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边水色
要不说他是大太监呢,这拍马屁的狗腿儿样谁也学不来。
云佩朝他笑笑:“路上风大,到了这会儿已经不觉得冷了,谙达不用麻烦了。”
她带着云秀进了殿。这会儿刚过亥时,天色不算太晚,乾清宫里点了蜡烛,光亮得很,康熙就坐在书桌边上看书。他手里拿的不是奏折,云佩就放心地走了过去:“万岁爷。”
康熙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她手里提着的起司风灯:“怎么进了殿里还拎着灯?”
云佩朝他靠近一点:“万岁爷赏的灯,总要给您看一看。”她把自己讨巧的心思明晃晃摆在面上,叫康熙没话说。
他就笑了一下,嘴角微微牵起,又放下了,故意沉着声问:“这样儿贴心?那怎么你送朕的枕头如今满宫里头都是了,不该是只送给我一个人的?”
云秀跟在后头,看见他的表情先是吓了一跳,结果听他说话,倒好像是隐隐品出了一点酸味。
云佩也听出来了他在呷醋:“给您的枕头是特制的,和别人的不一样。”假的,所有人的都一样,就是枕头皮不一样,顶多康熙那个给他熏了香。
可康熙显然也不是很在意到底是一样还是不一样,他心里头在乎的是云佩对他特不特别——自个儿也不会去验证,云佩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是皇帝,不会有人敢欺骗他的。
问完了心里头一直惦记的东西,他就说起来别的事:“听底下人说,今日贺珠去你那里了?”
云佩心头一凛,下午才发生的事儿,康熙晚上就知道了,这速度……叫她有些害怕:“是。”她不知道康熙知道多少,即使自己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只能谨慎回话。
康熙叫她在身边坐下,伸手去扶她的肚子:“她是小孩子脾性,说什么做什么心里头也都没个主意,要是冲撞了你,你也别放在心上。”
看起来他只知道贺珠去了她那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云佩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种不一样的感觉。才刚康熙嘴上说着关心她被冲撞,其实还是替贺珠说话,叫她不要在意小孩子。
云佩不至于和一个小孩子计较,更何况她能理解也能共情贺珠的不容易,只是这会儿,她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在康熙的眼里,前朝重于后宫,而后宫之中,大约子嗣要比起他的女人们更加重要一些。
她诧异于自己心里的毫无波动,这会儿她的脑子里竟然想的是回去以后天色晚了,妹妹晚上吃的少,指定要饿,也不知道她想吃什么。
正在神游呢,就听康熙又说:“恭亲王也实在太不像话。”
云佩便看向他。
“要不是现在还需要用人,朕都要放弃了。”他长出一口气。还是缺人才啊!满人不比汉人,读书的人少,虽然入关以来有意识地引导着满人读书学习,可也不知道是天赋问题还是别的,总比不过汉人。
不仅满人要学,他也要跟着学,每日他都叫汉人学士给自己讲课,像一块海绵一样吸收着汉文化。可他一个人也顶不住,才想着叫兄弟们帮一帮他。只是他本来兄弟就少,几个兄弟里头也只有一个福全顶用。
他和云佩说这些也没指望她能说出点什么,只是想找个合适的人说说话,哪怕她只是安静听着,也就够了。
云佩也明白自己只是个倾听的角色。
说了一会儿话,他就叫云佩回去。
云秀心疼地扶住了云佩,心里想着康熙真是会折腾人!只是说说话为什么要姐姐跑这一趟?这样的大肚子,还要走夜路。
也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心疼吧。
才刚扶着云佩出来乾清宫的门,还没下台阶,屋里就传来脚步声。云秀回头,康熙就站在门口,她连忙行礼:“万岁爷。”
康熙从里头走出来,脸色很不自然地朝云佩说:“朕想着左右无事,干脆陪你一道儿回去。”
姐妹俩都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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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五,天气热得要命,云秀一边给屋里头扇冷气儿,一边问:“最近是不是好久没下雨了?”上回下雨都快不记得什么时候了。最近的天气也越来干燥,云秀脸上都快起皮了。
内务府倒是送了好香膏来,只是抹着太油,用完了总觉得脸上糊了好几层似的,云秀不喜欢。
云佩从怀孕以后就鲜少用香粉香膏,只是她也知道那东西用起来什么样,很不喜欢:“你要是用着觉得不舒服就不用了,叫内务府再送新的来就是了。”
云秀摇头。她是曾经用习惯了现代的粉底之类的东西,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她也不上粉,年纪小,脸嫩得和能掐出水一样。要不是最近天气太热,她也不会想到要给自己补水。
没办法,要么自己折腾东西,要么就忍着。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挣扎着做一下。现代的时候她也研究过这东西,可惜香料实在太贵,创业未半就中道崩殂了。现在她也不想折腾香粉了,就弄个补水的东西就成。
说到补水她第一反应就是某个牌子的芦荟凝胶,从小的时候就开始用,便宜大碗,一份能用好久,那会她们几个朋友人手一个,后来年纪大了,经济条件也好了,用的化妆品越来越贵了,倒是芦荟凝胶她许久没用了。
也不知道清朝有没有芦荟。
她去内务府问了一回,结果他们说这东西闽南那边才有,平日里头也用不着,所以根本没留存过。
这就没法子了,云秀只能老老实实弄了黄瓜片、蜂蜜水给自己补水,好歹没干得太厉害。
她正琢磨着呢,才听说原来北京城里头好久没下雨了,京郊百姓们种的田地都干涸了。六月里的太阳没八月那么晒,也不是能小瞧的。康熙又开始着手处理干旱的事情了。
祭天祈雨、斋戒、连轴转地处理政事、安排救旱,早早把后宫抛在了脑后。
可后宫可都互相关注着对方。
六月底的时候,咸福宫爆出喜讯——通贵人纳喇氏怀孕了!
还没等后宫众人反应过来,没过多久,翊坤宫里的郭贵人郭络罗氏也怀上了。
宫里头接连出了两件喜事,简直叫人猝不及防。她们都忍不住想,怎么就这样儿巧呢?同时有两个嫔妃都怀孕了。
这倒也罢了,人家命好。
可她们心里头也琢磨啊,怎么宫里头现在侍寝次数最多的是宜嫔和章佳答应,先怀上的却是通贵人和郭贵人呢?
翊坤宫里,郭贵人坐在宜嫔旁边,分明怀了孕,脸上却没几分喜色。
宜嫔倒是心情颇好的叫身边的宫女去库房里头拿滋补的东西,一转脸看见郭贵人的脸色不好,心里头也嘀咕,她这个没怀的人都没不高兴呢,你不高兴些什么。
她们姐妹两个关系并不像是外头传言的那样亲近,宜嫔是嫡出,郭贵人是庶出,本来郭络罗家里只用送一个女儿进宫,可家里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放心她,不仅把她送进来了,连布音珠也给送进来了。
也就弄成了现在这样的尴尬模样。
姐妹两个总有龃龉,小的时候比父母宠爱,长大了又要分孰优孰劣,如今进了宫,更要计较利益浓薄,那一点子姐妹情分也早就不在了。
宜嫔知道郭贵人怀孕以后,头一个反应是为什么怀的不是自己,第二个反应就是——妹妹只是个贵人,没法养自己的孩子,那这个孩子生下来,养在她这里的可能性极大。
显然郭贵人心里头也是明白的。
她心里知道,自然也会着急,总要想个办法才好。
慢慢的,她的心思就转到了云佩身上。
宜嫔正在琢磨事情呢,就听见郭贵人开口说:“姐姐,你瞧瞧,我说借孕妇的喜气有用吧,你看,通贵人和咱们一道儿换了乌雅贵人的枕头,她不是也怀上了?姐姐不要急,早晚能到的。”
她这话简直叫宜嫔豁然开朗。
是啊,宫里头接连怀孕了两个,全是那天蹭了云佩喜气的人,她这个第三个人总不能是最倒霉的那个吧?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宫里头慢慢地就有了传言——和怀孕的人多亲近一些,总能怀上孕。
宫里头的女人唯一的指望也只有子嗣,听了这话心里头多多少少都有想法。有没有用不知道,试了才知道。哪怕没有用,心里头也有点儿安慰不是?
流言传到云佩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演变成了通贵人和郭贵人怀孕是因为云佩有生子秘方。
云佩:“……”
云秀也:“……”能不能不信谣不传谣?!
一直到康熙祭祀天坛回来,那谣言都传到他耳朵里了。
他立马去了承乾宫。
第37章
承乾宫里,佟贵妃坐在主位上,心里头滋味难辨。
后宫怀孕的人越来越多,可怎么都轮不到她。虽然康熙已经承诺了给她抱养一个孩子,可要是能有自己的孩子,谁会想着抱养别人的孩子呢?抱来的孩子,再养也和自个儿亲生的不一样,总是隔着一层罢了。
这会儿若荷说起康熙要来,她心里苦闷,很不想见,因此只吩咐说自己病了。
可若荷说:“主子,六少爷说今儿来看您呢。”佟佳氏的父亲是佟国维,康熙九年的时候晋了内大臣,管着侍卫处,当上了内大臣以后,他经过康熙的同意,把家里几个孩子送进了侍卫处,除了老四洪善喜好读书,其余基本都在三等侍卫的岗位上。
若荷说的六少爷是庶子庆复。他母亲是侍妾,一个沉默寡言的人,鲜少在后院里出现,佟国维的妻妾多,他母亲在一堆美人里也不起眼,后来不知怎么的生了一场大病,撒手人寰了,没多久,庆复就搬去了外面居住。
其余人多少猜测是不是佟国维和他因为那个侍妾生了嫌隙,总之,庆复前两年才回到了佟家。
不过他和家中兄弟们并不亲近就是了,更别说佟贵妃。估摸着是有事找她。
这样佟佳淑敏就不能托口自己病了。她正打算收拾一下去迎接康熙,结果若烟脸色难看地进来了:“主子,皇上直接往旁边去了。”
佟贵妃身体也僵硬下来。自己不想见是一回事,皇上过而不入,却叫她很没脸面。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见底下的宫人们战战兢兢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叫她们也跟着自己受气了,只能疲惫地摆了摆手。
另一边,康熙进了云佩的小书房,正看见她躺在毯子上叫常嬷嬷给她揉腿:“怎么?腿还是酸疼?”
云佩连忙坐起来。
康熙按住她,叫常嬷嬷继续给她揉腿:“从前荣嫔怀孕的时候也没看她腿这样疼,你这样严重,要不要叫太医给你看看?”
他一点没觉得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提起另一个女人有什么不对。在他眼里,他的后宫偶有摩擦,却一直很是和平。他的态度很坦然。
云佩更加不介意,只说:“早上才叫太医来看过,说是正常反应,许是个人体质不同吧?”
常嬷嬷手劲儿,按得云佩有点疼,她轻轻呼着气。
康熙这才看见她穿的不是旗装,而是之前给他看的花样子做成的衣裳。宽袖长衣,和满人旗装的简洁完全不一样。汉人不擅骑射,所以大多都是宽松些的衣裳,女子的衣裙也大多都是裙子,不像他们的旗装,两片式的设计,里头还要穿底裤。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还是说:“是比我们的衣裳好看些,不过不如我们的方便。”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自然要穿简便的衣裳。
云秀有些惊讶于他对汉人衣裳的接受良好,云佩却知道他既然同意自己做这些衣裳,说明他并不反感,看见妹妹惊讶的表情,她还是顺着云秀的思维想了想,然后刻意问康熙:“您竟然不讨厌汉人衣裳?”
云秀悄咪咪瞪大了眼睛,精神百倍地看着康熙。
康熙拉住了云佩的手:“固步自封永远不可能成长,满人要学习的东西太多,朕三四岁的时候,汗阿玛就曾叫和朕说起过,满人能打下来天下,却不一定能坐稳这个天下,在南边,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在看着咱们,盯着咱们。”
“想要治理好他们,就要先了解他们。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云佩顺着他的力道坐下:“难怪您去年设了南书房。”那会儿恰好是她怀孕的时候,康熙叫了侍讲学士张英和中书高士奇进南书房,所以她记得特别清楚。
之前康熙每天的日常都差不多一样,早上去乾清门听政,结束以后去太皇太后那里请安,然后就是到弘德殿里听讲官们讲课,到了晚上处理奏折,最后再翻牌子休息。
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和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虽然心里对他没有感情,云佩对他还是有几分敬佩的。
云秀也是一样,她一直以为天底下的皇帝都和小说电视里一样,整日都在后宫里打转,每天思考今天睡哪个小老婆呢。
康熙坐下以后,才有心情提起那句谣言:“宫里头乱七八糟的传言多,你不必放在心上。”要是那句话真的顶用,这世上天天都有新诞生的孩子了,不出几年,整个大清只怕人口都得翻上好几倍。
云佩点头:“谣言止于智者。”
康熙瞅瞅她:“倒是会拐着弯夸自己聪明。”
云佩笑而不语。他知道谣言的时候头一个反应是来叫她不用担心,这就有点意外了。她摸了摸肚子,想,大约是因为她还怀着孩子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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