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边水色
后头也没怎么样,胤禌又回到了灵堂里。
到了晚上,他们这些年纪小的阿哥就得被送回阿哥所,免得看见什么不好的东西。结果到了夜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送胤禌回去的几个人没看清路,走歪了,连人带辇,一窝人都掉进了河里。
胤禌身体本就不好,虽然落水没多久就被捞起来了,可到底也着了风寒,如今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有人说是平妃想拉个小孩儿下去陪她和自己的孩子。
云秀对此嗤之以鼻,小赫舍里氏那样一个脾气的人,怎么可能会想着拉人下去陪她?更别说她根本不信鬼神了。
她直觉和太子有关系。
第109章
毓庆宫里,太子也觉得自己很冤——他只是和胤禌拌了两句嘴,还真没想对他怎么样,他又和宜妃没什么冲突,五阿哥胤祺养在太后名下,胤禟眼看着又是个不着调的人,胤禌身体不好,他还能觉得他们三个要抢自己的位置不成?
他心里头唯一的对手是大阿哥。
可现在胤禌晚上落了水,哪怕和他没关系,也很容易引一身的骚。
关键是,他现在不能再惹皇阿玛生气了,底下的弟弟们眼看着也要开始封王了,他的地位越来越不稳,这会儿要是真的被扣个帽子在身上,洗都洗不清。
胤禌的情况还不算好。
云秀在永和宫里的时候,听说胤禌昏迷了两天一直没醒,还发着高烧,怎么都退不下来,早在头一天发烧的时候,胤祺就跑过来问她有没有什么办法了,她跟他说拿稀释的酒精擦身体,胤祺回去也试过了,但是效果真的不好。
后来拖得实在严重,她也去问传教士们要了退烧药,也没有用。
好像老天注定了要带走这个孩子一样。
七月底,胤禌彻底没了命。
宜妃也跟着大病了一场。她有三个儿子,虽然有所偏颇,总忍不住偏心其中一个,可那也是亲生的孩子,失去一个亲生的孩子,怎么可能不痛彻心扉。
连胤禟这么个不着调的人都沉寂了一段时间,胤禌还活着的时候都是他这个哥哥带着他一块儿玩,胤禌体弱,平常又乖巧,胤禟不管带他干什么,胤禌都高高兴兴地陪着一块儿玩,是个很叫人心疼的孩子。
宫里头这些孩子,鲜少有长到这么大才过世的,胤禌算是头一个。后来那天夜里伺候胤禌的人都被处死了,这场无声的硝烟逐渐恢复了平静。
这回连胤祯都看不下去了,回来以后和姨妈和额娘说:“十一哥死得太冤了!皇阿玛竟然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把那些人给处死了。”甚至都没追究过到底为什么那些人会看错路把胤禌带到了河里头去。
实在太荒唐,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不对。
可康熙硬是把这事儿给压下去了,一点风声都没往外透露,十四和哥哥们讨论过,觉得是皇阿玛想替太子掩藏真相。
为了这事儿,十四还愤愤不平:“怎么只有太子是他的儿子,我们都不是吗?是外头捡来的吗?”
云秀捂住了他的嘴:“什么话你都敢说?”
胤祯挣脱开来:“为什么不敢说,不让说,皇阿玛他就别做!十一那样好,现在平白无故死了,皇阿玛一句话都不说,就只偏袒太子!”
云秀看他,特别冷静地问了一句:“只是为胤禌抱不平吗?”
胤祯脸色瞬间白下来了。
云佩看见了,把他搂进了怀里:“吓他做什么,都是孩子,觉得皇上偏心是正常的。”
云秀也伸手去抱胤祯:“姨妈不是怪你,只是想问问你。”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现胤祯开始有自己的小秘密的,他对太子很不满,或许是因为康熙确实对太子太过偏心的缘故。
而他的儿子也实在太多了,到现在都生到十六阿哥了,不止有儿子,前头太子的儿子也养在宫里,皇阿玛看谁都喜欢,对谁都好,偏偏太子是最突出的那个,难免就会有儿子对这种态度不满。
十四只是其中一个罢了,很难说其他的孩子有没有这种想法。
胤祯的想法也很好理解,她也不是吓唬胤祯,只是单纯想知道十四在想什么。
胤祯低着头,半晌,憋出来一句话:“我就是觉得不平,大家都是皇阿玛的儿子,小十一还没了命,没命之前也就和太子起过冲突,当天晚上就没了,这不是太子做的是什么?偏偏皇阿玛要瞒着……”
是个人都会忧虑的,他们也是儿子,是不是哪天他们得罪了太子被杀了,皇阿玛也会毫不犹豫地替太子遮掩?
云秀问:“万一不是太子做的呢?万一只是意外呢?”
胤祯说不知道。
他们也没有任何的权力去查到底是不是太子害死了十一,从来都是皇阿玛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他低着头,头一次意识到了拥有权力有多少好处,以前只是觉得哥哥们有,所以他也想要,可现在,他是想着,皇阿玛那么威风,想藏住事情就能藏得住,他也想这样。
宫里头的人和他一样想法的人很多。
胤禌死得太突然了,康熙又把那些人处死得太快,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想替太子遮遮掩掩。
这是头一次,底下这些皇子们生出了异心——他们愤怒和不甘心,凭什么太子是太子,凭什么皇阿玛那么偏心。
自由以来,不患寡而患不均,本就是人之常情。
大阿哥胤禔在府里头乐滋滋地守着大福晋,大福晋快到临产期了,这个孩子哪怕是个女儿,他也是期盼着她的出生的。
如今他很得意,心里头的想法都是,叫你们平日里头天天嘲笑我,现在好了吧,你们和我当年也一样了。
他之前不就是这样么,觉得皇阿玛偏心,所以卯足了劲儿想把太子给扯下来,现在弟弟们也开始心思浮动了,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了。
他拍了拍大福晋的手:“以后有好戏看咯。”
最后到底是不是太子做的,所有人都猜不出来,能说出答案的都被处死了,这事儿就和阳光底下的泡沫一样消弭了。
九月十月里,大福晋和太子的侍妾林氏接连生下了儿子,大阿哥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弘昱,太子的是三子弘晋。
康熙之前猜疑过到底是谁给了噶尔丹火器的支持,最开始的时候猜测是沙俄,后来又把沙俄排除了,东猜西猜的,到了第二年,西藏传来消息,说第五世罗桑嘉措圆寂了,康熙派了人去祭告,结果祭告的人带回了五世罗桑嘉措的弟子桑结嘉措的密信,说五世其实已经死亡了十六年了,只是一直没有发丧。
而噶尔丹曾经在五世门下学习过佛学,是后来还俗的。
早前噶尔丹向大清申请过,想让康熙确认自己的大汗地位,康熙没有承认,而五世却承认了,这是后来大清和噶尔丹大战的起因。
如今噶尔丹投降,康熙自然而然地就怀疑到了五世的头上——五世死的时间太巧了,怎么噶尔丹才死,五世就死了?所以他派人去祭奠,也是想打探消息,结果就知道,五世竟然已经死了十多年了,而西藏那边儿一直瞒着大清,甚至还找了一个和五世长得十分相像的人伪装成了五世!
西藏王桑结嘉措在这十五年间没有将五世早就已经死亡的事情上报,反而是秘密寻找着转世灵童,直到今年,十四岁的仓央嘉措才被找了出来,立为了六世。
所以从头到尾,支持噶尔丹的都不是他所猜测的那些人,也不是沙俄,而是西藏第巴桑结嘉措。
当初乌兰布通之战中,福全打败了噶尔丹,却被噶尔丹跑了,是因为当时的桑结嘉措派人故意拖延了时间。
康熙震怒,预备领兵往宁夏巡游,面上说是祭拜昭莫多之战中牺牲的那些士兵们,其实是为了震慑西藏和青海。
西藏本身内部也十分分裂,所以康熙也没有特意采取行动,反而“宽容”了桑结嘉措,同时册封了仓央嘉措为六世。
云秀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懵了一下——现代人谁没听过仓央嘉措的长诗啊?别的不说,她小学初中就会背“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但是……她听了好多仓央嘉措的诗句,那个风格,真的很像近代人,以至于她一直有一个很没有文化的错觉。
那就是,她一直以为仓央嘉措是近代人,也从来没有去求证过到底是不是,因为她对仓央嘉措本身不感兴趣,只背过几首诗。
那年头的文艺青年谁没背过两句仓央嘉措呢!
结果康熙下完了命令以后,她才忽然意识到,原来仓央嘉措和康熙也是一个朝代的?!
就是一整个震惊的状态。
而且她背诗的时候,背的分明是情诗,但是仓央嘉措是个和尚啊!这种职位,基本算得上是西藏的领头人物了,僧人居然能容许自己的领头人写那种情诗?
还是说因为他用的是藏文,只是后代翻译的问题?
云秀不知道。
但是她有机会知道,因为庆复要跟着往宁夏去,说不定会和西藏那边的人接触,云秀就拜托他帮自己问一问这个十五岁的仓央嘉措的事情。
庆复答应下来了。
没多久,康熙就带着人出发了。
云秀她们都还留在紫禁城,她忐忑地等待着消息。
庆复的信是和康熙的信一块儿来的,他大约介绍了一下仓央嘉措的父母和出身,说他是唯一以为非藏族或者蒙古族的喇嘛,他信奉的是红教,但是桑结嘉措信仰的却是黄教。过后桑结嘉措就将仓央嘉措控制在了手里,只是一直没有带回拉萨,任由他和母亲一起成长。
这时候西藏的红教是不禁止僧侣成亲的生子的,黄教却严禁此事,而仓央嘉措实际上只是桑结嘉措手中的傀儡,不得自由,也对外面的世界充满着向往。
云秀想起来自己背过的他的诗了——“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当时她只觉得这句诗很美,从来没有细想过这句诗里的含义。
这会儿猛不丁知道了,心里头也感慨——仓央嘉措也是个不得自由的人啊。
过后就放下了。西藏的局势她弄不懂,连康熙都不会轻易插手的地方,别说仓央嘉措了,她连姐姐都没法让她重获自由。
四月里,康熙还没回京,四阿哥也跟着去了宁夏,也还没回来,四福晋怀着孕,留在了京中,月初的时候生下了他头一个孩子弘晖,这是胤禛的长子,也是云佩的长孙。
让四福晋晚一点生孩子的决定是正确的,弘晖生下来的时候身体很康健,和当年的十阿哥胤俄很像,都是胖墩墩的,又生得白,一看就很讨喜。
出了月子,四福晋就高高兴兴地带着弘晖进宫了。
头一个孙辈,难免稀奇一点,六福晋也闻讯进了宫——这回胤祚没跟着皇阿玛出门了,所以也在,夫妻两个抱着小弘晖,胤祚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六福晋抱着抱着,猛不丁和胤祚说了一句话:“爷,要不咱俩也生一个吧?”
胤祚啊一声抬起头。
一抬头,云秀、云佩还有四福晋都在憋笑。
胤祚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第110章
他涨红着脸:“你,你说什么胡话。”
六福晋眼皮子掀掀:“什么胡话不胡话的,前头的大哥二哥到五哥屋里头全都有孩子了,我也想有个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不对的?”
胤祚还真没想到会有一天不是阿玛和额娘催自己生孩子,而是福晋催着生,他哽了一段时间,最后嘟囔:“这哪是爷想生就生的,可拉倒吧。”
六福晋:“皇阿玛都能生的出来,怎么你不行啊?”
她说的是前些日子出生的十七阿哥胤礼。胤礼出生以后,康熙写了许多封信挨个往宫里头寄,四妃都有,云佩也不例外,所写的都是沿途风光和人情,言语之中颇有一点思念的意思。
云佩没当回事。
倒是云秀问了姐姐:“我觉得皇上如今怪怪的。”
云佩说:“是吗?”
“和从前不一样了。”云秀仔细想了想,“他以前没有像现在这么……和蔼可亲?”以前康熙确实会和后宫嫔妃们聊天,大多说的都是自己的朝政,只让宫妃们听着,也不会听他们的意见。
说实话,从前的后宫是有些压抑的,她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摆脱那样的困境,拼了命地往上爬,等到爬到顶上了,才发现,其实也就那样,而且她们是被推着往上走的,不得不往上走,像走一条陡峭的山路,身后没有人支撑着,只能自己往上走,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早就有人的出发点就在半山腰。
半山腰的地也是平的,很大,大得会让人产生错觉,好像自己已经走到了这座山的最高的地方,其实并不是,最顶上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比之前更加陡峭。
从前后宫的争斗在明处,如今是在暗处。
她们现在要争的是儿子们的权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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