?”
云秀问:“宫里头一般什么时候吃锅子?”
古代也是有火锅的,不过不叫火锅,而是叫古董羹,取食物沸腾“咕咚”响之意,也有叫暖锅的,到了袁枚的《随园食单》里头,火锅的名字才流行开来。
高太监说是年节的时候才吃,不过也不一定,毕竟锅子吃着汤汤水水的,主子们怕在宴席上失了礼仪,很少动用锅子。
听说云秀要进锅子给太后,高太监也没拒绝,到时候连着锅子一块儿送上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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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里,仁宪太后正陪着孝庄太后:“姑姑好歹吃点东西,您是长辈,皇后要是知道您为了她食不下咽,恐怕更要心伤。”
孝庄太后半眯着眼,叹了口气:“琪琪格啊,我心里难受啊。”琪琪格是仁宪太后的闺名。
仁宪太后心里有点疑惑,姑姑和皇后并不亲近,虽说皇后如今沉疴难愈有些可怜,可也不至于让姑姑食不下咽啊?
似乎看出来她的疑惑,孝庄太后说:“看到皇后,我就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她的姑姑哲哲从大草原嫁给了皇太极,一直没有生下孩子,后来为了巩固哲哲的地位,父亲又让亲哥哥将她送了过来。再往后——就是海兰珠受到独宠的时候了。
海兰珠独宠,她和姑母哲哲过的日子,和现在的皇后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是物伤其类罢了。
正说着话,苏麻喇姑走进来:“老祖宗,该用膳了。”
孝庄诧异地坐起来:“怎么是你来叫?”
苏麻喇姑说:“奴才不来,那些宫女嬷嬷再请不动您,回头就要哭出来了。”别的不说,她们劝不了太皇太后,只怕皇上要怪罪下来。
孝庄无奈,只能起身。
外头膳食已经摆了大半,她扫了一眼,和往常吃的一般无二,顿时失了兴趣,正准备回头,忽然闻到了一阵香味。
摆膳太监端着锅子摆在了桌上。
孝庄诧异:“不年不节的,怎么吃上锅子了?”
嘴上这么说,她还是被香味吸引着坐了下来,然后才看清楚,桌上一半摆着从前常吃的那些东西,另一半则是只清洗过后的蔬菜以及片好的肉。
这叫她很是新奇。
从前御膳房上来的锅子都是把食材完全放了下去的,鲜少有这样摆着新鲜的菜蔬上来。
侍膳太监早和苏麻喇姑通了气,这会儿,苏麻就笑着和孝庄说:“老祖宗,要我说,自己动手,饭才吃得格外香呢。”
她的话让孝庄想起年轻的时候,那会儿她们还在大草原上,就拿着银质小刀自己割肉吃,还自己煮牛骨汤。
如今在宫里头呆久了,习惯了东西切成小块就端上来,一口一口吃得精致,倒是再也没有从前的时候了。
她笑着夹了一片牛肉放进涮锅里:“琪琪格、苏麻,快坐下啊!”
牛肉略微过水就从微红变成了粉白色,细细地卷起了边,沾着锅里的汁水送进嘴里,混杂着一股奶味和鲜甜,极嫩的小牛片出来的肉,入口即化。
吃着吃着,就好像是回到了草原上的时候。
第29章
御膳房进上的锅底只有三样,考虑到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只上了菌菇锅、番茄锅以及奶锅。
孝庄太后吃来吃去,竟然很喜欢那个奶锅。奶锅是用鲜奶煮的,虽然不是蒙古鲜奶,却也味道很足,牛奶性滑,能保留食材最大的原味。尤其是烫牛肉和羊肉的时候,牛羊的鲜甜和奶味结合起来,风味独特。
吃了一小盘牛肉,孝庄太后还要再夹,却发现盘子空了,再看看苏麻喇姑的表情,她就明白了:“原来你们是串通好了的。”
苏麻喇姑笑道:“谁叫老祖宗这些时候吃不下饭?奴才也是没办法了,再者,肉虽好吃,老祖宗肠胃里头太干净,吃多了恐怕不好,一盘子正好。”
孝庄也知道这个理,她并不是贪口腹之欲的人,便也趁了苏麻喇姑的意,扭头烫起蔬菜来。
可别说,自己动手啊,这饭还真是吃的比从前舒服,嬷嬷们也不会管着说必须只能吃三口,她想吃多少,自己弄就是了,御膳房也会忖度着只上一盘肉,虽然只有一盘,却也比原先那么一点儿吃得更舒坦、更尽兴。
孝庄太后吃了七分饱就停了筷子:“御膳房不错,赏。”
她停了筷子,苏麻和仁宪太后也就停了,三人漱过口,略走一走松散一下,孝庄太后要睡午觉,仁宪太后就回去了,苏麻喇姑伺候孝庄睡下,便出去了。
出来门回了自己房间,才喝了一口茶水,就听人说云秀来了,当即笑道:“请云秀姑娘进来吧。”
云秀等在外头,听到小宫女回复,那颗提起的心才放下,跟着进了苏麻喇姑的屋子。
苏麻和孝庄虽是主仆,却如亲姐妹一样,偌大的慈宁宫里头住了孝庄太后和仁宪太后以及世祖的嫔妃,人挺多,却也不影响苏麻喇姑的住处,甚至比起那些太妃们,她住的地方还要更大、更华丽一些。
云秀在苏麻喇姑对面坐下,眼前就被放了一杯茶:“老祖宗赏的雨前龙井,我平日里不爱喝茶,年纪大了,茶喝多了总失眠,你尝尝看,若是喝着觉得好,等会回去的时候我给你装一些。”
云秀笑着喝了一口,然后说:“姑姑要是经常失眠,不如睡前喝一杯热奶,睡得更香一些。”
苏麻领情:“你的想法多,我今晚上就试试。”说完,她又说,“还没谢谢你,老祖宗今儿膳用得香,多亏了你叫御膳房送来的锅子。”
云秀“腼腆”地笑了笑:“不过是提了两个建议罢了,都是御膳房的功劳。”
两人聊了几句,苏麻喇姑就正色:“我知道你的来意。”
云秀一怔,继而笑说:“姑姑在宫里头呆的久,自然比我们看得更加明白。”她也没想瞒着苏麻喇姑,人家一辈子吃的盐比她吃的饭还多呢,只是,哪怕她已经知道了,云秀还是得说,“姑姑,我们人微言轻,也是没法子了,才想找您取取经。”
苏麻喇姑就说:“可你想过没有?一个女人,在后宫里恩宠能保证多久呢?往年关雎宫宸妃和孝献皇后也算得宠,可后来又如何呢?她们的孩子又如何?”徒有宠爱,没有地位,仅有的一点地位全靠着男人的恩宠施舍,连自己的孩子也护不住。
孝献皇后的孩子不过活了数月,宸妃的孩子也没活到一岁。
苏麻喇姑也算是看过许多人情世故了:“哪里有权势,哪里就有战争,明里的暗里的,防不慎防。其实要我说,你姐姐的孩子给佟贵妃抱养,是好事。”
云秀还是不太能理解,她现代的思维让她理解不了古代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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