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边水色
不过胤禟想着算计胤禛,光不插手管也难免心里头不舒坦,总不能不闻不问对不对?
云佩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胤禟性子一直定不下来,太过跳脱了,咱们管不住,总有人管得住的。”
云秀啊了一声,头一个想到的是康熙,然而转瞬又否定了自己——如果这事儿让康熙知道了,指不定胤禟会把所有的锅都摔到胤禛身上。
除了康熙,那就只剩下宜妃了。
她抿了抿唇。
说起宜妃,她也有点微妙的感觉,按理来说,宜妃和姐姐之间的竞争会导致他们两个宫里关系紧张才对,然而从胤禟出生那一年起,他们两个宫里的关系反倒还算不错,一起折腾点吃的这都是常有的事儿,虽然她也很好奇为什么宜妃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为什么和她这个穿越来的南方人口味差不多。
总而言之,宜妃和她们的关系是还算不错的。
所以找个人跟宜妃透个气管一管胤禟,也很合理吧?
是挺合理的,云佩也是这样么想的,所以等到夜里的时候,宜妃就到他们停驻的行宫来了,也没来找云佩,直接去找了胤禟,听说胤禟被揪着耳朵骂了半个时辰。
云秀其实有点担忧:“我总觉得宜妃的作用不会那么大。”要是真有效果,这么多年胤禟早就不跟胤禩来往了,就算之前胤禟知道八福晋私下说的那些话,不也没什么反应么?还是想着去给胤禩送饭呢。
人呐,就喜欢在一棵树上吊死,哪怕别人告诉他这颗树在悬崖边上,他不等吊上去就会摔死他也不会信,总要自己试过才信。
云佩笑笑说:“反正咱们也不是为了真的劝胤禟的,就是为了膈应他。”
谁让胤禟先膈应人呢?
云秀就不说话了,这臭小子,活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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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妃丧礼一过,胤禩仍旧被关回了府里,这叫八福晋的算盘彻底落空了,她原想着胤禩出去说不定能接触到什么人,再把她放出来的。
可良妃一下葬,胤禩被关了不说,八福晋也被康熙指名道姓地骂了,话里话外都是说八福晋带坏了八阿哥。
云秀撇嘴。
在康熙的眼里,他的乖乖儿子们肯定都是好的,现在变坏了指定是被别人带坏了,胤礽是被索额图带坏了,胤禩就是被背靠八旗的八福晋带坏的,反正自己根正苗红,不可能是他自己的错。
所以一旦儿子们犯错了,他就先找借口把儿子们撇出来再说。
她本以为这回依旧是这样,可打听到的消息好像又并不是这样——应该还是为了良妃的事情。
云佩知道的时候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才说:“他把人放在心上的时候,其实也还好。”
她不是没看懂康熙对自己的那一点儿心意,可看到了又怎么样呢?这些年吃的苦、流的泪都不是假的,他的情意不假,她的委屈也是真。
所以康熙为了给死去的良妃出气大骂八福晋是真,他从前宠爱过良妃,所以心里也惦记她,就像他曾经也宠爱过惠妃,直郡王出事的时候惠妃那样放软了身段,就是吃准了康熙并不会因为孩子的事牵连到她们。
康熙气急的时候会迁怒孩子,却不会迁怒自己的枕边人。
不然胤禩被圈禁,良妃不也依然在宫里好好的?
要是哪一天胤禛犯了错,康熙也只会指责胤禛,而不是迁怒到她头上,除非她自己作死掺和进去。
云佩面色淡淡的:“等着瞧吧,说不定过段时间胤禩也能被放出来了。”一是看在良妃没了的份上,二就是他可能真觉得是八福晋带坏了胤禩,胤禩自己问题不大。
他忘了,分明是他自己想给胤禩的身份上添重才叫他娶了八福晋的。
但是他怎么可能会有错呢,他是皇帝,这辈子都不会有错的。
“你瞧着吧,男人在外头修家治国平天下,哪怕没做到,也是因为事情难,可要是内宅不修,总是女人的错。”云佩脸上露出嘲讽的笑,“他们个个心里头都这么想的,胤禩做错了事情,结党营私,说不得就是八福晋撺掇的。”就算八福晋做错了,那错的也是别的,还轮不到别人把胤禩的锅也推到八福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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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的冬天总是来得格外早,八月里的时候就开始连绵阴雨,到了月底的时候,如意一起床就瞧见了外头扑簌簌下着细雪,夹在细雨里不算分明,却也叫人冷得厉害。
她连忙叫人重新拿了厚点儿的衣裳先出来烤热一些,等主子她们起来就能穿了。
一边收拾衣裳,一边就说:“怎么这会凉得这么快?往常都是到九月底的时候才落雪的。”
小宫女呵着手,借着边角热意烘热自己:“年年的时候都不一样呢,只是这会儿皇上还在外头……”
云佩起来就听她们在讨论康熙在外头冷不冷,顿时哭笑不得。
月中的时候康熙去行宫了,她那会儿身上不舒坦,也没跟着去,后头才知道康熙叫了胤禩随行,心里就一清二楚了。
这会儿也没说什么,只说:“内务府冻着咱们也不会冻着皇上,操心那个做什么?”
她没当回事,可没多久,云秀就进了宫。
庆复是随行的,云秀之前给他准备了秋冬的衣裳,正送完过去,回来的人给她带了信,说的是康熙和胤禩。
“行宫那边也在下雨夹雪,皇上的车架只能停靠在行宫里了,三姑娘那边儿送信说,皇上叫了三姑爷传令,叫他们都穿厚实的大毛衣裳,偏偏八阿哥随行,穿得很是单薄,还被皇上看见了。”
三姑娘说的是云烟,有了这姑娘,阿灵阿没再靠到过胤禩那一边儿,之前有一点苗头,被她知道了,后头两个人开诚公布聊了一回,这事儿就过了,阿灵阿如今领侍卫内大臣,消息很是灵通。
在康熙特意要求随行之人穿厚实衣裳的时候,冷不丁被他瞧见胤禩衣着单薄,他会怎么想?
是觉得胤禩不听话,还是觉得内务府苛待他?
云秀很好奇,所以都没来得及听消息,带着人就进宫了。
两个人坐在炕上捧着热奶茶听消息。
“皇上瞧见了没说什么,先叫了八贝勒府上的人问府上有没有准备冬衣。”送信的人说,“后来听说府上没给预备着就发火了,发完火又叫了内务府的人进去。”等内务府的人出来,就去给八贝勒准备冬衣去了。
云秀看看云佩:“听着好像还在生八福晋的气。”
她其实觉得这八福晋很不聪明,想显示自己和胤禩在府里被苛待了,什么时候不好,非得这个时候凑上去?康熙驻跸行宫,跟着的不止朝中的大臣,还有许多的宗室子弟,也有当地来觐见的官员,那么多的人,她偏偏想着替胤禩出头,可怎么没想到康熙是最要面子的人?
年纪一大,他就在乎自己的好名声,想让别人说自个儿仁慈,结果好名声还没宣扬出去,八福晋就凑上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他的脸——他能不生气吗?
胤禩往年也得宠过,康熙对他也还算亲厚,府里头难道备不上几件冬衣?就是存心膈应人罢了。
这事儿确实是八福晋做的不对,她心里憋着一口气,不然按她对胤禩的周到精心,绝对不会忘记带秋冬的衣裳。
“只是她怎么没想过,这样子做,反倒让内务府更加记恨八爷。”
内务府往年捧高踩低还算少吗?不说别的,宫里头送上来的东西那也都是挑过的,最好的给康熙,再往下是得宠或者有权有势的嫔妃,再往下,内务府得的东西可比那些贵人答应们好得多,这都已经成了惯例。
说难听点,宫里头这群太监呆的时间比大清朝长久得多,陋习都是上千年继承下来的,掌宫务的嫔妃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毕竟内务府存心要膈应人,可比别人容易得多。
对待胤禩这样失宠了的阿哥也是一样的,和从前的胤祐也是一样的。
八福晋这会儿堵着一口气把事情揭出来,或许能短暂得一个好结果,但肯定会得罪内务府,至少康熙会为了胤禩去开罪内务府,一大片的人会落马,而内务府里包衣奴才们盘根纠结、沾亲带故,得罪一个,就得被不知道多少人记恨着。
云佩也说:“宫里头这些人精着呢,除非皇上能一直盯着老八,叫他们不敢乱动,否则以后就有无数的麻烦等着老八和他福晋。”
云秀叹了口气。
八福晋又是何必呢?争着一口气,迎接一个可能未知的未来?更何况她这样做还让康熙嫌弃她和胤禩了,这会儿康熙没说什么,可心里头总要嘀咕两句的,难道胤禩就永远管不住她的福晋?还是说胤禩心里也有恨有怨,只是不敢自己说,借着八福晋说出来呢?
她再想想历史上胤禩的结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151章
康熙在热河行宫,宫里头的中秋就过得略微简单些,云秀云佩领着宫人们做了月饼,本来还打算快马加鞭送一份去给康熙——他不重要,主要是送过去了,几个孩子也能分上两块。
结果月饼还没分出去,康熙废太子了。
就在十月初一,简直叫人猝不及防——前头没什么预警啊,怎么突然就蹦到废太子了呢?
康熙的口谕里说太子胤礽行事乖戾,曾被禁锢,后来他自己身体抱恙,念在父子之情,所以把太子放出来了,然而太子被放出来以后不思进取,狂疾未除、是非不辨、大失人心,所以他决定把太子再重新圈禁。
云秀哽住了,之前康熙把直郡王圈禁的时候,用的理由是直郡王魇镇太子,致使太子发狂,所以太子被放了出来,没想到康熙再把太子圈禁,竟然还带承上启下的,说太子狂病又犯了。
然而事实上真是狂病吗?大家都心知肚明。
云秀其实在想,康熙能废太子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然而狂病这样的借口却时时可以颠覆,大臣们或许在想着,万一哪一天康熙又想念起太子的好了,让他狂病复发了可怎么办?
康熙对太子的宠爱别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么多年,康熙自己节俭,却从来不会在太子身上节俭,他给了太子最好的生活环境,让太子过得奢靡,如今反复废立太子,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又来一遍?
他们不敢赌。
康熙也掐断了他们想赌的念头。
他在行宫之中慷慨激昂,陈述了自己抚养孩子的不容易,又说自己对太子千依百顺,但太子假意逢迎,结党营私,还对手下的人很不体贴,导致他们抱怨颇多,又说自己从把太子放出来的这六年里,为了让太子改正错误费劲心力等等,最后说了一句,太子被废的时候就没有一个人保奏将其放出,只有说不能放他出来的,现在把太子重新圈禁,以后你们都不要再提放出来这件事。
“日后朕若再复此事,难睹人面矣。”①
摆明了他以后再也不想提这件事了,也就是说,以后胤礽是真的被废,而不是想复立就能复立了。
姐妹两个互相对视,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云秀是早就知道了康熙要废太子,但是没想到是这个时候,她不记得这个时间了。
而云佩呢?她没有云秀这样的经历,但是她聪明得多,从康熙的一言一行里依稀拼凑出了一个叫她心惊肉跳的未来,也是让她心动不已的未来,所以她从来不会去阻拦胤禛,任由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支持他的野心。
现在这个局面,野心的滋长是很正常的,而她要做的,只是成为胤禛坚强的后盾,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所以云秀一直觉得姐姐比自己聪明,她只是仗着自己的重生穿越提前知道了结局,然而姐姐是真真切切生活在这个朝代的人,依托着自己的成长见识预言到了未来,相比之下,后者要来得很难很难。
这才是历史上的德妃,从包衣宫女一路到了妃位,再成了太后。
不论后世的评价如何,说她偏心眼也好,说她疯也好,不能否认的就是她确实是一个赢家,一个聪明的女人。
云秀并不觉得姐姐是偏心眼,也不觉得姐姐疯,她从来都相信命运冥冥之中自有定律,每一个选择都会带来不同的结果,或许在某一个平行时空,她的姐姐郁郁而终了呢?
这是谁也说不明白的事情,但也不用想得太明白,她只要看当下就好了。
当下就是太子彻底被废了,以后都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说真的,云秀很难不松一口气,这么些年的夺嫡让她隐隐觉得窒息,太子一被废,她有了一种事情终于结束的感觉。
从康熙二十六年到现在的五十一年,接近三十年的时光,整个朝廷都在动荡,从明珠和索额图的两党之争,再到直郡王和太子的激斗,再到后面胤禩的出现、四八之间的暗斗,这三十年来,你方唱罢我登场,简直叫人眼花缭乱。
牺牲了太多人了。
整个大清的节奏就被这一场内乱给拖慢了,上一次她给牛顿写信的时候,西方都已经快开始工业革命了,而大清呢?最开始的时候是外敌,后来又变成了内乱,到现在仍旧被西藏牵扯住了自己的脚步。
去年的时候,她听说朝堂上有人再度提起海禁一事,若不是胤禛他们听自己说起过海禁的危害,在朝堂上据理力争,或许这一场海禁就会被倡导着实行,到再解开的时候,或许就是很多年后被敌人的大炮轰开的时候了。
云秀想了很久,大清的弊端不是一时半刻形成的,难道那点败落只在清末吗?其实从根本上,就是因为内乱牵制了发展,后来经过几百年的发酵,逐渐现出弊端,从一开始就落后了,后来拼了命地追也追不上了。
而要改,也不是她一个人能改的,就算她提供了无数的现代的东西出来,想必也只会加速大清的灭亡罢了,大清灭亡以后呢?是新的王朝还是近代?她不敢赌,也不能赌。
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循序渐进改变帝王的看法,比如胤禛,他就意识到了要时刻跟进外头那些国家的发明研究,而他也在用这些想法影响自己的儿子们。
或许这样仍旧拯救不了大清,但至少以后不会带来太多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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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被废,仍旧拘禁在咸安宫,太子一党分崩离析,托合齐等人也都各以罪论处。
胤禛的脸色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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