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悸
他将空杯子塞回还在傻笑的小夫人手里,眼一闭,不看了。
看久了,连自己都似要跟着发傻笑起来了。
林皎月不知顾玄礼每年有祭拜的习惯,也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但被告知阆哥儿那边有了关照后,便再没什么担心,马车摇摇晃晃驶出半日,只安安分分地坐在马车里,静待到目的地。
也因着不知路途几何,她出门时带了些先前没做完的功课出来,闲来无事,见督公又在闭目养神,便轻轻挪了挪座位,从坐塌上跪坐下去,伏在小茶案上,摇摇晃晃地算起了功课。
前些天生病,断了不少日子,如今再看起密密麻麻的账本,便觉得陌生了不少。
她揉了揉鼻子,静默无声地盘算起来。
实则,她还有个小心思——
督公睁眼后瞧见她在算府里的账,若是说什么,她就撒个小娇,求饶不做了,回去后也会同管事和孙嬷嬷说,以后都不会再插手这些,
可若是督公看了也不说什么,就代表自己还能继续做,以后说不定还真能执掌府中事务呢。
手中无算盘,心里却已经敲得噼啪响。
她从小心思便多,只是经历前世那一年,学会了收敛,却不是完全收了心。
谁知顾玄礼不按常理出牌,马车行了大半日,茶都喝干了整壶,墨线小字几乎要钻进林皎月的眼里,他都没再睁一次眼。
林皎月有些摸不准地看向顾玄礼,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又昏睡过去了?怎得除了刚上车后和自己说了会儿话,就又没了声音呢?
可哪怕不为着试探顾玄礼,林皎月也有些忍不住了。
赶路的蕃子大概同顾玄礼一样,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糙老爷们儿,晌午该吃午饭的时候,甚至都没停车,林皎月饿得无法,只好悄悄从随身的小包裹里拿了几片云片糕来吃。
这还是上车前孙嬷嬷给她当零嘴备的,她不敢吃独食,拿了几片放在顾玄礼那方的桌案上,用个杯托盛着,像上供似的,可这人连眼都没睁一下。
渴了饿了忍忍也挨得过去,但跪坐大半日,饮了一壶水,她想如厕……
马车还在一路颠驰,当真十分要命。
于是当顾玄礼觉着自己衣摆被人攥住时,略显阴沉地睁开眼,便见小夫人脸红的几欲滴血,羞恼又颤抖地偷偷看他:“督公,我们,还有多久才到目的地啊?”
顾玄礼:“……”
为这种小事吵醒他,自己还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是闹哪样。
他心不在焉地回,晚上,说着又要闭上眼。
林皎月急忙又攥了下他,他睁开眼,辨不出喜怒:“林皎月,你是要扒了咱家的裤子吗?”
连名带姓,看出来是很不高兴了,可林皎月哪敢!
她忍着羞耻,小声说了句请求,可顾玄礼这几日伤重正在恢复,也没听仔细,又问了一遍。
林皎月颤颤巍巍吸了口气,以为顾玄礼又在逗她,终于也放弃了羞耻,红着眼眶低叫出来——
妾身,想如厕!
顾玄礼愣了愣,随即扭过头,忍着声笑得肩膀发抖。
林皎月心酸麻木,不知道有什么好笑,您清高,您了不起,您硬渴着也不如厕。
不就是想看她出糗吗,上次是葵水,这次是如厕,这人就是想看她笑话。
他们太监,果然就是很恶劣!
可看完了笑话,顾玄礼终归叫停了车队,蕃子们驾马面面相觑,走到马车旁汇报周围。
听到他们正路过个镇子,林皎月自然心动。
她真的很饿很渴,又很想如厕,可她又知道,顾玄礼说晚上到,这一队人都会无欲无求到晚上,所以她不该有多余的奢求,只求能暂歇小片刻。
她小小地缩在顾玄礼身后,出气似的使劲攥他衣摆,把漂亮的曳撒拽出好几道褶子。
忽而听得顾玄礼道:“那就在这歇一晚吧。”
林皎月和外头的人都愣住了,她差点就直接开口问顾玄礼,您不急着到目的地了吗,可又怕到手的便宜真飞了。
得了便宜,就要好好卖乖,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车队调转方向,趁着顾玄礼还没回头,林皎月心虚地松开他的衣摆,还悉心给理了理顺。
顾玄礼转过身坐正,斜光瞥见垂着头的小夫人,又看了看刚刚身后有感的位置——
啧,要不歇一晚,裤子真叫她给扒了。
目光又落到小案板宛如上供的云片糕上,咧了咧牙,没吃都觉得齁得牙疼。
一行人找了间客栈落榻,林皎月还没来及问顾玄礼,可要她夜里服侍照料,这人就单独给她安置了间屋。
她神色一时间很微妙。
若说这人没有欲,瞧着也不像,那日纵使自己神志不清,可也瞧得出,他神色冷静自持,呼吸却是粗重急促的,
可若说他有,他不仅不似传闻中别的宦官会□□折磨人,甚至除却唯一的那次,其余多是逗弄调笑,再不曾要求过自己。
总之就是很微妙。
顾玄礼见小夫人还杵在那儿,眉头挑了挑。
凑过去,低低嘘了嘘:“不怕尿裤子了?”
林皎月炸毛似的弹开,难以启齿。
她气愤地提着裙子,噔噔噔便冲向后院,再也顾不上什么边界了。
她算是看清了,这人根本没有底线!
顾玄礼慢慢敛了笑,负手慢悠悠环视一遍客栈,目光所及的客人皆在惊疑不定地暗暗观察他们,但凡被他扫倒的,都赶快挪开视线不敢与其对视。
他漫不经心地轻轻抖了抖衣服,毫不在意地露出腰间悬挂的厂卫司令牌——
其实不露也大差不差,这么大一群褐绿色锦绣服的厂卫跟随,加之但凡有点心的人,都知道九千岁每年祭拜都会路过这附近,便能猜出这位俊美青年的身份了。
客栈老板僵硬了脸,眼看大厅里的客人一个接一个忙不迭跑路,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滴下来。
顾玄礼看了他一眼,好心安慰:“别怕,咱家不像他们,住店会付钱的。”
老板面容抽搐了下,颤颤巍巍笑道:“谢,谢督公。”
林皎月净完手出来,诧异地看到客栈大厅居然空了,只有顾玄礼的手下们四散坐着吃饭,好奇问了嘴:“督公,您包场了?”
顾玄礼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是啊,夫人精贵,咱家不舍得叫外人看了去。”
客栈老板瞪大眼,险些没吸上气,却见那小夫人红着脸,偷偷剜了眼顾玄礼,提着裙子哒哒哒走去了个空桌。
咳!
京中传言,九千岁娶了个捧在手掌心上的小夫人,此言不假啊!?
“好看吗?”
回过神,才见九千岁笑眯眯地盯着自己,客栈老板没吸上来的气儿瞬间上来了,呛得连连咳嗽,忙不迭低头:“督公恕罪,草民,草民从未见过贵人,一时失了分寸!督公恕罪!”
“嘘,站稳了,别吓着咱家的夫人。”
顾玄礼挥挥手,侧目去看那越发胆大包天的小夫人一屁股坐了下去。
先前还软绵绵地说,第一次与督公吃饭,等督公一起呢,这会儿就已经比谁都理所应当了。
胆子是越发大了,见风长。
那日在她花园里逗猫,就应该踢一脚她屁股的,一时矜持,反被她抢占了先机。
可想起小夫人软绵绵踢自己的一脚,就又想起她的开裆裤。
他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咱家也觉得好看。”
饭碗后,林皎月听闻没有其他安排,便轻悄悄同顾玄礼道,她回房了。
虽说她也好奇京城外的人情风光,可此行只有她一个女子,且顾玄礼为了她已经改了行程计划,她便该懂事安分些。
顾玄礼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嗯,锁好门。”
林皎月心想那不是必然吗。
收整行囊时,林皎月目光一瞥,看到梅九托她带上的药,才发现里面只有两小包,想来顾玄礼此行本就想着速战速决,当即更心虚了些。
可转念一想,若顾玄礼渐渐开始在意起她的感受,是否也代表,她越发重要了呢?
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她有些不确信。
夜。
一队死士悄没声息地潜入小镇,贴着街角屋檐摸进客栈。
寂静无声的大厅里隐隐有股混着血腥的药味儿。
死士转身,眼前寒芒飞溅,烛火应惨叫燃起,周围一片已成瓮中捉鳖之势。
顾玄礼翘腿横坐于大厅最前方,擦了擦横刀上的血,黢黑的眼眸中闪烁着残酷又冰冷的光。
他略显兴奋地勾起唇角:“诸位,咱家久等了。”
说顾玄礼是刀,可不仅仅因着他在朝堂上目中无人,在王爷府邸也肆无忌惮,锐不可当,
而是因他本就是最锋利的刀——
上过战场的老兵见他挥刀的模样,说不论是现如今的镇国大将军陆远,还是十多年前谋逆而死的威武大将军宣曜,都不及此人锐利及满怀杀意。
顾玄礼是把刀,锋利到哪怕自己磨损催折,都要取敌人性命。
作者有话说:
小顾:进能提刀杀人,退能提醒小夫人嘘嘘,咱家真是个好夫君
林皎月:呜呜呜死太监!
第30章 亲吻
林皎月早在打斗刚开始时, 就被一道惨叫钻醒了大脑。
客栈房间简陋,这种蛮横的方式一度让她以为自己回了前世,刚咳完血又被救了回来, 又被禁在了那个处处都是破损、比下人房还不堪的屋子里。
她断断续续地吸气, 浑身痉挛,手指上似乎都传来了真实的痛。
外头的惨叫和嘶嚎离得很近,半梦半醒间, 极像她咳血那日早上的奏乐与人声鼎沸, 所有人在笑在闹, 锣鼓喧天地去迎接新妇, 将她嘶哑的呼救和期盼彻底湮没。
幸而,摆放在床头的包裹里, 那两包药的药味儿渐渐侵透过来, 慢慢安定下林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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