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醋百骨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不容拒绝对德公公说:“朕要去萧家吃饭。”
德公公:……
这好像是命令。
得知皇帝要来,潇潇和顾长安手脚麻利换了菜。
皇帝是没指望自己能在萧家受到多大欢迎,也没想过能来享用山珍海味,但让他堂堂九五之尊喝白粥,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萧家没人觉得过分,甚至还限制他只准喝一碗,咸菜都限量,吃完饭潇潇就在那背孝经。
背得皇帝脑瓜子疼。
离开的时候他十分感慨:“瞧瞧,这不是亲爹娘的都还在替他打抱不平呢。”
说完发现把自己也给饶了进去,于是心情更不爽了。
他走之后潇潇迅速放下只喝了一小碗的粥,把还在厨房热着的菜端上来,一边吃一边问萧苒:“他怎么什么都没问?”
萧苒给女儿加了块肉:“他呀,心里明镜似的。”
就是有时候装瞎罢了。
潇潇又问:“娘觉得咱们什么时候告诉皇帝陛下真相比较好?”
萧苒斟酌了一下:“本来想等凶胡人走了之后,但现在咱们都不开心,怎么能让他们高高兴兴回去。”
“就是委屈了阿衍那孩子,平白受苦。”
潇潇叹口气,她偷偷见了容衍的事儿是秘密,所以这会儿也不能表现出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不过当晚她就又溜进宫去了,还给容衍带了好多好吃的。
她不会安慰人,以前觉得能吃饱喝足人生就算是圆满,所以喜欢一个人,也就首先想到给他做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而容衍见多了各色尔虞我诈,反倒是潇潇的真诚最能打动他。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被亲娘厌恶至此,他这一路走来不知多少次怀疑自己该不该出生。
既然这么恨他,当初又何必生下他。
可是吃着潇潇亲手做的美食,那些悲观的念头好像就都逐渐不复存在。
潇潇看着容衍眼下青黑,说什么也要他在空间先睡一会儿,然而看着他的睡颜,她发现自己也困了。
潇潇做了一个梦,梦里,萧家没有找回女儿,萧苒没能治好旧伤,凶胡攻入大夏造成生灵涂炭时,京城皇宫忽然大火不休。
皇帝驾崩,新帝登基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将严家抄家,群臣反对,新帝当朝斩了包括左御使在内的几名言官,而后亲自提着前太子,让他看着严家倾覆。
从严家搜出的大量兵器钱财被迅速投入军营,四面八方所有能召集的兵力尽数聚于京城,而此时,来势汹汹的凶胡大军与突然加入的南蛮兵集结,直逼城下。
两军对垒,大战一触即发的当下,新帝做了件让人瞠目结舌的事。
他在阵前,亲手斩了太子。
而作为旁观者的潇潇,也在此时看清了那张染了血的脸。
容衍。
梦醒之后,潇潇仍能感觉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她不确定那之后,大夏胜败如何,但想来,即便侥幸胜了,恐怕也是惨胜。
隐隐约约的,她好像知道自己来到这异世的意义了。
不仅为发扬美食,还为还这大好河山太平盛世。
容衍被软禁的第一天,太子在朝臣们的见证和吹嘘中与凶胡使臣定下脱水蔬菜的交易,半数大臣为他这留下铁矿的壮举歌功颂德,刻意忽略了接下来的成药买卖。
公孙仲景不通俗务,只管做药,所以谈价钱的事情仍旧交给陆沉。
陆院长如今也被皇帝安了个三品头衔——主要是他嫌再往上事情多,太麻烦,领着皇差,陆沉咬定不接受除了铁矿之外的任何支付方式。
凶胡人说运输不利,陆沉就冷笑着问:“铁矿不好运,牛羊珠宝又能好到哪里去?”
凶胡人说铁矿事关兵器,觊觎之人更多,陆沉就摆摆手表示:“这个就不用你们担心了,只要你们一封飞凖传书回去,我们的镖师就立刻能带着铁矿出发。”
反正说来说去,凶胡只能老老实实按照陆沉说的去做,然后他们郁闷地发现,王都那里还没把铁矿集齐呢,他们的老朋友,长城货运的镖师们就已经在门口等着,甚至还亲切地询问:“要不要帮忙?”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赤尔南心里其实挺高兴,他们凶胡人天生骁勇善战,只是运气不好,生在那严寒之地。
战死沙场便罢了,他们的族人中有很多是在寒冬冻死、病死,只要大夏的成药管用,今后他们每年冬天冻死的孩童就会越来越少,那么可以长大成人的勇士更多,再想攻下大夏,又哪里是什么难事?
这道理他懂,赤尔伽和赤尔炎肯定也懂,不然,他们哪里会老老实实听他的,交出储备铁矿。
算起来,这库存一清,接下来的三年五载或许真不太方便动兵,但那又如何,下次卷土重来,大夏绝无还手之力!
想的是挺美好,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京城的时候,就在京城百姓还对三皇子勾结外族一事议论纷纷之时,一道晴天霹雳将他们劈了个外焦里嫩,痛不欲生,悔不当初……
“什么?”
皇帝连形象都顾不上,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你刚刚说什么?”
萧苒撇撇嘴,在满朝瞠目结舌中慢吞吞重复。
“臣说,其实凶胡给的那两块地上,有铁矿。”
皇帝直接原地走了两圈:“确定吗?”
萧苒抱臂:“三殿下征战之时在疑似矿脉的地方留了标记,这些天臣让人去探了一探,八九不离十。”
皇帝顿住:“你是说,老三早就知道?”
萧苒冷笑:“不然他为什么要说服陆大人,同意凶胡的请求?”
第四百四十三章 长城货运,使命必达
左御使怒道:“那他怎么不早说?”
“早说?”萧苒反问,“大咧咧说出来,然后叫凶胡人听见后反悔吗?”
“为了不让凶胡人起疑,三殿下即便被你们冤枉了,也不曾为自己辩解过一句,怎的,现在左大人还要怪罪三殿下这苦主?”
左御使一个屁都不敢放。
可别人有话要说:“那龙袍之事,又怎么说?”
萧苒问他:“打个比方,我现在看陈大人和左大人特别不爽,那二位觉得我会直接提着刀到你们面前,告诉所有人我想砍你们,还是偷偷摸摸夜里敲闷棍?”
陈大人和左御使:……
哪有这么打比方的!
陈大人不敢放屁加一。
容衍能为大局着想,忍得此等委屈,被冤枉了也毫无怨怼,谁会信他偷藏龙袍?
皇帝对这事儿更是心知肚明,实情难以言明,便将做手脚的那老奴才提留出来领罪,也算是告诫姬贵妃。
至于那所谓“通敌之信”,萧苒笑的鄙视。
“从未听说‘通敌’只需单方面通信,即便那信真是凶胡二王子写的,他寄出去了吗?三殿下回信了吗?”
“按照左大人这说法,若是那凶胡人给诸位都写封信,陛下是不是要把这满朝堂的大臣全都换一边?”
“写信就能让对手全灭,以后还打什么仗啊。”
见左御使还要多话,萧苒挑眉。
“左大人要是不服,大可将那赤尔南叫来,我们当面对质。”
别说左御使叫不来人,便是能让赤尔南收到消息,后者也不敢来。
说句不怕丢人的话,他如今面对萧苒和容衍,有些怵得慌。
发现姬贵妃这般行事也没被皇帝处置,皇后百感交集,感觉心头那压制许久的嫉妒又要冒出头来。
便是此时,姬贵妃主动求见,说要给太子送新婚贺礼。
太子妃的位置终究定下左家嫡女左倾颜,双方年龄合适,又有皇命在身,不日即将完婚,皇后这些天都在忙着筹备。
太子成亲,那仪仗必须足够风光,又不能太过风光,严家最近在陛下那里太过惹眼,她需要好好把握这个度。
倘若姬贵妃送的礼过于扎眼,皇后是无论如何也要多加考虑的,可她送的竟是一整座庄子。
那庄子极大,可以容纳数千人在其中自给自足。
皇后动了心,见姬贵妃坚持,便收下了这份好意。
三皇子解禁她都不去见一面,可见得这母子之情当真淡泊如水,今后她能仪仗的,也就是太子,怪不得这般上赶着讨好。
皇后甚是自得,当然也不会知道姬贵妃低垂的眼眸中是何等神色。
凶胡使臣恨不得自己早走几日,也就省的一路上都在想铁矿的糟心事。
他们在荒凉的大漠寻了多久,才寻到如今那几片矿脉,大夏三皇子那是什么运气,追他们的探子,居然就追出两座还未开采的铁矿?
比起使臣们,赤尔南这会儿喜忧参半,忧心的内容和使臣们差不多,觉得自己血亏,喜的是……
这馊主意是赤尔伽出的!主动将铁矿矿脉送上和他打败战,这俩事放一起谁更丢人,那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凶胡王子们之间必有一场争斗,但潇潇已经不在乎了。
公孙仲景来找了她一趟,朝廷有人要他在卖给凶胡的成药里动手脚,他拒绝了,此事得到萧家大力赞成,他此来一是为了道谢,二是为了解惑。
萧家世代征战,到如今只剩下萧苒一颗独苗,她与外族的恨,天地可知,所以他以为萧家也会赞成不计一切让凶胡人付出代价。
潇潇告诉他:“公孙大夫医者仁心,自然不该用救人的手去害人。”
“我娘也有她的坚持,凶胡人诚然可恶,若是沙场相逢,她必然不会手下留情,杀人者仁恒可杀,但不是用这样的方式。”
“她是将军,不是杀神。”
“再者,将要服用这些成药的人里,也并不都是穷凶极恶。”
“大夏的百姓是生命,凶胡的也是,焉知凶胡百姓中,没有无辜之人。”
如果他们在被凶胡人当成救命稻草的成药里布下绝望的种子,那他们和那无耻的凶胡兵,又有什么区别?
公孙仲景思绪万千,认认真真施了一礼。
这些话容衍也听到了。
皇帝给他解禁之后,准他在家休养几日,调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