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醋百骨
宁安生现在很有一巴掌把弟弟拍成哑巴的冲动,虽说当年是年少无知,但话却当真是他说的,他脸上有些热地朝容衍拱了拱手:“见笑。”就没了再说话的兴致。
容衍虽然没什么反应,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酸。
酸的是小丫头从前那么些年,他都没机会参与。
他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既然两人的心意已经明了,他是否要将人带回京城?她对家人的珍视,他都看在眼里,她……舍得吗?
潇潇一觉醒来时就发现两个哥哥和小哥哥都在沉思,她猜他们不是讨论学问就是在研究国家大事,于是一个人躲在马车里开始欣赏小哥哥送的礼物。
那是一对红色珊瑚珠耳坠,和先前他送的发饰同样款式,也同样深得她喜欢。
掀开马车帘让哥哥们和小哥哥进来,三人一眼就看到了她耳朵上晃来晃去的小珠子。
容衍嘴角忍不住要勾起,但当着人家哥哥的面,还是强行压了下去。
宁安生奇怪地问:“这又是哪儿来的?”
潇潇脸不红气不喘:“县城买的,好看吗?”
宁安回伸手要拨弄,被潇潇一巴掌拍开:“君子动口不动手!”
他故作伤心地摸了摸手背:“好看是好看,就是瞧着素净了些,我看县城有钱人家小姐都是穿金戴银的,要不回头给你打个金子做的?”
潇潇:……
“求放过,二哥,恕我直言,你要是不改改这审美,今后可能会讨不到媳妇儿。”
不晓得怎么回事宁安回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钱娇儿的脸,然后他就独自一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潇潇乐得让二哥保留意见,勾了勾耳朵上晃动的珊瑚珠表示:“我就喜欢这样的。”
宁安生看看妹妹,再看看弟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种怪异的感觉在看到村头骚动时被暂时压下,好奇心最终的宁安回跳下马车跑去询问,回来后脸色十分复杂。
“二叔在县城赌输了钱,回老宅偷偷把房契拿去抵押,结果又输了,他就……”
潇潇瞪大眼拱了他一下表示催促,宁安回咬牙:“他就把二婶和小姑给卖了。”
乖乖,潇潇都不晓得这会儿该鼓掌还是竖大拇指,二叔这人,卖队友贼溜。
宁安生不赞同地看了弟弟一眼:“这种腌臜事,怎么能在妹妹面前说?”
宁安回叹口气,更恶心人的事儿他还没说呢,比如小姑被卖去了哪里。
“现在村里都传遍了,就算现在我不说,那也瞒不住妹妹啊。”
潇潇在心里放礼花高兴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去看容衍,后者只微微一顿,就朝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他有些忐忑,潇潇会不会觉得他下手太狠了些?
然潇潇只是朝他一抱拳,做了个十分有江湖气的颔首。
这算是……道谢?
也是,她并不是那等以德报怨之人。
经此一事,老宅那群人应该再也没机会给宁家惹麻烦了。
潇潇托腮,没多会儿就做了个决定:“大哥二哥,你们去把爹娘接回来,咱们今儿住县城。”
第二百四十七章 你是个畜生
宁安生和宁安回很快明白妹妹的顾虑,两人在路上商量好,就说学院课业重,铺子生意忙,要接爹娘去帮两天。
老宅这会儿一团乱,宁小姑抱着房门嚎啕大哭,嚷嚷着自个儿今后是要做小姐的命,宁二婶人都傻了,她不敢置信地使劲拍门。
“当家的,当家的你出来!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怎么可能把我卖了?我肚子里还怀着你们老宁家的种呢!”
宁二叔将房门锁死,干出这档子事儿的时候他上了头无所畏惧,这会儿却没脸面对老宅任何人,也没胆面对。
宁二婶将嗓子都喊哑了也没得到回应,终于相信人牙子说的是事实,她忍不住大哭起来:“宁丰才你不是人!你是个畜生啊!我刘翠花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被你这样作践,啊——”
最后一声,悲愤里却带了些掩不住的痛苦:“我,我的肚子……”
她的肚子正一阵阵抽痛,然而自她怀孕以来,借口肚子不舒服在村子里闹的事儿实在太多,一时间竟没人相信,直到她身下开始淌出水和……
“血,是血!宁二你快出来,你媳妇儿见红了!”
人牙子要的是人,不是人命,这会儿也不好阻拦,只得由着几个村妇七手八脚将人抬进屋,稳婆是来不及找了,各人只能按照自己的经验去烧水煮剪刀,准备给她接生。
宁老太想趁乱跑走,奈何大门被人守得严严实实,拿不出银子交不出人,谁也别想走。
老太婆插着腰气势汹汹:“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就不怕县太爷打你们板子?”
来人不屑地切了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家二儿子是签了字据的,即便找上县太爷,咱们也占理儿。”
宁老太不服气:“我都说了,那房契地契都是他自个儿偷得!”
来人呵呵笑:“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偷不偷的。”
宁老太心头一动,有些话卡在喉咙又咽了回去:“我不跑,我就是去筹银子,我还有个大儿子你们知道吧,他家有钱,区区三百两不成问题。”
周遭村民倒吸一口凉气——三百两?还“区区”?
他们都不晓得该震惊于这老太婆不将三百两当回事的口气还是宁二没钱还输这么多银子的勇气,亦或是他们的脸皮?
这群人是不是觉得不管出什么事儿,只要找到大房就能有人替他们收拾残局?
他们不免有些担心起宁丰年一家来。
看不下去的村民大声道:“婶儿你是不是忘了,你们早就和丰年家断交了?”
说的更直白的也有:“你这后娘当得,是不是有点儿太不本分了?”
宁老太脸都不红一下,径直拽过老头子:“我是后娘,这却是他亲爹吧?老娘才不管什么断交不断交的,亲爹有事儿,他宁丰年要是不管,天塌下来那也是不孝!”
就没见过她这样不要脸的婆娘!
怼完村民之后,宁老太又插着腰瞪那些要债的:“你们给我把东西放下,把我女儿也放下!谁敢碰她一下,我保管你们一个字儿也拿不到!”
“看见里面生孩子那个了吧,那是我儿媳妇儿,女人生孩子那可是九死一生,我告诉你们,要是她死了,你们就不是来要债,而是杀人来的!要不是你们,她可不会突然生产。”
“届时我倒要看看,县太爷那里是欠债的罪更大,还是杀人更严重!”
这话还真把人唬住了一下,就趁着这一小会儿,宁老太又道:“里面的人听着,他们要是不让我去宁家,你们就不准给刘翠花接生!不然出了事儿,我一家家上门叫骂去!”
在里头帮忙想救人的几个妇人脸色铁青,气呼呼扔了剪子:“这不讲理的恶婆娘!我们要帮她救人,她倒好,居然赖上咱们了?”
宁二婶气若游丝,她近来给自己吃的多,孩子长的大,自己怎么使劲都出不来,反而要把力气给耗干了,听见这话,她满眼恳求地看向屋里的人。
“求求你们,救救我和我儿子……”
妇人们长叹一口气:“不是我们不想救你,是你婆婆,她,她不让啊!”
宁二婶的眼泪一个劲往下流,感受着越来越重的眼皮,她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竟不知从哪儿又生出力气,往下身使劲儿的同时惨叫起来。
妇人们吓白了脸:“怎么这么多血!”
要债人听见动静,想想自己也就是求财,便派了几名打手跟宁老头宁老太一同往宁家走去。
刚瞧见宁家大院那气派模样,打手们眼睛都亮了——这么大的院子,或许真能拿出三百两呢?
宁老太脸上的得色却随着越接近,变得荡然无存。
宁老头路上都在忐忑,他平时不爱管事儿,家里一切都交给老太婆操持,跟大儿子也没什么交流,这忽然之间让他来同儿子开口要银子,他都不晓得该怎么起头。
所以当他看见紧闭的院门上一串大铜锁,他竟诡异地感到片刻轻松,轻松之后又满是惊慌,老大不在,那他们还能找谁去?
宁老太也是作威作福惯了,一抬脚居然就要去砸锁头,刚砸两下,院子里传来核桃凶悍地叫声,从隔壁院子里更是走出提着剑的云尔:“吵吵什么!隔壁宁姑娘一家去县城了,都不在家。”
“哟,婶子这是从偷变成抢了?”
从他身后走出文质彬彬却眉眼冷淡的容衍:“入室偷盗,杖责三十大板,牢狱三年起步。”
这是威胁!
但宁老太还不敢不当回事!
“得意什么!”她小声嘀咕,“不过上了个破书院,我儿子还是童生呢!”
然而一转头对上两名打手的不善目光,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我回去,回去给你们凑,凑银子……”
打手们更无语了:“搞半天你有银子啊,那还让我们哥俩白跑这一躺,耍我们呢?”
宁老太紧捏着拳头:“家里银子不够。”
她在心里做了个没人知道的决定。
回去后,宁老太忍着心痛把给宁小姑买的几个首饰翻出来,又把自己藏了好些年的镯子抵押,被赌庄的人压价抵出五十两后,距离他们要的三百两还有很大差距,宁老太低声下气,说变卖东西也需要时间,让他们两日后再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赌庄的人有了收获,也就不那么咄咄逼人,留下几句狠话,还真就走了。
主要是屋里那血腥味和长久的沉默不好收场,他们是横,但也没有草菅人命的勇气。
送走这些催命鬼,宁老太狠狠踹开了二房的门。
宁二叔拿被子蒙着头,听见动静,根本没有从床榻上滚出来的打算。
宁老太是气的狠了,随手拽过屋里的木凳子就朝被子上砸。
但凡宁二叔不想被这么活生生砸死,就得老老实实出来,但他语气也横得很:“娘你干什么,打算要我的命吗?”
宁老太嘶吼:“是你这混账东西要你老娘的命吧?三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宁二叔还有心思顶嘴:“把小弟屋里那些书啊墨的卖了,总能凑个七七八八。”
宁老太又抽他:“放你的狗屁!老三那些东西都是要读书用的,你把它们卖了,他还怎么考官?难道让他和你似的,一辈子没出息,就指望家里养你?你还不如你那便宜大哥,既不会读书也不会种地,学什么做生意,结果到现在挣的钱没人家一根手指挣得多,还竟把我们往火坑里推!我告诉你你就是个笑话!”
宁二叔被数落到了痛处,眯起眼,新仇旧恨加起来,也开始口不择言。
“考官?就他那半吊子水平,别回头大哥家的大郎都当官了,他还在家混吃等死呢。”
“娘你现在知道大哥的好了,当初把人赶出去的时候怎么不悠着点儿?怎的,是看着他的脸,就会想起爹前头那个原配,想起你干的亏心事儿吗?”
宁老太一巴掌挥了上去,宁二叔却不像便宜儿子宁丰年那么老实,不但没乖乖让她打,还一把将她推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