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落窗帘
王父接过信,迟迟不敢打开,仿佛这信有千斤重。
他还是打开了。
展开信纸,入目的便是大女儿那熟悉的字句。
亲爱的爸爸、妈妈、大哥二哥、小弟小妹,展信佳。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小时候爸爸你常常说我,像我这样软和的性子,等长大了一定会被人用小恩小惠骗过去。我反驳你,说我一定不会那么傻。
可我就这真的这么傻了,张家辉略施小计,我就上了勾。
这些年来,我无数次的后悔,后悔不该听你们的话,我也曾无数次的想要写信给你们,可我每当拿起笔,就一句话都写不下。
背了那么多的人命在身上,我知道我活不了了,我要是等着宣判,也是个死立执的判决。我可以等到那个时候的,但我不敢,我害怕看到你们哭,也害怕看到你们看我时失望的样子。
就当我是个胆小鬼,请你们允许我,最后逃避一次。
当你们的女儿,我的自私让我亏欠你们良多。可我还想再自私一回,再亏欠你们一次,书宁才两岁多,还不记事,她很乖,她的姐姐们都走了,我舍不得带她走。
求求你们帮我把她带走,带出这吃人的泥沼里,如果你们不愿意养她,请把她送进孤儿院里,一辈子也不要跟她提起我了。
我不是个好妈妈,我对不起她。
爸爸,把我火化了吧,我不想埋葬在这边的山上,这里太冷了,我想看看我们江城的河,瞧瞧我们的家,离家那么多年,我想家了。
你们走时,把我的骨灰撒一些在后梁杠吧,那样,我就能永远的陪着我的博宁仲宁了。
原谅我的自私,下辈子,你们不要生我这样的女儿了。
信件落款的日期,是张家人死的那一天。
王父拿着信泣不成声,王母接过信,一眼也不敢看,信在王媛大哥二哥弟弟妹妹的手上传阅。
王父去抱起书宁:“书宁,跟外公回家。”
当天下午,在当地派出所、张家村的领导干部的见证下,王媛被火化了,她的骨灰被装在一个小小的坛子里。
王家众人在公安的带领下去了后梁杠,王母把散落在碎石周围的红色布块捡成一堆,跟王媛的几把骨灰埋在了一处。
从山上下来,她们就该回去了。
书宁他们带走了。
柳树沟的知青们送他们上车。
车还没来,王母语调平和的跟江又桃她们说:“我们家里商量过了,书宁就留在我们家里养了,我家老大媳妇儿不能生,以后她就是我们老大家的孩子。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的对她,一定会好好的教导她,不会让她走她妈妈的老路。也不会让她成为她爸爸一样的人。”
王母的眼睛还是肿的,眼圈里满是红血丝,从得知女儿的死讯那一天开始,她就再也没有睡过好觉了。
昨天后半夜,她睡在书宁身边,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王母看到书宁,固然会想到张家那一家子,可想得跟多的,却是王媛。
她是她家媛媛留下的唯一的一个孩子啊。是她家媛媛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见证之一啊。
李云英还是不放心:“阿姨,以后,我可以去看看书宁吗?”
王母朝李云英笑了笑:“可以的,王家的大门永远朝你们打开。”她看向柳树沟的其她知青:“你们也是,谢谢你们为王媛做得一切。”
这句谢谢,王家众人这些天已经说了无数次了。
最后,王母的目光落在江又桃的身上:“谢谢你给我们家媛媛的糖啊。”
她的媛媛啊,苦了好多年,在生命的尽头,能带着甜味走,王母是得感谢的。
江又桃摇了摇头。
车子来了,王家众人走了。王媛的弟弟妹妹走在最后头。
他们今年才十五岁,王媛下乡的那一年,他们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王媛的二哥今年三十多了,他比王媛大几岁,刚刚毕业就找到了工作。
王媛本来可以不下乡的,但是上面的人说,王母作为街道办的副主任,必须得起带头作用。
这些年来,王母不止一次的痛恨自己,若是早知今日,若是可以回到当初,她一定一定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了。
王媛事件在整个哈省都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枣乡知青办的人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往那些嫁人的知青家里走访了一次又一次。
妇联主席们一次又一次的下乡讲解,教导妇女当遇到这种事情时要怎么样去应对。
各村也召开了一次又一次的会议,公安们上山下乡给大家讲了一次又一次的法。
王媛用自己的死亡,让整个枣乡的妇女们知道,原来婆家是不能打骂压榨儿媳妇儿,原来婆家是不可以买卖自己的女儿儿子的,原来婆婆家在公家面前,什么都不是。
枣乡派出所接到了好几起的案例,大多是儿媳妇来状告公公婆婆卖孙女的,也有妇女来举报丈夫家暴的。
柳树沟知青点的气氛很是消沉。
吃了王媛的这个瓜,江又桃得了不少奖励,瓜币也多了好几个,可江又桃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这个瓜太苦了,如果可以,她宁愿不吃,这些奖励,这些瓜币,她宁愿不要。
李云英已经在炕上躺了好几天了,据赵永兰说,每次夜里醒来,都能听到李云英哭泣的声音。
王善喜跟着几个男知青整日的不见踪影,他们上了山,次次都能抗下很大的死去的木头回来。
他们轮流劈柴,把自己的愤怒、不甘、借着劈柴发泄出来。
八月十五在王媛火化的那两天已经过了,步入了九月以后,天更加凉爽了,早晚都得穿上两件厚一点的衣服了。
知青点边上的空地这两天人进人出的,他们那边的热闹,也带了一些给知青点的人。
李云英破天荒的在白天走出宿舍门,她问江又桃:“边上在干什么呢?”
江又桃早就打听清楚了:“苏正堂家在这里盖房子呢。他们终于分家了,他带着朱月梅单独出来住。”
李云英哦了一声,便不再关心了。
如今的赵永兰对苏正堂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早就没有了,知道苏正堂要在知青点边上盖房子,也没过多关注。
当秋风吹落书也上的最后一片黄叶时,早晨起来路边的枯草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冬天来了。
夜里已经需要烧炕了。
早晚已经要在衣服里面加上一件毛衣,出门需要穿上一件厚厚的薄棉袄了。
农历九月九前后,村里又重新选了大队长跟村支书。
大队长由徐大嘴的男人刘满柱担任,支书是蒋四婶的男人。她俩成了官太太,今日里走路都带着风。
冬日的太阳格外的灿烂,只是照在人身上一点热乎气都没有。
江又桃等人结伴朝着队部走去。
她们要去扒麻杆。
队部最大的那间会议室里已经有了很多人了,她们都是村里头的妇女,冬天来了,她们想赚工分,只能做这个活儿。
现在的知青们,干啥都是一起的。
江又桃朝徐大嘴她们走去,张慧慧等人跟在她身后。
大家在徐大嘴的周围落座,徐大嘴她们抱着一把把麻杆放在屋子的空地里,摆出小板凳就开始干活。
江又桃她们都是带了手套的。
徐大嘴就特别羡慕:“你们这手套还有多余的不?能不能卖一双给我,我给我们家东柳用。”
东柳是徐大嘴的小闺女,她现在在会议厅的东北角跟一群小姑娘坐在一起,在那群小姑娘中,有两个格外的惹人注目。
一个穿着一身红色的崭新的棉袄,下巴抬得高高的,说话也最大声,她的笑声在整个会议厅里回荡。一个穿着看不出颜色的带着破洞的棉袄,头垂得低低的,从头到尾也没听到她说一句话。
可她们却是堂姐妹。
手套这个东西顾念薇的空间里大把大把的,她跟江又桃在一起,跟徐大嘴她们混得也很熟了。
“有,下午我给你带两对来。”顾念薇没说钱,她知道徐大嘴不会欠的。
麻杆扒了一会儿,蒋四婶才来,她脸上带着笑容,朝她们边上一坐就说起了刚刚苏家发生的事儿。
“夏荷雨那脑子真是有包,你知道她想干啥不?她居然要跟着朱月梅去苏正堂家住!”
“你们说她是不是有病!她是苏正堂的侄儿媳妇啊,她还跟苏正堂差不多大,去跟苏正堂住在一起让大家咋说?”
“孙小娟都快气死了,苏阳刚刚都动手打她了,苏阳说夏荷雨在给她戴绿帽子!”
“夏荷雨没让着他,哎哟,两口子在院子里打得跟什么似的,你掐我脖子我扣你眼睛的。可热闹了,为了看这热闹,我吃的都是凉饭,这会儿肚子都在疼。”
蒋四婶的话让大家讨论开来,你一言我一语的,热闹极了。
中途江又桃跟顾念薇要出去上厕所,赵永兰说啥也得跟着,三人往队部后面的厕所走去,出来时正好看到墙拐角的夏荷雨伸开双臂拦在苏正堂的面前。
“苏正堂,你到底要躲我到什么时候?你为什么就不能承认你还爱着我?”
第040章
江又桃三人顿时不觉得外头冷了,有志一同的找了个背风的地方靠着,江又桃十分自然的从兜里掏出瓜子来,给顾念薇赵永兰一人分了一点。
三人整齐划一的开始嗑瓜子。
那边苏正堂没想到他会被夏荷雨拦下来,更没想到夏荷雨会问出这种令人尴尬的事情:“夏荷雨,你现在已经结婚了,按照辈分,你现在是我的侄媳妇,现在来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所以知道点羞耻,问这些问题做什么?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夏荷雨根本就不听,她这个人十分的执拗,认定的事情就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就像她上一世被苏正堂从水里救起来,却单方面认定救她的人是苏阳一样。
“要不是你对我太冷漠,我怎么会和苏阳好?”说起这件事情,夏荷雨还觉得委屈呢。
初中两年,她跟苏正堂处对象是初二的第二个学期,她本以为两人处上对象了,苏正堂就会对她更热情一点,结果苏正堂平日里就爱抱着书看,分给她的时间少之又少。
夏荷雨是个特别需要人关注的那一种,苏正堂的种种举动,让她格外的不满足,于是好了没多久,她就计划着跟苏正堂分手。
她开始闹苏正堂,作苏正堂,包括但不限于抢走苏正堂的笔,撕了苏正堂的书跟本子。
苏正堂跟夏荷雨处对象的那两个月,是他这本子活得最累的时候。夏荷雨上了高中跟他提出分手,苏正堂内心有些失落,但更多的则是松一口气,毕竟夏荷雨真的太难伺候了。
夏荷雨上了高中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了,只是有时候他在县城,总是会看到苏阳带着夏荷雨出去游玩,苏正堂对此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
苏正堂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夏荷雨今天顶着他侄媳妇的身份,跟他说这种话的。
苏正堂懒得和她纠缠,转身就走:“夏荷雨,昨日种种已经是过去了。分手是你提出来的,跟苏阳处对象结婚也是你自己的选择,没有按着你的头同意。你也不用跟我在这里胡搅蛮缠,我自认跟你处对象的那两个月,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现在身份有别,希望你自重,否则你跟我说的话,我就要告诉苏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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