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时野火
听到这声赞许,福晋黯淡的眼底亮起一簇火苗来,她已经许久没听到主子爷这样满意的话了,立刻道:“妾身定然会查出真相,不负爷的期望。”
她不知道的是,四爷在府里安排好以后,又私下里派了人上寺庙里调查,比她还快知道真相。
武格格过了两日才醒,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立即有宫女去福晋那边通风报信,福晋扔下手头的事情赶紧过来了,看着她一脸欣慰,“可算是醒了,武格格你这回昏迷了足足三日,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武格格先是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面色流露出几分失望,垂着眸摇了摇头。
福晋又问:“那日你究竟是如何落水的,是否有人从后头推了你?你别害怕,万事有我给你做主。”
武格格继续摇头,嗓子沙哑,“是奴才自己不小心,并无他人。”
福晋心里仅剩的一点期望也没了,要是武格格能一口咬定是耿宁舒,那就是四爷硬保着不定罪,也能让耿氏失些宠爱。
太可惜了,那素云竟真是个蠢货,都没跟武氏串通好就敢随便冤枉主子。
福晋心中无比遗憾,却也只能拍拍武格格的手,“那你好好歇着。”
有了武格格亲口说出的话,耿宁舒总算彻彻底底清白了,核桃终于放心了,“谢天谢地,武格格还算是个明白人。”
素云因为没伺候好自己的主子,还污蔑其他主子,直接被打了个半死丢去庄子里,没挨过两日就死了。
郭氏听说这事的时候,正在钮祜禄格格的屋里谈天,神神秘秘地告诉她,“你刚来不知道,这耿格格呀邪门的很,但凡招惹过她的没一个有好果子吃。你以后要是得宠了还是得对她客气点,是姐妹我才告诉你的。”
她说了一通大家在耿宁舒手底下吃瘪的事迹,当然,隐掉了她自己那段。
钮祜禄格格听完心中了然,让耿宁舒战无不胜的哪里是什么邪门,而是四爷的宠爱啊。
第53章
李侧福晋听到耿宁舒没事的消息,跟福晋一样失望。
“那素云说的肯定是真的,要不怎么不攀扯其他人,咬定了耿氏?福晋和耿氏是一条船上的,武格格被福晋拘在正院里,还能说什么真话?”
田进禄跪在旁边给她捶腿,“主子莫气,狗咬狗罢了,总之跟咱们院里没关系。”
自从四爷警告过西院的下人们,每次遇到事情他们都是换着花样哄着李氏,尽力阻止她出门闹事。
她这肚子已经五个月了,再撑几个月就能生了,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李侧福晋听完却依旧不悦,虽然不关她的事,但她却嗅到了危机感。
之前钮祜禄格格侍完寝请安那次,她就明显感觉到了,她说一句话都没有人跟着往下说的,全都是福晋那边的人,自己竟是孤掌难鸣了。
再这样下去,这后院就是福晋一个人的天下了。
李侧福晋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问道:“这后院的侍妾或者宫女里头,有没有中用的?”
田进禄和翠儿听到,俱是震惊不已,“主子,您的意思是……”
他们的惊讶让李侧福晋羞恼,柳眉倒竖拍了桌子,“怎么,从前劝着我找几个帮手的是你们,现在又装糊涂了?”
他们不是装糊涂,只是不敢相信,劝了这么多年主子都不听,他们早就放弃了,没想到现在被她自己给提了出来。
田进禄赶紧道:“是有这么几个还算伶俐的,待奴才前去挑挑再带来给您过目。”
“嗯。”李侧福晋心中也不好受,从前自己得宠的时候压根就用不着借其他人的手来巩固自己地位,她当时还总嘲笑福晋没本事留住爷,光想着靠其他格格侍妾,结果现在……
她靠在软垫上闭了眼,觉得有些疲惫。
*
耿宁舒救人有功,福晋很大方地赏了绸缎首饰,四爷借机也送了好多东西。除了金玉珠宝之外,还亲自买了京城酒楼新上的青团点心过来。
她上前请安,被他一把扶住了,“这些天让你受委屈了。”
耿宁舒眨巴眨巴眼睛,有吗?
既没审问也没有关押她,才刚刚天真相就水落石出了,她真没觉得哪里有委屈到。
况且已经重重惩治了那个乱说话的宫女,还得了这么多好东西,她甚至觉得自己大赚特赚。
不过既然四爷有些小歉意,耿宁舒没放过这个机会,目露感动地摇了摇头,“有爷这句话,奴才便什么委屈都没有了。”
她这样善解人意,四爷的心里些许的歉意一下被放大了,拉着她的手坐到榻上,柔声解释起来,“我不曾怀疑过你,这几天没过来只是为了避嫌,免得落下话柄说是我给你脱的罪。”
“你本就是清清白白,不能让你沾染非议。”
耿宁舒没想到他还为自己考虑了这么多,流露出来的感动真心了一些,“让爷费心了。”
四爷勾唇,她是自己的女人,不为她花心思还能为谁呢。
耿宁舒得了名声还得了实际的好处,腰包更鼓了,每天吃吃喝喝心情很不错。
这天她正在跟吨吨吨玩丢球游戏,白果进来报,“格格,武格格来了。”
那还真是稀客,听说这位自从入府以后都没私下跟其他人打过交道呢。
耿宁舒把球丢到了外头,让吨吨吨跟小高子玩去了,拍了拍手,“请进来吧。”
武格格莲步轻移缓缓地走进来,仪态优雅,每一步都像用戒尺量过一样标准,头上的流苏都不带摇晃的,不愧是名门出身的闺秀。
她屈膝跟耿宁舒见了个平礼,“耿格格安好。”
耿宁舒看她脸色还透着些苍白,请她上座,“武格格身子可好些了?”
武格格优雅地点头,“好多了,此番过来是来感谢耿格格的救命之恩。”
她说着,身后跟着的那名新宫女就将手里的东西呈上来。
耿宁舒粗粗瞥了眼,也是钗环之类女孩子喜欢的东西,还有一方砚台,四周描着金边,一看就很是贵重。
她将东西往回一推,“武格格不必客气,我也是举手之劳呼救了几声而已。福晋已经给过赏赐了,不用再破费了。”
武格格低下头又说道:“此外,我还要给耿格格道个歉,之前我的宫女对您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十分抱歉。”
耿宁舒根本没拿这个当一回事,“那是素云干的事,与武格格无关,最后不还是靠着武格格的话,我才洗清了嫌疑么。”
武格格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耿格格大人有大量,实在难得。不过还是希望耿格格收下,否则我良心难安。”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耿宁舒就只好点了头。
见她收下,武格格像是完成任务了一般,站起身来,“那我就先回去了,耿格格再会。”
耿宁舒的目光在她身上晃了一下,“如果武格格不介意的话,我还有两句话想跟你说说。”
武格格怔了怔,又坐下了,“耿格格请说。”
“你们先下去吧。”耿宁舒却对着旁边立着伺候的几个宫女道。
武格格的宫女没动,看向武格格,看她点了头这才出去。
两个不太熟的人单独相处,她像是有些不习惯,端起了茶碗。
“你其实并不感谢我救了你。”耿宁舒幽幽道。
是陈述句。
武格格端着茶碗的手一抖,茶水晃出来一些,在她白皙的手上烫出了一块红。
她没心思去管,尽量让自己冷静道:“耿格格怕是有所误会,我真的并无害人之心,素云也并非是我指使。”
“我不是说这个,”耿宁舒抬眼,直直看进她的眼里去,“你不感谢我,是因为你是自己跳进池塘里的。”
她一字一句道:“你想自尽。”
听到这画,武格格的瞳孔猛然放大,竟然被她看见了吗?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不明白耿格格的意思,不过您要是有这样的怀疑,大可以去跟福晋说。”
耿宁舒往嘴里丢了一颗樱桃,“我要是真想说早就讲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武格格脸上维持住的淡然表情瞬间像镜子一样破碎了。
许久之后,她的肩膀塌了下来,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没错,是我自己跳进去的。”
不是谁推的,也不是她不小心,是她故意为之,她不想活了。
“你有什么条件?”
入了皇家,自戕乃是大罪,甚至还要连累家中,所以她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静静赴死,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耿宁舒想了想,“好好活着吧。”
武格格讶然看向她,捏着这个把柄,耿宁舒大可以要挟她做什么事情,可她提的却是这个。
耿宁舒又道:“你也不必担心,只有我看见了,连我身边的宫女都没瞧见。”
武格格难掩疑惑,“耿格格为何要帮我隐瞒?”
耿宁舒耸了耸肩,“你自尽是你自己的事情,又没伤害到其他人,我为何要同别人说?”
这思路跟武格格从前接触过的都不一样,她愣住了。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腰上有什么在拉扯,低头去看,是一只白胖胖的小狗咬着她腰间系着的流苏荷包。
耿宁舒挑眉制止,“吨吨吨?不许这样。”
“汪呜呜~”它可怜巴巴地呜咽一声,委屈地低下头,收回了两条小短腿乖乖坐好。
武格格哪能抵挡得了这样的小可爱,把荷包解下来给它,“不碍事的,你喜欢这个是不是?”
吨吨吨乌黑的小圆眼珠一下瞪地晶晶亮。
“那就给你啦。”武格格脸上露出了进府以来第一个发自肺腑的笑,将荷包扔给它玩了。
耿宁舒看着荷包上时不时闪耀的金线,“这有些贵重了。”
武格格目不转睛地盯着吨吨吨,“不过是个死物罢了,能让它有用处比留在我身上好多了。”
难怪会想不开,这说的每句话感觉都有些忧郁啊。
耿宁舒正这么想着,就听到武格格又说:“我小的时候家里也养了一只狗,是条最最普通的黄色毛的狗,那时候家里还很穷,它陪着我一起长大,刨坑玩水。”
“可是后来祖上忽然得了官,他们说名门淑女是不应当跟畜生一道玩的,就把它送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它。”
耿宁舒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武格格又语出惊人,“我并不是自愿入府的,是被他们逼的。”
这个耿宁舒大概能猜到一些,“这世上大多数的人,过的都不是自愿想要过的人生。可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努力活总是能朝着自己想要的人生更近些,要是这么早放弃了,那真是什么可能性都没有了。”
她看着玩球玩到满地乱滚的吨吨吨,不知道是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这世上还是有些值得活下去的理由的,不是么?”
武格格的眼里恢复了一些光亮,“那我以后可以来找它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