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落窗帘
但有的时候,人在做一些事情之时,并不需要那么多的理由,她今天帮徐满秋,之时因为她想帮了。
只是因为她想起她小时候经常照顾她的一个姐姐告诫她的话。那个姐姐说,女孩子一定要爱惜自己,到了青春期,一定要少碰冬天的冷水,否则例假来的时候,能把人疼死。
江又桃一直记着她的话,于是从她来初潮到现在,天气一冷,能用温水洗的东西她一定不会用冷水,用不了温水洗的东西她就想办法用温水。
徐老婆子看了江又桃好半晌,终于放开了手上的棍子,目光阴沉地看了徐满秋一眼,转身走了。
徐满秋被徐老婆子看得浑身颤抖,等她的脚步声走远了,徐满秋才抬头:“谢谢你,江知青。”
江又桃发现徐满秋其实长得很好看,脸小又很精致,眼睛又黑又圆,只是眉眼间的怯懦,让这份相貌从十分硬生生的下降到了五分。
江又桃见过徐宝珠,她们是双胞胎,但两人长得并不像。
“你认识我啊?”从扒麻杆那天起江又桃就每天都能看到徐满秋,但无论是什么时候,她都从来没见过徐满秋主动和人家说过一句话。
非常的胆小。
徐满秋抿了抿唇,像是笑了,她说:“我知道你的。风挺大的,江知青你快回去吧。”
江又桃看了一眼她边上的那一桶衣裳:“你还要洗衣服吗?”
徐满秋吃力的把灌了水的木桶提到一边:“洗的,要是不洗,今天没饭吃,还要被打的。”
这是江又桃从来没有想过的答案。她们孤儿院从来不虐待小孩,干活再差的孩子都能有一口饭吃。
饿肚子的时候她有过,但很少。
江又桃沉默了一会儿:“河水那么冷,你跟我去知青点吧,我烧热水给你洗。”
徐满秋依旧摇头:“不用了,江知青,我都习惯了。没什么的,你快回去吧。”
这是徐满秋第二次催江又桃走。
她的执拗与倔强,从她的话语中就能听得出一二来,江又桃走了,走之前,她对徐满秋说:“你要是有事儿,就到知青点找我。”
“好。”
江又桃走了,边走边回头看徐满秋。
徐满秋早江又桃走了以后便弯腰像往常一样洗衣服。
河水很冷,手放进去一会儿就会冻成红紫色,徐满秋却一点也不在意。她今年十五岁,从她十岁会洗衣服开始,她就在这河水里洗衣服。
这么多年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河水的冰冷程度才哪儿到哪儿呢?
等到了冬天,河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她想要洗衣服,只能用石头在冰面上砸一个窟窿,再从里面舀水出来洗。
那时候的水才叫真的冷。
但她还是感谢江又桃的,因为从知道她是扫把星开始,满村的人,没有一个愿意接近她的,江又桃是第一个帮她的人。
被人帮助的感觉真好,让人打从心眼里觉得有力气。
·····
江又桃回到宿舍时还闷闷不乐,顾念薇在做早餐,她们今天的早餐是杂粮窝窝头跟玉米糊糊。
见她这样,她好奇地问:“你这一大早的干啥去了,咋回来就蔫儿了呢?”
两人住一屋,江又桃出门的时候顾念薇是知道的,她也是算着江又桃回来的点儿开始做的早饭。
江又桃搬了凳子坐在炉子边:“今天起得不是挺早的么,我就上山上溜达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是从徐会计家那边走的,正好看到徐会计家的那个满秋提着一大桶衣裳往河沟里去。不小心把衣服洒了,徐会计家的拿起大棍子就要打她。”
江又桃比划了一下:“像你的手腕子那么粗的木头,你说要是打在人身上得有多疼啊!”
顾念薇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子:“确实是,这老婆子可真不是个东西。她家那二孙女老挨她揍,你别帮她啊,你不帮她,她可能也就挨那么几下打,你要是帮了她,让徐老婆子下了面子恼了,那徐满秋接下来的日子就难过了。”
顾念薇刚刚下乡的时候就见到过几回徐老婆子打徐满秋,啥工具都有,下手又狠又毒,她有一次看不过眼要去帮,被她们组的组员给拦了。
她们的话,让顾念薇不敢去拦。
好在柳树沟村足够大,徐家上工的地方跟她们上工的地方不在一片,就当做眼不见心不烦吧。
江又桃愣住了:“怎么办,我拦了。”
江又桃是个什么性子,顾念薇早就知道了,在江又桃说她遇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就预想到这个结果了。
“一会儿咱们往那边溜达溜达,要是碰到徐满秋了,就给她一罐冻疮膏。”冻疮膏是顾念薇的空间里的,是某大品牌公司的明星产品,她分装了不少在贝壳盒里,前些天天气转凉了以后就给知青点里除了周振峰以外的人一人送了一贝壳。
分完了以后她还剩下不少。
“也行。”江又桃说:“我那儿还有点治疗跌打扭伤的药膏,一会儿也给她送一点,再拿俩窝窝头给她。她说她要是不洗衣服,她饭都吃不上。”
江又桃说的跌打扭伤的药膏,是她之前在系统商城里看着的,售价要二十个瓜币,之前江又桃没有要用得上的地方,就没有买,现在她余额有一千多,已经是个大户人家了。
二十个币花起来也不心疼了。
“行。”
就这么说定了。
吃了饭后,江又桃回房间把从系统商城里买来的跌打扭伤膏分装在从系统里花瓜币淘来的小药盒里,伸手在里边抹了抹,装作被用过的样子,清理好气味以后,才出门跟顾念薇汇合。
“我一共买了四盒膏药过来,之前没受伤就忘了放在柜子里没用,这盒给你,没拆封的,效果老好了。”江又桃没用过系统空间里的药,但这并不妨碍她吹。
量系统也不敢拿劣质产品来忽悠她。
顾念薇有原来的顾念薇的记忆在,但无论是她也好,还是原来的顾念薇也好,都没接触过跌打扭伤膏,江又桃给她的药她就随意看了一眼名字,发现不认识后也没多想,随手放在了衣服口袋里。
这年头的大热品牌,能够坚持到后世的少之又少,这个牌子只是被淹没在时间长河中的并不起眼的一员罢了。
两人从后山往徐会计家那边走,等到了徐会计家,江又桃一眼就瞅见了在后院里搓麻绳的徐满秋,江又桃朝徐满秋招了招手,徐满秋不可置信地往边上看了两眼,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见江又桃点头后,她的内心忽然涌出了一阵阵的狂喜。
从懂事起,从来没有人主动来找她玩过,像今天这样的情景,徐满秋只在来找徐宝珠的人身上见过。
徐老婆子就在屋子里的窗户边监视她,她要是走了肯定会被骂,要是遇到徐老婆子的心情差一点,她肯定会被打。
但江又桃在朝她招手,从来没有人来这么找她过,徐满秋心一横,放下搓了一半的麻绳,抓起边上的框跟耙子朝外头走。
她刚刚动,徐老婆子的骂声就传了出来:“你个丧门星,你个懒货,一根麻绳都没搓好,你要去哪里浪!”
徐满秋捏紧手里的耙子,说:“我刚刚看到老王爷爷赶着牛车往山上去了,我去拾粪。”
粪对于这个年代的农民来说格外的重要,徐老婆子又是个在外面有尿都要憋回来上的性子,听到徐满秋说的话,她才住了嘴,只是不骂她懒了,又找到了其它的理由来骂。
嘴里就从来没有干净过。
江又桃跟顾念薇在后面山上听着都觉得难受,她们实在是不敢想象徐满秋十年如一日的在这样的语言环境中生存了那么久。
江又桃跟顾念薇都很善良,对徐满秋这个小姑娘,她们都很心疼。
徐满秋是小跑着到她们面前来的。
江又桃跟顾念薇一人拉着她的一只手往后面山上走。
等看不见徐家了,江又桃迫不及待的问:“满秋,我走了以后你奶奶打你了吗?你吃饭了吗?”
徐满秋摇了摇头:“没有,今天我姐姐从学校回来,带了成绩单,她考了全班第十名,我奶奶很高兴,没打我,还给我多吃了半个三合面馒头。”
徐满秋活到这么大,最大的愿望就是不被打跟多吃一点饭。
今天这两样都实现了,她很高兴,也很满足。
满足的眼神透过她的话语、她的神态表现出来,却让两个灵魂来自后世的女孩心中一酸。多么淳朴的愿望啊,可就这么小小的一个愿望,在柳树沟最富裕的人家家里,却得不到满足。
徐满秋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啊,她能吃多少?徐家有徐宝珠这个福星在,小日子过得蒸蒸日上的,又何必这么虐待徐满秋?
江又桃忍着心酸,把兜里揣着的冻伤膏、跌打扭伤膏跟两个拳头大小的窝窝头塞到徐满秋的手里。
她的手就像江又桃想象中的一样,又红又肿,才刚刚入深秋,可她已经患上冻疮了。
这一刻,江又桃跟顾念薇对徐会计一家的厌恶达到了顶峰。
“这个贝壳里装的是冻疮膏,这个白蓝色的小瓶子里装的是跌打扭伤膏,甭管是怎么疼的,用它揉一揉就能不疼了。这是我们自己蒸的窝窝头。”
徐满秋看着手里的东西,似乎有热意涌上她的心头,也涌上她的眼眶,她没有说不要的话,她紧紧地攥着那些东西,不敢开口,也舍不得推回去。
徐满秋知道她不该要,因为这些东西太珍贵了,她还不起。冻伤膏跟跌打扭伤膏她们家里都有,但跟她一向是没什么关系的,每次伯伯叔叔家的孩子长了冻疮或者碰到伤到以后,她的伯娘婶娘们就会一边用这些东西给他们抹,一边说这些东西值多少钱。
那两个窝窝头也很大,橙黄中还带着一丝白,一看就知道是用了白面的。
这样的窝窝头,只有在她姐姐回来的时候家里才会吃,而她是一直都吃不上的。
江又桃一看徐满秋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说:“你拿着,等你以后长大了,再还给我。”
徐满秋对自己的未来有很多的憧憬,她想,未来的她,一定不会连两瓶药跟两个窝头都还不起。
“谢谢江知青,谢谢顾知青。”小姑娘的声音又娇又软。
顾念薇道:“你比我们都小,要是你不介意,就叫她桃桃姐,叫我薇薇姐。”
徐满秋怎么会介意呢,她不会介意的。徐宝珠并不喜欢她,她叫她姐姐的时候,十句有五句徐宝珠不会答应,剩下的五句她会不耐烦的呵斥她。
很多时候,徐满秋都会有一种荒谬的错觉,她觉得徐宝珠并不是她的姐姐。
“桃桃姐,薇薇姐。”
江又桃摸摸她的脑袋:“既然叫我一声姐了,那以后有事儿就去知青点找我们就是了。”
顾念薇也点头:“找不到我们找别人也行,他们都会帮你的。”
徐满秋点头,表示记下了。
江又桃手:“走吧,我们跟你去拾粪。”
徐满秋刚刚为了出来找的借口她们都还记得呢。
徐满秋摇了摇头:“不用不用,我以前拾了很多粪在山上放着的,等一会儿我去背上一点送回去就行。风大,你们回去吧。”
江又桃跟顾念薇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那行,我们走了,有事儿你就去找我们,没事儿也能去,跟我们待会儿也行。”江又桃再三叮嘱。
徐满秋目送她们远去,然后背着自己的背篓往山里走。她到了一个山洞,山洞里放着很多徐满秋捡来的东西,在山洞外面的草堆里,放着一堆她闲暇时候拾回来的粪。
她坐在山洞里,小心翼翼地用水擦了手,再拿出江又桃指给她的冻疮膏出来用。
鹅黄色的膏体揉匀抹在红肿的手上,那些时时刻刻都在又痒又刺疼的手仿佛都好了很多。
徐满秋抱着膝盖哭了。
这是她长到十五年,唯一一次有人给她送药,她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温暖,也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会有一个人给她这样的温暖。
她感动之余,全是惶恐。
江又桃跟顾念薇一起回到宿舍,两人都没有要闲聊的工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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