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悸
林皎月撑着端庄,假装不知道这人也看过自己被顾玄礼抱着呜呜大哭的场面:“没错,督公终日辛劳,我既然进了府,便想着能不能做些事,叫督公欣慰高兴。”
看着眼前只有十六岁的小姑娘,梅九睁大眼,脑海中只有,督公说夫人胆子大,果然所言非虚。
他想了想,真诚提议:“督公喜欢杀人。”
林皎月:“……”
梅九咳嗽两声:“那除了杀人,就……喜欢下雨天吧。”
毕竟下雨天爱杀人,不也就等于喜欢下雨天吗,梅九觉得自己换算得没有问题。
况且除此之外,督公哪还有什么喜欢的?喜欢发疯也不算啊。
林皎月若有所思。
而很喜欢杀人的顾玄礼,此刻倒是身如修竹,怡然自得地穿过皇宫,一路昂首阔步,不论是皇亲贵胄还是当朝重臣碰上,他都眼眨也不眨,目下无尘地跨过去。
被他忽视的人只有将恶狠狠地咒骂咽回肚子里,盼着这狗东西早日归西!
文帝约他在椒台殿见,这是段贵妃的寝宫,可段贵妃今日却没在殿中。
文帝衮服冠冕衬着年轻英俊,颇有威仪,见了顾玄礼,却比谁都更快地红了眼,一把起身,从上首走下来。
“督公,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顾玄礼没说话,侧目扫了眼周围,宫女内宦们战战退了下去。
所有人都想,自成婚后,这还是督公第一次进宫来,督公今日定是要大发雷霆的,就连文帝心中也有忐忑,面色从刚刚开始便一直僵硬着。
他心中纠葛,顾玄礼若是殿前失仪,他自当有借口再惩处人一番,可又害怕顾玄礼的失仪没个限度,真叫他这皇帝下不来台。
谁知顾玄礼神色自始至终未变,待众人走后,才微微欠身:“陛下已是独当一面的明君了,这般情感外放,小心被奴才们看了笑话。”
文帝赶忙摇头:“我与督公的感情岂是旁人可以领会的,贵妃也因着担忧督公遇刺,一病不起,今日本想同我一道来见督公,都没能起身。”
顾玄礼笑了笑:“奴才谢陛下与贵妃娘娘体恤。”
口口声声奴才奴才,却也没劝勉自己要自称一声朕,文帝垂眸隐去眼中波涛,叹了口气:“就怕好心办了坏事,这次赐婚,也让我与贵妃忐忑不已。”
随即又是一顿卖惨,说那些大臣逼得自己与贵妃都睡不好,且贵妃回头又怜惜,督公确实孑然一身已久,才动了赐婚的念头,可谓是一波三折。
“督公心中,可还有怨?”说了一通,文帝小心翼翼地试探。
顾玄礼想了想今早看到的画面,他的小夫人虽然心眼多还白嫖他,但蹲在花园中逗猫的画面,倒也浑圆……好看。
与其杀了大闹一顿,让旁人顺心,养着叫自己赏心悦目,给旁人添堵确实更好。
他便道,奴才不怨,多谢陛下娘娘,奴才才能得此贤妻。
这便是……不计较先前赐婚之事了?
文帝见他满脸真诚,一口气猛提,终于颤悠悠松开。
加之早时听到他陪夫人回门又夺嫁妆,看起来好似真挺喜欢的,这才完全放下心来,义愤填膺地说起了洒金巷的刺杀案。
年轻的皇帝已经查清缘由,原来是他的瑞王叔早早豢养了一批武艺高强的死士,见此次宁王世子对督公有怨,便趁热打,派出了一队人马借刀杀人。
顾玄礼安静听着对方满口为他不忿,又无能为力,看了半晌皇帝精疲力尽的演说,才慢慢点了点头,总结:“瑞王果真其心可诛,长此以往,不仅对奴才,更是对江山社稷都有威胁啊。”
文帝热泪盈眶,就是就是。
顾玄礼终于搭茬,这个活,便等同于接下了。
无所谓是谁要杀他,反正瑞王,早晚要死。
顾玄礼这厢刚要告退,殿外突然刮起大风,眼看要狂风暴雨,文帝犹豫了会儿,便问他可要在宫里歇下,正好也可以等贵妃好转了见见。
顾玄礼身上的骨头已经隐隐作痛,便勾唇笑了笑,谢过了文帝好意,拂袖离去。
文帝笑容僵了僵,转身进了殿内里间,段贵妃倚坐在床头,面色微微泛着白,见他来了,谦卑柔美地看向他。
文帝原本心中的些许埋怨,渐渐被安抚下去了。
罢了,他想,连自己都忌惮顾玄礼这把刀,又何必勉强段贵妃时刻坚强。
他抚着段贵妃的乌发,有一下没一下地喃喃:“若非陆将军戍守边关难得回京,朕何至于……连把趁手的刀都没有呢。”
顾玄礼出宫时,天下瓢泼大雨,他全身的骨头没有哪一块不疼,特别是脑子里,似乎有什么要炸裂,所以他没有骑马,也没有上下马车,而是一步一步走进了雨幕。
冰冷的雨水极好地麻木疼痛,一如十五年前他倒在血泊里,浑身骨头都碎裂时那般,雨水冷着,就不那么疼。
可还是疼啊,不仅仅他一个人疼,这么些年来,死掉的那么多人,他们的疼,都在他身上啊。
雨水顺着顾玄礼的脸凝下来,从尖瘦的下巴落上湿漉漉的衣襟。
他咯吱咯吱地磨牙,心想,要不现在就去瑞王府杀人吧?
说去就去,他晃了晃脖子,迈大步子,绣着金边纹缕的黑靴毫无顾忌地踩进脏污的水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疼出了幻觉,他在路过洒金巷的时候,向来空荡荡的巷口,今日却站着个举着伞,一身鹅黄水仙散花裙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说:
皎皎:我是来谈恋爱哒!
梅九:(突然预感不妙怎么回事)(身后督公拔出了40米长刀)
第18章 教训
林皎月举着伞,冒着大雨跑向顾玄礼,裙摆如水中的鱼尾,波澜晃动。
“督公,您怎么淋着雨回来呀?”
她小口小口喘气,把伞举到顾玄礼头顶,抬着胳膊努力替他挡雨。
可一把小伞挡不住两个人,甚至挡她一个都够呛。
走近了,顾玄礼才看到林皎月的黑发已经湿了大半,黏在她的脸上,像不知餍足的蛇缠着冰冷的白玉,而她的身子是另一块更完整,更婀娜的玉。
顾玄礼垂着眼情绪莫测,阴翳的眼瞳,比她的黑发还要黑。
林皎月顿了顿,刚刚怕被雨声盖过声音,所以拔高了几分,此刻微微弱下去:“督公,不回府吗?”
她的试探很轻盈。
“你在做什么?”顾玄礼的声音比平常低,但因着语气冰冷,在喧嚣的雨声中如若雷震。
林皎月有些害怕,但还是诚实道:“我在等督公回家。”
顾玄礼缓缓咧开嘴角:“在巷口等,真殷勤啊,可旁人怕咱家,搬出巷子,不真代表整条巷子都是咱家的。”
林皎月早就做好了被冷嘲热讽的准备,毕竟早上他们刚刚不欢而散,所以对方此刻说什么,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她也没有领会顾玄礼看向自己的眼神,像个喋血的野兽发现了新猎物,正一寸一寸地扫视衡量。
她认真道:“我怕督公坐马车或者骑马,到府里就直接回后院,见不到您了,所以站在前头些等。”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心眼儿,也不演了,直接就告诉了他,她想被他看见。
顾玄礼闻言顿了顿,像发现了有趣的猎物,嘴角咧得更开,
他终于伸出手,捏住了小姑娘纤长细嫩的颈脖。
“林皎月,你真的很大胆。”
他磨牙低语,疼痛让他觉不出自己使了多大手劲儿,但他看见,这个大胆的小姑娘终于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浑身的骨骼都在战栗,在叫嚣,让他快点捏死眼前这具脆弱的身体。
可他又看见,林皎月脸上没有惊讶,也没有惶恐,甚至举着伞柄的手都没有颤抖,只红唇翕合,有些难撑地将手抵在了顾玄礼的肩头。
她的力道轻轻的,比打在他们身上的雨都要轻。
这算什么反抗?
顾玄礼凑近逼问她:“真不怕咱家杀了你?”
林皎月艰难抬起眼,目光却炽烈,艰难地喘着气,一小口一小口地回答他:
“我是督公的夫人,当然,不怕督公呀。”
顾玄礼微微睁眼,手掌宛若被灼烧,不经意地松开。
林皎月得到松气,说不上是被雨浇得,还是汗浸透,整张脸泛着惨白,踉跄两步,栽上顾玄礼胸膛。
小姑娘的身子在冰冷的雨天,靠过来时感触更清晰,她比猫儿还柔软。
顾玄礼微不可查地顿了顿,却也因这瞬间,远离了浑身的痛——
因为被林皎月抱住的地方,被她所触碰到的全部地方,都宛若烧起来了。
他哑口,喉咙眼宛如被人撕扯绷紧,质问他,杀啊?!
为什么不继续了?!
顾玄礼额角青筋凸起,咬紧牙——
伸手将人死死按进怀里。
太柔软了,一捏就要碎了,怎么杀啊。
最后,林皎月为她的鲁莽,也终于付出了代价:她伤寒发烧了。
大夫过来看诊,把完脉一回头便见到顾玄礼那张冷脸,顿时吓得支支吾吾,一会儿夫人心气郁结,一会儿春天受寒也很正常,颠过来倒过去半天都没说清。
顾玄礼蛇一般的眼神看过去:“心气郁结是被刺客吓的,春日受寒是她自己跑出去淋了雨,看咱家作甚?”
大夫赶忙解释没看没看,是他眼斜总爱撇。
顾玄礼凉飕飕:“能不能治?不能就将你的眼一道挖了。”
大夫磕头,能,能。
那就一切好说,顾玄礼看了眼偷跑进屋的小珍珠,拿脚尖绊了几下,绊得小胖喵仰起快看不见的脖子张牙舞爪,嘴里骂骂咧咧。
他知道它想来吃林皎月带回来的小鱼干。
白眼狼,白嫖精,哪里有吃的跟谁好,他都没得着回报,它休想吃到小鱼干。
临走前,大夫颤颤巍巍看到孙嬷嬷,想起先前的事儿,也被吓得藏不住,直接说出来:
上次夫人送来的那药方,他粗略过看了。
顾玄礼没抬头,脚尖的动作稍稍慢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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