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时野火
耿宁舒直接把纸袋拿走了,“既然使臣们有诚意,那我就亲自为皇上做上一杯。”
她吩咐小高子,“去膳房拿那个磨豆浆的小磨过来,再拿一沓干净的细纱布,一盏牛乳,一小壶滚水,还要那套我平时泡水果茶的带把手的杯盏。”
说完又附耳在白果耳旁说了几句,白果也匆匆下去了。
朝臣们还是觉得不妥,“皇上,贵妃此番自作主张进入宴席,属实逾矩了。”
四爷冷冷扫过他们,“那爱卿们谁上前做这豆子?”
“这……”他们互相看看,全都低下头去,无人再敢说话。他们连认都不认识,还谈何做呢。
小高子动作很快,把耿宁舒要的东西带了回来,她净了手就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制作。将咖啡磨成细细的粉,放在多层细纱布叠成的过滤网上,烧好的水正好凉到合适的温度,用细嘴的壶绕着圈冲泡过滤,香味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她还用在杯中用牛乳拉了朵爱心,先呈给四爷,给自己做了杯拿铁,再将最后剩下的一小点咖啡递给褐发使臣,“这杯就赏你了。”
褐发使臣已经被她这番行云流水的操作折服了,这工序比他们还要熟练流畅,喝上一小口,竟比自己泡的香醇更多,不由竖起了大拇指,“太棒了!”
耿宁舒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深藏功与名。上辈子在咖啡店打工的手艺,没想到还有用得上的一天。
朝臣们目瞪口呆,他们还以为她是瞎胡搞乱弄的,没想到竟是真的会。
这时白果端着四杯泛着淡蓝色的花茶上来,放到位使臣前面,耿宁舒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各位远道而来还记得带东西品尝,那本宫也不好怠慢了。”
她用眼神朝白果示意一下,白果提起一个小壶,往杯子里倒了几滴东西,泛着蓝色的茶水一下就变成了粉红色,把使臣们看呆了,“这、这是魔法吗?”
耿宁舒笑而不语,不过是蝶豆花水碰了柠檬汁会变色而已,也就唬一唬化学还不发达时候的人了。
看他们不太敢喝的样子,她直接拿起一杯喝了口,“我朝地大物博,饮品种类数不胜数,只是更爱茶罢了。”
使臣们眼中流露出崇拜之色,纷纷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之前搞事的褐发使臣这次诚心跪下道歉,“之前是我太过于自大,还请陛下恕罪。”
四爷微笑道:“来者是客,今儿不过是交流罢了,不必多礼,入席吧。”
他这样有风度,使臣们由衷恭敬起来。耿宁舒见事情解决,也没有多停留,和四爷行了礼就回了暖阁。
她这一招帮助四爷和大清扳回了面子,也让朝臣们啧啧称奇赞叹不已,私底下说:“原先只以为贵妃是以色侍人,不曾想竟是这般奇女子。”
“你瞧见那使臣的脸色没有?还想看咱们笑话,贵妃狠狠让他们看了颜色。”
一场外藩宴圆满结束,四爷迫不及待去了暖阁,耿宁舒看完热闹觉得没劲已经走了,他又去了翊坤宫,开口就问她,“你怎么知道那个黑漆漆的豆子是这样泡了喝的?”
耿宁舒早就想好了说辞,“从前在府里看过的一本云南的游记里写过,说跟煮豆浆差不多,我今儿就斗胆试了试,没想到真唬住他们了。”
真是这样吗?四爷有些怀疑,她的动作看着很是熟练的,不像第一次操作,可也没有其他的解释能说得通了,就不再深想。
会会已经听小高子和白果绘声绘色说过耿宁舒的精彩事迹了,看着她两眼放光,那豆子他也没见过,额娘真是深不可测!
两人一道用过晚膳,逗了会儿孩子才躺到了榻上,四爷白天喝了杯浓浓的咖啡,到了子时还精神奕奕睡不着,“怪了,难不成是今日批阅奏折少了?”
耿宁舒没忍住笑了,“是那豆子有提神作用,你喝了这么一大杯,怕是能再熬一个时辰。”
“竟比浓茶还管用?”四爷看着桌上的钟表和眼镜,忽然饶有深意道,“看来西洋也有些我们这儿没有的好东西。”
耿宁舒道:“水边多鱼获,山中多鲜珍,不一样的地域总是会生出些不同的东西。西洋那边不是也对咱们这儿的瓷器、茶叶和绸缎奉若珍宝?”
四爷听了这话,点点头深以为然。朝臣们正在为开不开放海禁争论不休,被她这么一说,倒有些醍醐灌顶的意思。
他摸着她轻软的发丝,“今儿帮大清解了这么大的围,你想要点什么赏赐?”
耿宁舒早就把那袋咖啡豆顺回来当奖励了,不过既然他又提起,她仔细想了想,回忆起了使臣们带来的那几箱进贡还没看过呢,她一骨碌翻身坐起来,“走,带我去淘淘他们送的里头有没有好东西!”
本就是要先给她挑选的,不过既然她现在有兴致,四爷也跟着起身,笑道:“贵妃有令,不敢不遵。”
第152章
新年过得一派喜庆圆满,一过了十五,四爷就雷厉风行出手了。
苏培盛早就查清了太后那边往来联系的人,以有人手脚不干净为由,将所有伺候的人全部更换了,就连一直伺候太后的嬷嬷都没放过。
太后拦着不让,“要把他们送走,除非是哀家死了!”
苏培盛痛心疾首道:“太后娘娘许是不知,这些人不仅是偷盗宫中物品,还肆意散发谣言坑害了十四爷,弹劾的折子都在皇上的书桌上堆成一摞了。皇上无奈,只好褫夺了十四爷的爵位以平众怒,此等刁奴怎能不除?”
“什么?!”太后大骇,自己宫里的人怎么可能害老十四,肯定是皇帝故意的,“那可是他亲弟弟!皇帝呢,哀家要见皇帝!”
苏培盛低着头,“皇上国事繁忙,一时恐怕脱不开身。”
太后立刻站起来,“那哀家亲自过去!摆驾!”
没有人动,这宫里站着的都已经不是她的人了,她按着胸口气得几欲晕倒,指着苏培盛,“你们!你们这是要圈禁哀家?好大的胆子!”
“奴才不敢,只是外头风大雪大的,太后娘娘可要顾着些身子,否则有任何闪失,十四爷到时候可要自责了,万一请旨要去替先帝爷守皇陵,皇上岂不是为难?”苏培盛垂眸敛目很是恭敬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充满了威胁。
他打心底里看不上太后这番做派,继承大统的不是她偏心喜欢的小儿子,就这般胡乱生是非,生怕皇上的日子过安生了。
太后气得差点厥过去,目眦欲裂,一个奴才哪里敢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定然是皇帝的意思,竟然要让老十四去守皇陵!自己不过就送了两个人进后宫,就值得他这般大动干戈?
她气怒交加,可她知道老四那铁石心肠的性子,是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胸口剧烈起伏了一阵,终究还是为了小儿子咽下了这口气。
有了十四爷作人质,太后这边彻彻底底偃旗息鼓了。
四爷听完苏培盛的禀报,神色淡淡,尽管这更证明额娘为了十四愿意做到这个地步,他现在的内心已经没有波动了。
他勾了勾唇,继续埋头批阅奏折,快些批复完,就能早些去宁舒那边陪她用膳了。
这,才是自己值得在意的事。
*
乌拉那拉氏一族处理起来就更容易了,这些年他们靠着皇后母家的名头做了不少贪赃枉法的事,四爷将皇后伯父家贪污受贿的证据扔在他们脸上,连提审都不用,直接打下了大狱。
皇后得到消息,冒着风雪来到养心殿外求见,苏培盛进去通禀,四爷一脸漠然,“你去跟皇后说,她要是来替他们求情,那就不必开口了,直接回去。”
苏培盛出去一趟,脚步有些匆忙地到了四爷跟前,“皇后娘娘说……她是来自请废后的。”
四爷眉头皱起,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让她进来。”
皇后进了门恭敬地在他前方跪下,摘下了自己的凤冠顶戴,“此番伯父犯下如此大错,臣妾未曾及时洞察规训,实在难辞其咎,无颜再腆居凤位,请皇上废了臣妾。”
她身上穿的是册封时候的服制,金织玉绣华贵无比,四爷就这样眯着眼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皇后将额头抵在地砖上,她这也是破釜沉舟无奈之举,与其忐忑地等着悬在头顶的刀落下,不如自己识趣一些,也许还能绝处逢生。
要是真被废了,她也接受,反正自己失了宠爱,没了弘晖,连家人也不与自己一条心,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了。
甚至……她还有点阴暗的小心思,皇上不是心爱耿氏吗?那她倒要看看,等耿氏做了皇后,日日忙于后宫事务,迅速苍老下去,不复现在的娇美,处处循规蹈矩,成了自己这般无趣之人,他还会喜欢她吗?
四爷目光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是朕的发妻,看在弘晖的份上,朕不会废了你。只要你安分守己做好皇后该做的事,这份体面朕会给你。”
皇后心下一松,又涌起些许的失望,可惜啊,看不到耿氏在后位上每日操劳的模样了。
四爷忙完手头的事情,去翊坤宫跟耿宁舒说了,“皇后今日找到我,说要自请废后。”
耿宁舒嘴里的瓜子都掉了,“你没答应吧?”
她今儿穿的是一条绣了梅枝的月华裙,瓜子落在上头像朵蔫儿了的花,四爷伸手将它拂掉,有些好笑,“听你这口气,像是不想我答应似的。”
耿宁舒很诚实地点头,“确实。”
四爷反问:“宁舒不想当皇后吗?”
她想都不想地摆手,“我做不来,光是想想每日要做的事就累得我头疼。”
大到首饰金银,小到每日烧的碳火,各式各样的开支多如牛毛,耿宁舒自己宫里都是让核桃来管的,她才懒得去操心整个后宫的事。
四爷看着她,全天下估计只有她对皇后之位没有兴趣了。不过说起来她从来都没有跟自己旁敲侧击升位份的事,真如她所说,是不在意这些的。
耿宁舒见他迟迟不开口,急地拍他的手臂,“你别卖关子了,快说。”
四爷好笑,“没废,这答案可合贵妃娘娘的意?”
耿宁舒立刻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能退休躺平享受,吃饱了撑的要让自己打这么累的一份工。
她又抓了把瓜子安心磕了起来,四爷看着她这轻松高兴的模样微微出神,他其实也不是不想封她为后,可不应该是废了别人再立她,那样会给她带来妖妃的骂名。
再者,他还要考虑一下弘时的感受,要是这样大费周章立宁舒为后,满朝都会将会会视为太子,弘时这个做哥哥的到时候就尴尬了。他尝过的长辈偏心的滋味,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尝一次了。
四爷给她拂去掉落的瓜子壳,嘴角翘起,不急,总会有名正言顺的机会。
*
进了二月,四爷要去京畿巡视,带上了三阿哥和会会,还有几个侄子一道。孩子们也不小了,是该开始言传身教起来,顺便体会一下民间的疾苦。
耿宁舒牵挂着两个小的就没跟去,回了圆明园带娃。
在园子里住过以后才知道,为什么历史上的雍正喜欢常年待在这儿了,比宫里舒服了一百倍。
“咿咿呀呀。”天然图画里整天都有小奶娃牙牙学语的声音,龙凤胎已经四个月了,比起刚出生跟小猫似的一点,现在已经养得白白胖胖。
和嫔每日都过来逗孩子玩,“这两个长得更像你,没白受罪。”
会会除了眉眼,其他地方包括性子都像极了四爷,打小就是成熟稳重范儿。这两个样貌跟耿宁舒有八成像,的性子跟会会完全不一样,都是好动的主,时不时滚成一团,就没停下来的时候。
耿宁舒扶额,“这性子也不知道像了谁。”
儿子安安活泼爱好社交,是个话痨,整天呜哩嘛哩的,跟吨吨吨都能有说不完的话。小女儿四爷后来给起了小名叫满满,性格比儿子们还野,属于人狠话不多,能动手绝不哔哔的,安安经常被她打得哇哇叫。
她捏着他们胖成一截截的莲藕臂,手感软乎乎跟豆腐似的,“我现在算是明白当时怀他们的时候,为什么吐成那样了。”
想起那段黑暗的日子,耿宁舒浑身起鸡皮疙瘩,赶紧喝口芋圆啵啵奶茶压压惊。
天天在屋里待着,小高子怕她无聊,就主动给她想花样,“主儿要玩冰嬉吗?湖中的冰结得厚,奴才特意没让他们除掉。”
被他这样一提,耿宁舒才想起来,这些年忙着守孝和生娃,已经许久没有溜冰了,“好呀,绮然你要不要一块?”
和嫔这些年性子开朗了许多,爽快答应下来,“不过我只在书里见过,你到时候教教我。”
从前府里是没有可以冰嬉的场所,耿宁舒想了想,“那今儿先玩冰车,这个好上手。”
小高子立刻去准备了,她们换了衣裳去了湖边,吨吨吨看她们这样兴高采烈的,也跟着下了冰,没想到小爪子摩擦力小,“呲溜”一下划出去老远。它脚上用力想跑回来,结果摔了个四脚朝天,逗得大家笑弯了腰。
还是和嫔先心疼了,让小高子将它给救了回来,一落地它撒丫子头也不回地跑回天然图画了,惹得众人又是一通笑。
两人坐上了冰车,自有粗使太监牵着绳儿拉着她们跑,和嫔刚开始还吓得“啊呀啊呀”叫了几声,玩到后面都有些不愿意走了。
耿宁舒打趣她,“我看你岁数比会会还小。”
和嫔哼了声,“你不是也没撒手?”
于是又跑了一圈才歇。
隔天和嫔主动来找她,“咱们去冰嬉吧?”
耿宁舒好笑,“你怎么还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