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时野火
有了他们的鼓励,耿宁舒握住缰绳,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它的屁股,让它走了几步,适应了会儿才叫它小跑起来。
她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不过很快就放松下来,跟她想的不一样,越影不仅不难骑,脚步比其他的马更加稳,奔跑起来都不带摇晃的。它还会自动避开不太好的路况,更不用她费劲调整方向,不愧是能入四爷法眼的良驹。
“驾!哈哈,越影跑快点,再快点!”
四爷看着她在自己的视线里快乐地乘风而过,身后有蒲公英大片大片地扬起,她就在漫天飞花中恣意快乐地笑着,笑容比刚升起来的朝阳更加灿烂耀眼。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跟随着她,一瞬也没有错开。
耿宁舒过足了瘾,满足地停到了四爷跟前,四爷抱她下马,身体碰到一块的时候,她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胤禛,谢谢你。”
他记得她的话,记得她想要做的事情,让她的期待没有成为遗憾。
如果他不是一个帝王,他们也不在这样一个时代的话,她可能真的会被他这样一次次偏爱所打动。
亲完了的耿宁舒没有回头看,在草原上采了许多盛放的小花,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四爷摸着自己的脸颊,目光中满是笑意。
待她采好了花,他们没有再多停留,骑马回到营地。
四爷没有多停留,整理了一下衣着就要往御前去,耿宁舒硬是拉着他吃了一个月饼才放他走,“你这一路是要骑马的,不吃东西可不成。”还塞了草原特产风干牛肉干在他怀里。
这话说的有道理,他也没有推辞,替她擦掉嘴角沾上的糕点碎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钮祜禄格格远远看到了,完全不敢上来,就连耿宁舒的月事期间,四爷都守在她的身边,她已经看清了自己这一趟是没有机会了。
她刚进府不久,还有机会,不必急在耿氏风光的时候强出头,免得惹了她和主子爷两人的不快。
早上起得实在太早,耿宁舒困极了,吩咐白果将那束花倒吊在马车后头风干,上了车倒头就睡过去了,一路都睡得安稳。同车的钮祜禄格格也安静地一声不吭,没有打扰到她。
就这么安静走了五天之后,当晚安营扎寨的时候,四爷到了很晚还没回来,她有些担心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正想找人去问问情况,阿飞来报,“十八阿哥那边用晚膳时不大好,四爷今晚怕是不一定能回,交代让格格您先睡下。”
耿宁舒没有怀疑,独自睡了,可第二天,就连心很大的她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四爷一整晚都没有回来,而且,车队停住不动了。
第78章
整个营地都弥漫着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息,未知让他们恐惧惶然。耿宁舒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安心在自己的帐子里待着,该吃吃该喝喝。
核桃给她端了碗甜汤上来,凑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听说十八阿哥那边,已经水米不进,连药都喂不进去了。”
这在古代,基本上就是宣判了死刑的意思。
耿宁舒“嗯”了声,她也能猜到一点,要不是因为十八阿哥出了新的状况,这路上也没人敢停。
而且她比所有人知道的都要更多,十八阿哥这回的病应该是没能治好的,他死的那一天,太子爷也会被废,自此九子夺嫡就进入白热化阶段了。
“咱们帮不上忙,也别拖了后腿,这些天就好好待着别往外头去了。”
看她这样镇定自若,核桃把心也放下来一点,想来格格是知道什么内情的。
确实,耿宁舒知道再乱这次也不会有四爷什么事,所以她很淡定。
到了晚膳后,四爷还是一点要回来的动静都没有,钮祜禄格格实在是坐不住了,“采薇,把这个香囊送过去给耿格格,就说是我新做的驱蚊虫用的,顺道看看她在干什么。”
采薇是从小一直伺候她的陪嫁,听到这话就明白,她送东西是假,打探耿宁舒的情况才是真。
她立刻去办了,回来道:“奴才进去的时候,耿格格坐在榻上喝甜汤看话本,奴才看着不怎么焦急的样子。”
钮祜禄格格心里的大石头放下来了,以耿宁舒的受宠程度,知道的消息肯定比自己多,既然她跟没事人一样,那主子爷那边肯定是无碍的。
她会这么想,底下其他伺候的太监宫女自然也会察言观色,四爷不在,耿宁舒倒成了府中的主心骨,在其他府里都跟无头苍蝇似的走各种门路去打听消息的时候,稳住了自家心态。
当天深夜,营地忽然闹哄哄起来,前头传来消息,十八阿哥薨逝了。夜风中传来凄厉的哭声,是他的生母王庶妃的,听得耿宁舒很是揪心。
虽然她跟十八阿哥不熟悉,可也是见过几面的,小学生这么大点的孩子,开始狩猎那天还活蹦乱跳的喊着要去抓兔子。结果才这么几天工夫,人就没了,世事真是无常。
核桃拿了两个棉花团过来,给她堵耳朵用,“格格,您再睡会儿吧。”
耿宁舒摇了摇头,这一夜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与其睡着了再被吵醒,不如醒着等消息,“我躺着就行。”
果不其然,惊人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康熙爷传召大臣们,当众历数了太子的几大罪状,宣布废掉太子。掷地有声地说完以后,他因为激怒攻心竟还立刻晕倒了,御帐里顿时乱成一片。
这样的巨变像一道晴天霹雳打在头上,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只有耿宁舒听到这只靴子落地以后,睡得更加安稳了。
她之前还有些担心,因为自己的到来会不会起某种蝴蝶效应改变一些东西,可看到历史还是照着原有的方向发展着,她就放心了。
再见到四爷,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了,他胡子拉碴着,眼里都是血丝,身上衣服皱巴巴的,看起来格外狼狈。
“爷回来了。”耿宁舒递了一碗温水给他,更衣这种事自有人做,用不着她动手。
四爷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外头人心惶惶的,她这里倒是井然有序,还很安静。
等他换好衣裳,耿宁舒就拉着他在榻边坐下,“爷熬了许多天,累坏了吧,快歇会儿。”
四爷见状不由好奇,“你就不想问问我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耿宁舒摇头,按住他的肩膀往下压,“不管什么都没有爷现在好好休息重要。”
他这状态她这个社畜最熟悉不过了,再熬下去万一跟自己上辈子一样猝死可怎么办。
四爷听着心中却温暖极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对所有人来说都跟天塌下来差不多,她却只关心着自己,其他的一句不问。
得妇如此,夫复何求!
他握住了她的手躺下,眼皮沉沉却有些睡不着,这么多天精神紧绷着一丝不敢松懈,现在还有些不习惯。
“苏培盛,让人都下去。”
四爷一腔的话在外头一句不能说,对着她倒是能说上几句,“太子被废了,皇阿玛病着,定是要乱些时候的,你在屋里好好待着比较安全。”
耿宁舒点头,她也是这样的打算,“我知道的,爷不必担心我。”
他顿了顿又说道:“老十三被圈禁了。”
那个前阵子还在为了妹妹远嫁而落泪的男子,转眼又遭了一重劫难。她知道四爷跟十三爷的关系好,可他现在还不知道的是,这次的圈禁不是最可怕的,过不了太久就会解除禁令,可怕的是被放出来以后,直到四爷上位登基,十三爷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耿宁舒心里沉甸甸的,叹了口气,劝解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爷先别想这么多了,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四爷也不想再想,可是由不得他,这几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大了,他没想到立了三十多年的太子爷会有被废的时候。
皇阿玛说太子有谋逆之心,他觉得其实是有些冤枉了,索额图还在世的时候太子都没有这样的心思,更何况现在?自从索额图被杀了之后,太子就开始谨小慎微了,连平时说话都要多思量几分,怎么还会想着谋逆?
可四爷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十八病逝之后,太子爷会在皇阿玛的御帐附近徘徊,还被大哥抓个正着,说他用刀割开御帐往里窥探。
皇阿玛本就因为小十八的死而伤心着,听到这话更是气血冲头,觉得他这举动就是要行刺,都没有多考量,也没有同大臣们商量就决然地废了他。
老十三还给太子求情,竟也被大骂一通圈禁了起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发生得太快,四爷总觉得不太对劲,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脑子里像是有一团线错综复杂地绕着,终于在疲累之中睡着了。
谁也没想到这一趟出巡,竟然会出这么多事情。立了三十多年的太子,轰然倒塌,本来安分守己的各皇子忽然间人心起伏起来。
等康熙爷醒过来,车队又重新出发了,再回到行宫,众人的心情已经大不一样了。太子倒了大家都有机会,一时间风云波动。
耿宁舒感受着各中变化,有些感慨,当历史不再只是冷冰冰的历史,而是身边活生生的人,这种感觉有些无力又有种宿命感。
外头不太平,她更乖乖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去了,有吃有喝宅着,就是惬意日子。这九子夺嫡不会这么快落幕,也用不着她来操心。
核桃和白果怕她待着闷,每天都换着花样给她弄吃食,屋里的摆设也每天更换。耿宁舒不太喜欢熏香的味道,觉得太冲,她们就给摆上当季新鲜水果,又香还能吃。
白果端着一盆新的瓜果进来,要把昨日摆上黄桃拿出去倒掉,被耿宁舒拦住了,“好好的果子丢了做什么?”
她眨眨眼道:“这个不好吃呀,格格您又不爱吃。”
这个时候的黄桃,香气虽然很足,但是吃起来没有水蜜桃的甜,味道比较寡淡,所以她不大爱吃,不过直接扔掉也太浪费了。
耿宁舒想起了上辈子经常吃的黄桃罐头,“那不如做罐头吧。”
白果早就习惯了格格在吃食上面稀奇古怪的想法,找来了她要的东西,跟着她说的步骤做。
黄桃罐头还是比较简单的,起码比之前的流心月饼要简单多了,只需要将黄桃去皮切成竖着的大块,放进糖水里煮到滚泡在装瓶就可以了。
煮过的果肉黄灿灿的,当中带着鲜亮的红色,看起来比之前更加诱人,吃起来也更甜更香软。
四爷回来的时候,耿宁舒正好在做水果羹,就给他也盛了一碗,清凉微甜,很解秋日的燥热。
看她还有闲心弄这个,完全没有被外面的波云诡谲给影响,他就问:“宫里现在这么乱糟糟的,你不害怕?”
耿宁舒笑笑,“有爷在,我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最终这场政变的最终胜利者是你。
四下无人,他问:“你心里可有想法?”他知道已经有几位兄弟开始筹谋起太子之位来了,他亦是有机会的,要是能更进一步,她的地位也会更高。
耿宁舒就道:“我现在的日子已经很满足了。”
四爷喝了两口糖水,问:“那你是觉得,爷不该去争?”
耿宁舒顿了顿,这问题也太危险了,要是放在去年,以他们的关系她肯定觉得里头有什么陷阱,可现在她知道,四爷是在茫然,他问自己也不过是还没下定决心之前心中过于不确定。
她也知道他现在的心态已经变了,不过她不知道历史上的胤禛是什么时候下的决心。作为一个已经知道结果的人,她不适合在这方面发表言论,万一在其中打乱了什么,历史改变就完蛋了。
耿宁舒摇头,直视着四爷的眼睛,“不管爷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您的,爷跟随自己的心意即可。”
他用勺子搅着手里的水果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态还不如耿宁舒通透。
圣心难测,现在要是太过急迫,反而会失了分寸,皇阿玛现在只是病了,并没有到油尽灯枯的时候,做起事来依旧是雷霆之势。就连宠爱了几十年的太子爷触怒了他也说废就废,何况是自己?还是先稳住再看看。
四爷想清楚了,于是每天除了在御前侍疾,什么都不想,底下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康熙爷休整了一些日子,精神好了许多,重新有了精力来管事儿了,立刻就问了这阵子众阿哥们的情况。
他在位这么多年,手底下的人盯得一清二楚,自从太子被废,他病了之后,直郡王府里的人是最跳的,行事处处都以自己是长子自居,还拉帮结派,私底下已经结交了不少的大臣。
老三那边也探头探脑有些苗头,老八虽然做事非常隐蔽,但还是打听了一嘴。只有老四这头,规规矩矩的,除了每天来御前伺候他用药,跟太医们一同研究古籍给他寻找最佳的治疗方案,其他的什么都没打听。
他看了眼身上盖着的被子,明黄的缎子上绣着五爪金龙,冷笑一声,“都是朕的好儿子,朕还没死呢,这些人就开始图谋起来了!”
第79章
康熙爷喝了盏参汤,心中还是不爽极了,当即叫来梁九功,“传话下去,老大性子急躁,为人愚顽,朕不会立他为太子。再让他即刻将废太子带回宫中,好生看管。”
直郡王得到这个消息人都傻了,“怎么会这样?”
他是皇阿玛的长子,手握兵权,嫡子二弟被废后,自己不应该是铁板钉钉的太子人选吗?除了他以外,还有谁能当这个太子?
“肯定是有人陷害我,不行!我要去跟皇阿玛问个明白!”直郡王站起身就往外冲,被他底下的谋士一把拦住,“王爷,万万不可,万岁爷这么说应当只是磨炼您,否则也不会将送废太子的任务交给您。”
他们也觉得很受挫,不过只能尽可能往好的方向想了。现在劝得住以后还有希望,要真的当场就去问了可就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