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时野火
苏培盛眼睛一亮,“是谁?!”
小篮子道:“是住在隔壁的苏格格。”
有了这个突破口,苏培盛直接带着人把苏格格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一处角落的泥土里找到了麝香和各种药草。
府医提供的口供里,也交代了给耿宁舒发放那些药之前,苏格格把他叫过去了一趟。
苏培盛严刑拷问了苏格格的两个宫女,烟儿还死咬着不松口,不过另一个雾儿本就不得苏格格宠信,事情也不是她做的,一五一十地将事情交代了。
人证物证俱在,苏格格被堵了嘴关起来。
苏培盛禀报给四爷的时候,四爷一时还没想起来这是哪个,等记起她就是那个趁着自己酒醉爬床的女人,大手一挥,“严审她有没有同伙,然后重重打一顿板子送去偏远的庄子里,不必来见我了。”
那样不安分又会使下三滥手段的人,确实做的出这样的事。
这是连她的狡辩都不愿意听了,苏培盛咋舌,主子爷嘴里的严审,那意思就是不管什么重刑都能上,看来主子爷对她真的是厌恶到极点了。
不过他也不会同情苏格格,当时爬床的事还连累他挨了打躺了好一阵呢,他领了命亲自去办了。
处理完了苏格格,四爷亲自来给耿宁舒一个交代,“以后她再也不会害到你了。”
她暗自庆幸,还好出去这阵子小孩嗝屁汤她一顿都没落下,否则要是小产就不是现在痛一下就好了的。
这么狠毒的心肠,手段还这么隐蔽,还好这次误打误撞查了出来,否则还真不知道要被那些药影响多久,没有个懂医术的在,还是有些吃亏。
耿宁舒想起每部优秀的宫斗剧里,活到最后的都有个太医帮手,也起了一点小心思。
“爷,”她怯生生道,“既然府医是无辜的,您可否不要处置他?上次听他说有一家老小要养活,要是被逐出去,怕是绝了生路。”
以四爷的性格当然是不会心软的,“这事确实不是他做的,可他失职失误,就是他无能。我的府里不留无能之人。”
“但是他先发现了红花,才能顺藤摸瓜查出这么多东西,奴才觉得他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只不过被人牵连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可好?”
耿宁舒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捏着他的袖子轻轻地摇,“好不好嘛,爷?”
她刚经历了这么场危机,受了大罪,依然善良地为别人求情,四爷不忍心驳了她,“要是再有下次,爷定将他逐出去。”
多养一个府医也不是什么大事,新的府医已经进府了,这位就专门多照看她那边好了。
耿宁舒抱住他的胳膊,莞尔一笑,“爷真是个大好人!”
府医当天就拖着刚受过刑的虚弱身子过来给她磕头了,“谢格格开恩,给了奴才和奴才一家子活路!”
他在被关起来这几天,真是心如死灰,即便运气好没死,外头人知道他是被贝勒府逐出来的,压根不会请他看诊的,没了这份养家糊口的活计,也就是多熬些时日迟些死罢了。
耿宁舒抱着吨吨吨看着伏在地上的男人,要不是现阶段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她也不一定会救他。
“我也不是活菩萨,见个人可怜就救的,我费了大力气在贝勒爷面前保下你,你可懂为什么?”
府医重重磕头,“奴才章安泽今后必定为格格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有没有这份心,是靠做的,不是靠说的,今后你会如何还是得看你自己的本事。”耿宁舒也没跟他多说,“先回去养好身体再来吧。”
这人可不可靠,她暂时还看不出来。不过作为一名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社畜,为了保住这份工作,她相信他会好好干,因为她上辈子见过很多。
福晋是在苏格格被送出去以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知道送到庄子就是让她死在外头的意思,她摸了摸手上戴着的尖利护甲,“是把好刀,可惜了。”
说完,又感叹了一句,“耿氏没怀上,也真是太可惜了。”
全嬷嬷知道她只是在可惜没趁机打掉耿宁舒的胎,坏了她的身子。
借着这个机会她劝道:“主子爷这番大动作,咱们可要先收收手,别这时候出篓子了。”
苏格格那边是供不出福晋来的,因为福晋压根就没指使她做这些事,但要是福晋这时候弄出点动静来,难免会被放到一起。
福晋没应声,不过是听进去了,她还是不想让四爷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
李侧福晋那边听到了消息,高兴极了,“狗咬狗,两嘴臊!”
她们俩掐起来,直接去掉了一个竞争对手,又伤了一个,怎能不让她心情愉悦。
而跟她住在一个院里的郭氏却病了。
怎么耿宁舒刚说了苏格格得罪过她没有好下场,后脚就被打一顿送出去了呢?一定是耿宁舒在里头动的手脚,是为了杀鸡儆猴警告自己呢。
郭氏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连忙让宫女带上礼物去给耿宁舒赔罪,指天发誓保证,“奴才今后再也不敢跟您作对了!”
第42章
后院里出了这样不光彩的事,虽然四爷没有大张旗鼓地公告,福晋却是不能装作不知道的。
她亲自跟四爷请了罪,“妾身没有看管好苏格格,她犯下这样的大错,作为福晋妾身难辞其咎,请主子爷责罚。”
按照从前,她要是说了这样的话,四爷定是会宽慰她两句的,可今天他却久久没有出声,福晋的心里不由打起了鼓。
四爷的目光盯在她的发顶,又移向发髻,她的头上打理得一丝不苟,各处拿发油细致地抹顺了,连她看不见的后脑勺都没有一根碎发跑出来。
这样的人,会频频让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差错吗?
他很难相信,尤其在出了宋格格的事情之后。
“福晋,”四爷没接她的话,幽幽开口,“这是你管理爷后院的第几个年头了?”
福晋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不过这个问题她不需要掰着手指算就能立即答出来,“回爷的话,已经是第十四年了。”
“是啊,十四年,占了你我岁数的一半,”四爷有些唏嘘地轻叹了一声,“这么多年来你与我请罪的次数,都没有这一年来得多。”
准确来说,是弘晖去了之后。不过这也是他心里的一道坎,他不大愿意提及。
福晋的心头猛地一颤,这已经是明显到不能更明白的敲打了。
她忙解释,“苏格格做的事,妾身真的不曾知晓……”
这件事不知,那其他事呢?
“我愿意相信这次真的与你无关,”四爷打断了她的辩解,“不过福晋你要牢记你的职责,如果连后院这几个人都管理不好,那就辜负皇阿玛和我对你的期许了。”
一番话说完他起身离开,弘晖的离世对她打击很大,他能理解,所以看在弘晖的面子上,他还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竟然搬出了康熙爷来,这是在警告她,要是再出岔子,就要让侧福晋来管家了么?
分明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福晋却感觉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从脚底一点点蔓延上来,冻得她喉头紧涩,发不出声音来。
她挺直的腰板垮了下来,跪坐在地上良久没有起身。
*
耿宁舒这趟月事开头受了些罪,后半段躺得就舒服了,四爷觉得她受了委屈,从外头收罗了好些好吃好玩的新鲜玩意儿给她。
没有心事,天天吃了睡,睡了玩的,她过上了吨吨吨般无忧无虑的日子,等月事一走,就立刻恢复了生龙活虎。
新的府医上任,给她开了许多滋补身体的药方,章安泽也每日都过来给她请脉,顺道严谨地检查一遍她屋里的东西,连吨吨吨的毛都不放过。
耿宁舒观察了他一阵子,这天收回手腕的时候,她问了一句,“这次接触了这么多凉药,是否对我今后生育有碍?”
章安泽低着头道:“只是摄入了少量的药物,格格您年轻又福泽深厚,子嗣方面无须忧心。”
他说完之后,半晌没听见耿宁舒说话,屋子里安静不已,他奇怪地抬起头,发现耿宁舒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是呢,新来的府医也是这么说的。”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可章安泽额头上霎时冒出汗来,耿宁舒这意思是,要是他只会跟新府医说一样的话,对她来说又有什么价值呢?
他马上跪下了,“格格您的身子确实有些损伤,不过只要多加调理,少则一年多则两年,必定能有好消息。”
这跟核桃之前听到的大夫的诊断吻合,耿宁舒笑了,“我喜欢听实话。”要都拿些好听的话来忽悠她,只怕她很快就跟李氏似的,怎么自己作死的都不知道了。
章安泽应道:“奴才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待他走后,白果颇为担心地过来安慰她,“格格您别难过,主子爷送了一大堆补身子的东西,奴才这就去膳房给您炖上,肯定能快快给您养好,生个小阿哥出来。”
耿宁舒好笑,“千万别,我刚喝了这么多天药,吃甜瓜都是苦味的,好白果快让我休息几天。”
一两年怀不了孕这种事,放在后院其他女人身上,可能是个沉重的打击,可对于她来说反而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就不用老是喝苦到舌根的小孩嗝屁汤了!
也算是没白遭这趟罪,耿宁舒这么安慰自己。
“啪哒哒哒”一阵细碎的小脚步声从外面奔进来,吨吨吨晃着小肚子跑到了她跟前,嘴里叼着的一枝盛放的桃花。
就它这小短腿,蹦起来都摸不到桃花枝,肯定是小高子借花献佛来宽慰她的。
耿宁舒摸了摸吨吨吨毛茸茸的小脑袋,看着小高子,“很漂亮,我喜欢。”
被她看穿了,站在门口的小高子有些羞涩地低了头。
耿宁舒看向窗外,外头春光正好,她伸了个懒腰,“核桃白果,烧些水来,我要沐浴。”
这些天四爷拘着她连风都不让吹一点,总算能出去透透气了。
泡在浴桶里将一身的病气和药味洗刷干净,耿宁舒感觉浑身都轻松了,核桃特意给她换了件颜色鲜亮的衣裳出门。
和煦的春风吹拂着脸颊,一晃眼春天已经扎扎实实在后院安家了。她只不过躺了几天的工夫,府中的景色又变了个样子。
湖边柳条的新芽已经绿油油的一片,草坪冒出了尖尖绿意,桃花李花杏花落了一半,为了结果子努力着。
春天的蓬勃朝气充满着生机,让耿宁舒都觉得身体都如柳条似的舒展开了,她在园子里兴致勃勃地到处逛着,不经意瞥到有棵光秃秃的树上长了一丛泛红的嫩叶。
那是……“香椿!”
她好久没吃香椿炒蛋了,耿宁舒舔舔嘴,“去问问管园子的,有没有能摘高处叶子的工具。”
小高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格格是要摘那野菜吗?”他是穷苦人家出身,自然熟识各式各样能入口的野菜。
见耿宁舒点头,他立刻撸起袖子,“奴才会爬树。”说着就三两下爬到了树上。
耿宁舒见那树枝晃悠,吓了一跳,“小高子你别上去,这玩意用长杆子打下来就行的,不要冒险。”
“叶子打烂就不好吃了,格格放心,奴才小时候就是村里爬树最厉害的。”像是为了证实他所言非虚,小高子身手敏捷地换着枝条,将枝头最嫩最粗壮的香椿一把把往下丢,核桃白果拿衣服兜着,很快就放不下了。
“够了够了,小高子你快下来吧。”耿宁舒提心吊胆的赶紧喊他下来,直到他的双脚落在地上,才放下心来。
没了雪绿阁的小厨房,她就算是想自己下厨折腾也没这个条件,让白果把香椿带给袁有余。
耿宁舒点了最心心念念的香椿炒蛋,等晚膳来的时候,还多了一道凉拌香椿豆腐,食盒刚进屋,香椿独有的那股香气就直往人鼻子里钻。
她早就拿好筷子在饭桌前等好了,袁有余直到她最馋的是香椿炒蛋,炒了很大一盘。
清脆的绿色被明黄色的蛋液包裹着,两面煎得微微焦黄,看着很是诱人。耿宁舒夹起一块一口咬下去,香椿的清香合着炒鸡蛋的锅气在嘴里融合升华,脑子里莫名浮现出“春天的味道”几个字。
这现采的新鲜香椿,果然风味更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