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边水色
如意也很坦然:“我的主子从前只是孝昭皇后,以后只会是德妃主子。”还是从前的那个说法,在德妃身边,她能成大宫女,云秀往后还可能是格格,甚至可能是郡主,德妃又有子有宠,呆在她身边比在钮钴禄氏身边更有前途。
更何况她见了钮钴禄氏总会想起没了的孝昭皇后,觉得伤心。
云秀说:“我不是怀疑你,若是我不单独找你说话,恐怕其余人会有意见。”若是她一直不吭声,其余人难免会疑心如意和储秀宫有联系。
只有找过她,往后还待她和从前一样,所有人心中的疑虑才会被打消。
如意朝她一笑:“我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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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里圣驾启銮东巡,往盛京去,整整一月未归。
康熙不在,胤禛却还要去上书房。这回佟皇贵妃再不打算管事儿,也得把四阿哥送到上书房去了。
因为是才启蒙,所以没给他挑伴读和哈哈珠子,只叫几个小太监跟着他——佟皇贵妃临时挑出来的,不肯过云佩的手。
云秀本来想塞两个人进去的,结果谁知道佟皇贵妃原先忙着养胎,根本没提前露出风声来,到了胤禛要进书房的前一天才从内务府挑了四个小太监出来——云秀提前安排进去的几个人都没被选上。
最后跟着他的就都是不熟悉的人。
胤禛是十七年十月出生的,满打满算到今年十月份才到四岁,但是这会儿年龄的算法不一样,属于过一年就算一岁,所以在别人眼里头,他今年都已经五岁了。
可在姐妹两个人的眼里,他却还是个小孩子。总是各种不放心。
云秀本来想着看他去上书房了她再出宫的,末了又后悔了,还推迟了好几日。
好在这孩子头一次去上书房也不用学什么,只是去拜见几个老师。如今上书房的主讲老师是张英,本来是任职太子的师傅的,只是文华殿今年才刚修缮完成,而太子随驾东巡不在,他也就暂时在上书房停留教授别的皇子。
第一天胤禛平平安安回来,云秀好歹松了口气,也有心思出宫继续研究牛痘了。
那些蒙古部落的人都已经被秘密送到了院子里,云秀去看过,基本都是平民家里的孩子——到底是担忧风险,不敢送贵族进来。
不过云秀也不介意,这一批孩子大多都在五岁和十岁中间,随着孩子一起过来的还有他们的额娘。云秀和太医商议过后,决定先给一半女人、一半孩子先种痘,这样另一半没有种痘的女人可以照顾另一半的孩子,不然他们还得出人照顾。
等给前一半的女人和孩子种完痘,这些人就可以去照顾后一批的人,而云秀的时间也腾出来,可以去研究水泥了。
之前云秀给康熙列了制造水泥要用的东西的清单,那会儿康熙还问她是要做什么,云秀就说是在庄子上头看见庄头总在泥地里摔倒,想着是不是能弄点东西出来把泥地铺平。
左右她要的东西并不精贵,份量也不多,康熙就叫人准备了材料过来给她放在院子里了。
先前种痘成功的那一批犯人如今就在帮着加工那些东西。
因为云秀不太清楚水泥的原材料比例是多少,只依稀记得是七比几,这个配料比例还得经过不同的尝试。
水泥的原材料里头有石灰石、粘土、煤,都是要打磨成细粉才能混合的东西,这会儿又没有合适的工具,只能先用类似舂米的东西先把大的块状砸成小块儿的,再进行反复细磨、烘干。
整个后院灰不溜秋,飞尘满天。
云秀实在看不下去,叫人做了现代样式的隔离服,裤脚和腕口扎得紧紧的,没有消毒面具,只能做厚口罩给他们绷上。
这群人虽然名义上头是叛军,其实大多也都是被土司给裹挟着被迫叛乱的。
看康熙的意思,这些人估计以后可能会从死刑改为流放,虽然差距不大,好歹能够捡回来一条命。她也没必要虐待人家。
因为比例不太明了,正合了她对这事儿一窍不通的人设,所以他们是一点一点试出来的比例。
她还找了个管事的人,就是那个大胡子,他对这群人比较熟悉,也好操作管理。
为了防止他们走太多的歪路,她还略微提醒了一点:“这里头别的东西都不好和水混在一起,只有石灰石还算粘土可以,这两个肯定有一个要多放一点,就从五成开始,挨个试。”
生料都按照不同的比例拌好以后就得上土窑里头煅烧加热。
这个云秀就没法插手了,她对烧窑一窍不通,只能提醒他们温度得依次加高——初高中学习的化学方程式还勉强记得一点,小说里看到的水泥制造过程也依稀记得要分成三段,先分解,再融合煅烧,最后冷却出窑。
其实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很麻烦,因为对大部分的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记忆,没有成功的例子,除了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存在以外,其余的基本都是从头开始。
从原材料配比到温度的掌控,全都是让她头大的东西,别人根本不知道这东西弄出来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折腾出来有用的东西。比起天花这个早就有种人痘经验的太医看着,制造水泥才是云秀自己真真正正完全参与进去的东西。
整整两个月,她都住在土窑边上的屋子里,天天拿着纸笔在那里列公式、算比例、做实验记录,再根据烧出来的残废品进行一一排除,记载下可能成功的配方。
写一晚上,第二天趁所有人起来之前再把这些会引起别人怀疑的东西全部烧掉。
短短两个月她就瘦了二十多斤。
原先那些囚犯很看不起她的,一个女人没事儿折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他们不知道牛痘和水泥有什么作用,不知道它们能够带来什么利益,只觉得云秀在做无用功——两个月了,烧了上千窑的“水泥”,没有一个窑成功,几千几万斤的煤炭往窑里头丢,也没见有个效果。
他们觉得是在浪费,这些煤炭拿出来给百姓用多好?今年冬天还能少冻死一点人呢!
迎着他们埋怨的目光,云秀默不吭声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其实她的压力也很大,究根到底,她上辈子也不过是个大学生,这辈子又是个娇小姐,唯一能够支撑着她坚持下去的,也不过是这东西一定会成功。
可有时候云秀又忍不住想,万一失败了呢?万一这么多的东西都用完了,最后却没有什么结果呢?
不止这些囚犯在怀疑,云秀自己也在怀疑,外头的大臣们也在怀疑。
五月初,康熙东巡盛京回来,雪花一样的弹劾折子就堆到了康熙的案头。
是的,翻过年了,他们终于找到了云秀做实验的院子在哪里,虽然有侍卫拦着不许进,可总也有神通广大的人知道她里头在做什么。
就算不知道,那么多的煤炭、石头、铁矿每天都在往那个院子里送,还有进无出的,也够他们叨叨了。
参云秀浪费物资的尤其多,而且去年所说的牛痘实验迟迟没有出结果,他们早就觉得云秀是在瞎搞了。
还有头比较铁的,直接参康熙包庇纵容,话里话外都在说康熙宠爱德妃所以才纵容云秀,骂德妃红颜祸水。
康熙冷哼一声,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这样儿的折子全都留中不发。可天底下的文官都那个臭脾气,个个都觉得自己厉害,皇上不采纳自己的意见就是昏庸,朝堂上摩擦愈发严重,火渐渐蔓延,每天上朝的时候都和沸水滚锅一样,一点都不消停。
吵得康熙头疼。
他都想派人去问问云秀结果到底出来了没有。
就这么万众瞩目、沸反盈天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太子把四阿哥推下了台阶。
康熙黑着脸去了毓庆宫。
当时跟着太子和胤禛的小太监已经全都抓起来了,梁九功亲自审问。
胤礽鼓着脸站在下面,胤禛身上有擦伤,正叫太医给他擦药。
云佩头一个到了毓庆宫,佟皇贵妃在临产期,康熙没通知她,他觉着自己不通知佟皇贵妃应该也能知道消息,估摸着她会自己过来,结果云佩都坐了一炷香的时候,承乾宫里头也没动静。
若荷来禀报,说佟皇贵妃知道四阿哥挨打了,动了胎气,下不来床了。
康熙脸一沉,不说话了。
他一不说话,胤礽就有一点害怕。
旁边的胤禛抽抽噎噎的让太医给自己擦药。
云佩坐在位置上看着很心疼,恨不得冲过去把他抱在怀里安慰,可是她不能。
胤禛被佟皇贵妃抱养,他受了伤,该佟皇贵妃安慰,皇上肯让她旁听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她头一次恨起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瞻前顾后。
她眼里含着泪,康熙看见了。他看向胤礽:“你为什么推你弟弟?”
他本是先问一句的,梁九功已经去审太监们了,等会就会有结果,可是他想问问太子为什么。
明明是很平静的询问,胤礽却炸了:“他不是孤的弟弟!孤没有弟弟!”
他眼睛通红:“皇阿玛偏心!凭什么只问孤!”
云佩目光一凝,她觉得康熙要生气了。
果然,康熙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上头的茶杯咕噜咕噜地滚下桌子,碎了一地:“你推的胤禛,难不成还要朕问他为什么被你推吗?!”
胤礽梗着脖子:“孤就推他!”
他死活不肯说为什么,胤禛又哭得伤心,根本没法回答问题,气氛就这么僵持着。
没多久,梁九功回来了,说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之前太子都跟着康熙东巡,回来以后才知道张英在教小阿哥们,本来这样没什么,他进门以后就看见胤禛坐在位置上读书——胤祉今儿告假了。
太子还记着之前胤禛玩游戏的时候弄脏了他选的衣服,然后最近宫里头又隐隐有些流言蜚语,说胤禛的地位直逼太子,即将成为皇上最喜欢的阿哥,新仇旧恨加一起,他冲上去就和胤禛吵起来了。
太子年纪大,已经懂事了,说教起来都不带停的,胤禛呢?他在佟皇贵妃手底下长大,本就还没启蒙,奶娘最多教他怎么给皇上和太后之类的人请安,其余的东西都是他自己察言观色学会的,根本吵不过太子。
两个人争吵着,跟着的小太监们又不敢拦,胤禛发现自己吵不过,头一个反应是去找额娘和姨姨帮自己撑腰,于是撒腿就往外头跑,太子下意识地追,在门口台阶上把人拦住了。
胤禛觉得自己讨厌这个人,就要他放手。
太子不肯,两个人就拉扯起来了,胤禛力气又小,根本扯不过太子。
太子从小儿就金尊玉贵地长大,从来没人敢和他吵架,也没人敢和他拉拉扯扯,一时气急,伸手推了胤禛。
好在台阶不算高,又有个眼疾手快的小太监冲过去垫在了胤禛身下,才没摔出个好歹,只是擦伤。
可就是这一点擦伤,也够让人心疼的了。
康熙再昧着良心,也没法说是胤禛的错,他只能去问太子:“你知错没有?”
胤礽梗着脖子不肯认错。
康熙耐着脾气:“他是你弟弟,也是皇阿玛的儿子,兄友弟恭,你难道不知道?往日里教你念的书你都忘了不成?还不去给你弟弟道歉?”
太子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第一时间责备自己,还让自己给胤禛道歉,顿时睁大了眼睛:“凭什么?孤就不!”
云佩坐在边上,像个哑巴,冷眼看着康熙教孩子。
照她看来,康熙还是舍不得惩罚太子,不然早就让太子知道自己错哪里了。
同时,她心里也隐隐明白,现在这个时候,他为了胤禛罚太子,更加坐实了外头的传言,会让太子地位不稳,所以他想私下了结,让太子当着自己的面给胤禛道歉,回头再找一点补偿,这事儿也就敷衍过去了。
可云佩看着胤禛,太医擦药的手有一点重,他脸上又磕破了皮,药酒擦着很疼,因此眼泪汪汪的,时不时地露出来一点哭声。
这是她的孩子,难道她要永远为了心里所猜测的那一点所谓的帝王之心,而委屈自己的孩子吗?
她不免想起了云秀的话。
孩子都是最知道情绪的人,大人喜不喜欢他,心不心疼他,他自个儿就能感受出来。他能看到自己的犹豫和顾忌,会不会因此,他心中也会生出嫌隙?
他和小六不一样,小六从小养在自己身边,而他养在佟皇贵妃名下,将来长大了,他会不会如云秀所说的那样,觉得自己偏心,觉得自己不爱他?
云佩觉得自己爱他。
她从座位上走了出来,不去看康熙诧异的眼神,走到胤禛身边,拿过了太医手里的药,轻轻地给他擦脸。
刚刚胤禛只是小声抽噎着,这会儿云佩走到他的跟前帮他擦药,他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额额娘,他欺负我!”
小孩子稚嫩的嗓音哭得叫人心疼,云佩抱住他,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了。
他们母子两个相拥而泣,康熙坐在上面,手指动了动,到底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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