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醋百骨
宁二婶故作镇定冷哼一声:“我东西落在这了,怎地,我一个大肚子,还得在你家门口顶着大太阳等你们回来不成?”
说完还啐了口:“当你家有什么好东西呢!”而后便翻着白眼走了,才走出众人视线,她就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吓死她了,臭丫头回来得怎的这样快,幸好她动作也快,早就找到想找的东西。
宋氏他们回来的时候潇潇将这插曲很随意地说了,宋氏听完连饭也顾不上吃,连忙冲回屋里,发现东西都在才松了口气,不过她有一事不解:“我记得走之前把门锁上了啊。”
潇潇不动声色:“兴许是娘记岔了?总不能是二婶把锁给撬了吧。”
当然不是,宁二婶要有这本事,早不知上哪儿偷鸡摸狗去了,锁是潇潇开的,为的就是给宁二婶大开方便之门。
潇潇低头扒饭,好像对这事儿并不是很上心的样子,但后面几天却总注意着老宅的动静,不,应该说是宁二婶的动向。
宋氏屋里的小脑斧花样子,宁二婶越看越喜欢,算着肚子里这个生出来也恰好属虎,她决定自己也照着那图,给她儿子缝个肚兜!
她晓得宋氏是去如意布庄卖的绣品,所以等她赶急赶忙将第一件成品绣出来,她偏不去这家。宁二叔的那招她也学会了,将绣品定了个十八文的价格,宁二婶雄赳赳气昂昂踏入了县城另一家布庄。
她也不找中人婆子,有钱给那婆子,干啥不自己赚,再说了,瞧大嫂藏着掖着,就知道这图样值钱!
她满怀期待而去,却叫人用十文钱泼了个凉水:“什么,十文?如意布庄那里给的可是二十文!”
布庄的人十分冷淡:“你也不看看你这绣技,给你十文已经是念着这花样子新奇,换了旁的,五文钱都没得商量。”
宁二婶脸上臊得慌,她的女红什么水平,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只是没想到和大嫂差的那样远,不过和钱有关的事儿,她也不比宁二叔迟钝,当下便道:“我本来也不是来卖绣品,我卖的是花样子!”
她虽然绣不好,也画不好,但她能口述能比划啊,凭借这布庄绣娘自己的天赋才能,人家愣是一下午将这小脑斧图样复刻了个七七八八。虽然称不上一模一样,但比起外头那些个牡丹芍药的,确实有趣味多了,掌柜这才抬着下巴给了宁二婶六百文,让她欢欢喜喜地走了。
她方离开,潇潇便在门口绕了个圈,又去了如意布庄。
柳掌柜正闲的浇花,看到她来只懒懒抬了下眼皮:“点心在桌子上,自己拿了吃。”
潇潇捏了块桂花糕往嘴里一塞:“我是来吃点心的吗?别老把我当不懂事的小屁孩好不好,对了,有茶吗,这糕里糖放多了,齁甜!”
柳掌柜放下水壶,任命地给这祖宗拿茶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是又有新的花样子要卖?”
潇潇抹了把嘴:“那个不急,我是来告诉你,接下来应该很快就会有人出小脑斧的仿制品,你赶紧出货吧。”
柳掌柜眯着眼看她,潇潇缩了缩脖子:“我知道我好看,可你也别用这种眼神瞧我,叫徐掌柜见了得多羡慕。”
柳掌柜脸一红,甩着袖子要打她,两人闹了会儿,也就将第一批小脑斧的出货排上了日程,潇潇清清嗓子:“对了,还有个事儿要漂亮的柳姐姐帮忙~”
第八十五章 牢记今天说过的话
柳掌柜将白眼翻得更像媚眼:“有事的时候是柳姐姐,没事的时候就成了柳掌柜,你要是个男子,十足就是玩弄女儿家心思的登徒子!”
登.潇潇.徒子正经脸:“胡说,我要是个男子,那只能是一心一意喜爱柳姐姐这样大美人的情圣!咳咳,事情是这样的……”
她从如意布庄出来时脚步轻快,和云亦一同出来的容衍见了,心下便有些思量,他让云亦盯着老宅,所以宁二婶来县城做什么,他也算清楚,他原是担心宁潇潇被欺负,特意来帮忙,如今看她表情,似是已有成算。
不光是宁二婶,宁二叔干的那些事,她好像也不意外,再想到她当初在她爹跟前故意给宁二婶上眼药,容衍就掩不住笑意。
他朝等在一旁的云亦挥了挥手:“罢了,静观其变。”这小丫头可不是个任人欺凌的傻包子,万一他们瞎帮忙,结果反而添了乱呢。就像上次,若不是云亦打碎宁二叔的酱菜坛,兴许那人打从一开始就做不成同天香楼的买卖。
不过盯还是要盯着的,容衍一点儿也不觉得让自家护卫将一群农家汉子当做目标是大材小用,云亦本人也摩拳擦掌,誓要保护好他们的大厨啊呸邻居宁姑娘。
老宅的酸笋到了开坛送货的那天,宁二叔去“借”板车,宁老太信心十足打开盖子准备尝味道,就见门口出现了宁潇潇那个讨人厌的身影。
潇潇满面愁苦:“奶,你们这笋卖出去,我家好不容易寻来的生计可怎么办?”
宁老太狠狠呸了口:“那是你们大房的事儿,与我何干?你们铁了心要分出去的时候就该知道,今后占不着我们老宅一点光!”
潇潇在内心吐槽,有本事你们倒是也别想着蹭我们大房的便宜呀,但面上却只挤出更浓郁的忧色:“可是奶,你们也不能把价格压得这么低啊……”
宁老太坐在小马扎上得意地翘起了二郎腿:“我乐意,你们管得着吗?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时潇潇已经走到了宁老太跟前,一伸手就能碰到酱菜坛子的程度,她压低了声音凑到宁老太身旁,顺道用自己的小脑袋挡住了后者的视线:“可是奶,说句大实话,您家的酸笋,当真和我家没有任何关系吗?”
说话的时候,她将小手点在了已经打开的坛子里,最上面那层酸笋眨眼就变了副模样——那是潇潇在宁老太眼皮子底下来了个偷梁换柱,将老宅的笋换成了自家的。
宁老太心头一个咯噔,完全没注意到潇潇的小动作,当然,注意到了她也不会在意,她扯着嗓子,试图用音量演示心虚:“胡说八道什么呢,这笋就是我自己做出来的,和你们屁的干系都没有,今后再提这事儿,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潇潇已经做完了想做的事,当即一个神龙摆尾退避三舍三十六计走为上,绝不给宁老太碰到她的机会。
走之前她微微一笑,意味不明道:“希望奶可以牢记今天说过的话。”
想大发神威的宁老太见她跑走,嘴里骂了几句“晦气”,就又从酱菜坛子里捏起根酸笋尝味道。
这时宁二叔也推着从别处借来的板车进了屋:“娘,味道咋样?”
宁老太砸了咂嘴:“怎地,还信不过你老娘的手艺?”
第八十六章 心里都不踏实
宁二叔一边嘿嘿笑着,一边上前也捏了根入口,没错,就是这个味儿。
他将坛子放上板车:“哪儿能啊,娘这酱菜手艺,十里八乡就没一个比得上您的。”
宁二叔推了装着十个大坛子的板车往县城走时,内心其实充满了想炫耀的欲望,但为了防止有旁人和他抢生意,他还是非常低调,板车上甚至特意盖了层布不让人看出里头装了啥,不过用潇潇的话来说——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倒夜香去呢。”
本来还在生气的宁二郎“噗”地笑起来,潇潇就拍拍他:“二哥你且看吧,他倒霉的日子在后头。”
彼时谁也没想到,潇潇说的“在后头”竟来得那样快。
笋被送去天香楼后,宁二叔激动地拿回了一两银子和一袋铜钱,天香楼也立刻开始大肆宣传自家拥有前不久五香居刚推出来的酸笋新菜,关键是每道菜的价格比五香居低几文钱!
这可真是把徐掌柜给恶心坏了,天香楼的价格价格虽然低,可他们味道不咋地,量也小,偏偏就是有那些贪小便宜的客人,现在满县城说他们五香居店大欺客。
他气的跑来如意布庄喝茶降火,潇潇在一旁随口安慰了几句,就听他问:“你家还有什么旁的酱菜吗?”
潇潇叹口气:“徐掌柜你这是这是被逼急了,钻了牛角尖,酱菜这东西,是什么精贵吃食吗?你有功夫和他们争这玩意儿,不如专心研究些新菜出来才是正经。”
徐掌柜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做菜这回事,来来去去就那些,当厨子的总爱把自己手艺藏着掖着,时间久了,不失传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他们弄出新菜?
他便将充满期盼的目光投向潇潇,然而潇潇只是轻咳一声,含糊其辞道:“我回去想想。”
回到家里后,潇潇转头就能瞧见爹娘苦哈哈的愁眉苦脸。
自打天香楼推出“新菜”的头一天开始,五香居就相应减少了和笋有关的备菜,今日收宁家的笋时也说下回只要三坛,从前没有这进项便罢了,习惯了之后忽然失去,任谁也不能释怀。
宁丰年叹了口气,道:“也罢,家里好歹已经存了小八两银子,这数目放在从前,咱们是想都不敢想,眼看就到了插秧的时节,今后咱们就好好种地,安安稳稳过日子。”
潇潇和大哥二哥使眼色,同时对她爹道:“爹,不如咱们先去村长伯伯家,将赊地的银子还了吧,总欠着钱,我这心里都不踏实。”
她爹是个知足常乐的性子,这是好事儿,但在有老宅虎视眈眈盯着的情况下,又不完全是好事儿,所以这银子在爹手上拿着,她不放心。
不放心的可不光是她一个人,宁二郎当下就拉着他们爹往村长家去。
宁丰年一琢磨,也觉得女儿说的在理,没二话就把事儿给办了。
这么一算,家里还剩二两银子左右,潇潇眯着眼,貌似不经意地对她娘说:“娘啊,今儿我在县城瞧见桩怪事儿。”
第八十七章 是我们要的味儿吗
她说得煞有其事:“娘您知道如意布庄这两天开始售卖您先前绣的那小脑斧了吧,可今儿我去街上晃荡时,竟瞧见有旁的布庄也在卖了。”
“按说不应该啊,就算他们是照着如意布庄的花样子学的,也不至于这么快,而且您知道不,那些人行径和天香楼差不多,都是故意压低了价钱,和如意布庄对着干呢。”
宋氏原先不在意,听女儿说着说着,慢慢就想起宁二婶不请自来,又偷偷溜进他们家,还打开她房门这事儿。
见宋氏手上动作不自觉停下,潇潇才又加了最后一把火:“今儿我去如意布庄的时候,柳掌柜可生气了,说定要将那泄露花样子的人找出来,狠狠罚一通,听着挺严重的。”
宋氏那心啊,怦怦直跳,她想,二弟妹虽然平时人混了些,但应当不至于混账成这样吧?
可是内心深处,她又越来越担心。
此时的县城里,天香楼掌柜正坐在二楼看着账本,酸笋刚推出的那几天生意着实好得让他笑眯了眼,只是不知为何,越往后,点酸笋的人就越少。
他却不知,前几天食客们大多是冲着天香楼的菜是五香居高仿,价格还更便宜才去的——但这两个条件得同时满足,食客们才会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吃完发现那就不是一个东西,而且天香楼酸笋的味道古里古怪难以下咽,一天两天他们只会疑惑,次数多了,哪还有当冤大头的道理?
正疑惑着,雷掌柜见小厮神色复杂来请他去厨房。
因为没人点,装了酸笋的酱缸被孤零零放在角落,雷掌柜刚让人打开就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和大厨们一起掀开检查后更是直接抬脚就踹翻了酱缸:“好啊,好个宁丰才,好个宁家!”
笋的味道不对劲还是其次,关键是坛子里的东西居然已经发霉变质!这要是让客人吃了,他们酒楼还不被客人掀了?
偏还有小厮在旁火上浇油:“怪不得一家笋两家卖,原来是故意陷害我们!该不会是和五香居串通好的吧?”
雷掌柜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在厨房走了两个来回后到底觉得没法理直气壮找上五香居,便一拍桌子:“宁家好大的胆子!”
不多时后,刚升起炊烟的宁家老宅院门被人一脚踹开,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手拿木棍,挥手就砸。
宁老太惊声尖叫:“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宁老头第一时间抱住自己的烟杆,也虚张声势喊了起来:“这样私闯民宅,就不怕我们报官去吗?”
壮汉们为首之人叫王彪,他将木棍加在肩上,又把手搭上去,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从怀里那出一份契书:“报官是吧,行啊。”
他指着契书上的一行字:“今有农户宁有才以一百八十文一坛的价格,将酸笋卖于天香楼……若宁丰才提供的酸笋与天香楼要求不符,须得十倍赔偿。”
他朝被揍了几拳,脸已经肿起来的宁有才道:“什么是我们的要求,不必再说与你听了吧?”然后让小弟们扛上来一个还剩半坛子的酱缸,按着宁有才的脑袋就把他压了进去:“你踏马自己闻一闻,这是我们要的味儿吗?”
酱缸里一股酸臭腐败的味道,外头闻着已经受不了,宁丰才被泡了一脸酱汁,更是直接大口吐了出来。
王彪一脚又把他踩进去,怒骂:“这是人吃的东西?”
第八十八章 带你们去找我大哥
这样的酱缸天香楼厨房还有好几个,里头的酸笋全是怪味,刚送来头两天还不明显,第三天直熏的人想吐,也幸好这异味浓重,不然真把这玩意儿送上桌给客人吃,他们酒楼还不被食客给掀了?
吐完的宁丰才一脸懵逼:“不可能,这酸笋送去时明明都是好好的,你们掌柜也尝过的!”
王彪才不管他怎么狡辩,提着人先狠狠揍了一顿出气,而一旁的宁老头宁老太根本不敢上前拉架,宁二婶也捂着肚子生怕被波及,待在屋里的宁小姑和宁三叔听见外头动静,更是立刻锁了门事不关己,不得不说,老宅这一窝冷漠无情的德行,真是如出一辙。
宁丰才被打得头晕眼花,刚定下神,就见壮汉们一人一棍子,将放在院子里的其他酱缸都给砸了,顿时就有一股酸臭难当的气味冲入鼻腔,王彪让人将他们带来的笋和老宅院子里的放在一起比对,问他:“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同样发黑霉变的笋条,同样令人作呕的气味,宁丰才果真无话可说。
王彪又举起了那要命的木棍:“说,你们是不是和五香居串通好,故意来陷害我们的?”
被打怕了的宁丰才捂着脸连滚带爬,王彪见差不多恐吓到位了,便踩在宁丰才背上:“十倍酸笋钱就是十八两,再把这些天我们天香楼的损失和客人吃坏了肚子的诊金加起来,差不多一共五十两,识相的现在就把银子拿来,或者将酸笋的方子交出来,否则,呵呵。”
他一棍子敲在宁丰才腿上,疼的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啊!!方子我没有,是我大哥,这笋是我大哥家做的!我带你们去,我带你们去找我大哥要方子!”竟是压根就没想过要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