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悠闲小神
纺锤机徐二娘还在照着徐月给的珍妮机图纸改进中,现在还是以人力捻线为主,速度并不快,只能说厂里的脚踏式比外面手摇式的纺线机好一点。
只是,以前只要是个有手有脚的人就能够进入纺织厂工作,但现在大家开始文化内卷。
刚来的那些连初级班都没毕业,各小组长也意识到文盲管理起来更累,沟通也存在问题,所以都不爱招初级班都没毕业的人加入自己的小组队伍。
这种内卷,徐月觉得是没有必要的,属于是庄内庄民们开始有点飘了的行为。
最后,经过在研讨会上大家各抒己见,重新界定一个捻线工人到底需要具备什么样的素质后,春娘和秋娘这样有手有脚的年轻劳动力,才被纳入选择标准。
只是这样的一份工作,二人干得并不顺心。
徐月给她们这样尴尬处境的人创造了工作条件,但在实际生活中,其他女人们对她们仍旧存在偏见。
特别是被当做花娘培养的秋娘,哪怕她根本就没有正式参与过那样的工作,但周围同事还是不自觉的将她和春娘排出集体之外。
不过比起春娘,秋娘却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并努力去融入。
一个说话温柔,冲着你笑的女子凑过来,只是为了问你一点你本来就懂的捻线技巧,谁好意思直接把这样的人推开?
渐渐的,秋娘得到了同事们的认同,大家开始对她好奇起来,询问她的身世,还有花楼里的生活。
当得知秋娘在楼里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学习礼仪规矩,天天都要练舞、练琴,一年到头只能出门两次,一点都不自由,甚至有些窒息时,一开始对她抱有偏见的同事们,纷纷开始心疼她关照她。
马桂芳现在已经是纺织厂里的副厂长了,主要负责培训新人,选拔提升之类的活儿。
春娘和秋娘入厂后第一个接触的人,就是她。
看到秋娘已经融入集体,而春娘还在日日以泪洗面,背着脸偷偷在角落里哭,仿佛自己在坐牢一样,大大影响了工作效率,马桂芳决定,亲自同这个女子谈谈。
春娘和秋娘现在是半工半读状态,上午读书,下午才来上工。
因为两人现在赚的钱还不能让她们养活自己,所以食宿都是徐月掏私房给她们垫补。
两人午饭也跟着学堂学生们一起吃,要说在徐家的种种,唯一让春娘感到安慰的一点,就是这里吃住都比她原先的好。
说得大胆些,甚至比她看到的那些大家夫人小姐们还要好。
她们住在女学生宿舍内,虽然人数多,但每个人都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床。
听说是开春时宿舍翻新过一次,把火炕改成了地龙,全屋供暖,所以才有了现在一人一张床,一张桌,一个柜的条件。
徐家庄上的布很便宜,女学生们为了保证自己的隐私,都会买一张薄布回来,把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围起来,就成了一个秘密基地。
春娘和秋娘也是这样做的,这让她们觉得比较自在。
只除了一应杂事都需要自己亲自动手这件事外。
宿舍的地面永远是干干净净的,房间里也没有异味,被褥是柔软温暖的——那是她们没接触过的新料子,学生们说是用细羊绒做的,因为女生们不耐寒,所以是女生们才有的特供品。
还有饭食,不管怎么样,总是能吃饱的,早中晚三餐全天供应,早上有鸡蛋豆浆,中午除了一般的粥食面食外,偶尔还有加餐。
徐家庄上学生食堂里的大鸡腿,没吃过的看得直流口水,吃过的还想吃。
于是学生们为了这根大鸡腿,牟足劲的学。
徐家庄对学生们很好,精贵的灯油每月特供,学生们把灯油省下来,你能够看到夜晚的宿舍里,全亮着灯,里面都是在用功读书的学生。
马桂芳循着春娘吃完午饭回宿舍午睡的空档,来到女生宿舍门口,特意等着她。
远远就能够看见,春娘独自一人走在最前头,而秋娘则跟着女学生们一起走在后面,说说笑笑。
“马副厂长!”走在人群中的短发女孩福宝响亮的唤了一声。
马桂芳笑着走上前来,摸了摸女孩已经长出来的全新黑短发,调侃的问:“还长不长虱子?”
福宝猛摇头,“没了,再也没了,我隔一日就要洗一次头,现在早不长虱子了。”
马桂芳点点头,挥挥手示意她快午睡去,待福宝等人蹦跳着走进宿舍,目光转到春娘身上。
春娘早已经感觉到马桂芳的视线,略带茫然的走到她身前,轻唤了声:“马厂长?”
秋娘和其他女学生也纷纷冲马桂芳点头挥手打招呼。
这批女孩都是她当初亲自接进庄子来的,许是雏鸟情节,女孩们把她当成了干娘,有什么心事总会来找她说。
久而久之,双方感情就变得紧密起来,孩子们信任自己,马桂芳自然也忍不住想多关心这些无父无母的可爱女孩们,时常过来看看她们,问一问女孩们最近的烦忧。
第243章 和骨烂
“快午睡去吧,下午还要上工呢,精神没养好,做工打瞌睡组长可不会饶了你们这些懒学生。”
马桂芳一边指着女孩们,一边佯装严肃提醒道。
女孩们早不怕她了,嘻嘻笑着,一窝蜂涌进了宿舍大门,倒也算听话。
大门外,只剩下春娘和马桂芳两人。
马桂芳冲她点点头,示意她跟自己来。
两人来到了学堂下的田埂边,春娘先忍不住,停下脚步,试探问:“马厂长,你找我有事?”
马桂芳却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指着眼前已经播种完毕,冒出绿枝的整齐田地说:
“往年的粮食不会长得这样好,徐家人没来前,稀稀拉拉,缺水缺肥,每每还熬不到秋收,庄上就要死人。”
“好不容易挖野菜,吃野物熬到冬天,又要冻死一批人。”
“那时候,雪一化,春日一来,到处都是裹着草席,被拿去埋的人……”
“后来庄主把庄子卖给了徐家人,正是秋收之后,庄主将粮食全部收走,一点都没便宜徐家人,也没给咱们这些佃民留半斤粮。”
“那时我抱着我家瘦巴巴的小子,想的是什么你知道吗?”马桂芳看向春娘,轻轻问道。
春娘自小长在城里,父亲是公孙瓒府上的账房管事,母亲也是城里富户的女儿,她的生活条件虽然比不上大家小姐,但比城里一般人家,却好得多。
至少,她一个女孩,在这个时代,没有被父母嫌弃,能够好好的活下来,就证明她们家的条件不错。
更不要说还教她算术,配两个小丫鬟照顾她起居这种只有宠爱女儿的人家才会做的事。
长这么大,春娘出过最远的门,就是从渔阳县城来到三里外的徐家庄。
外面的一切,她听两个小丫鬟说过,但具体是什么样的,根本没有概念。
被马桂芳这么问,少女根本答不上来,只是在心里推演着,吃不上饭,还有个孩子,寒冷的冬天就要到了,那……
“你想带着孩子一起寻死吗?”春娘颤抖着问,怕自己推演得出的结果太过残忍了些。
马桂芳摇摇头,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我就是个粗野乡妇,我家那个也只是个普通泥腿子,咱们这些人从南边逃到北边,就是想苟活着罢了。”
春娘吃惊的看着马桂芳,“不是想死吗?那你是怎么想的?”
马桂芳抬起眼皮,用那双深棕色的瞳仁盯着她,一字字道:
“我和当家的想的是,把自己孩子跟隔壁郑来家的女儿换一换,等实在是熬不住了,就用这换来的和骨烂,撑过这个冬天。”
春娘被这眼神骇得不住往后退去,差点就要掉下田埂,马桂芳伸出手,拉了她一把,吓得春娘“啊”的叫出声。
叫完,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大,忙捂住了嘴,震惊的看着马桂芳,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种事。
马桂芳等着她缓和下来,这才继续说:“后来徐家人来了。”
她的眼神变了,从刚刚那绝境中的昏暗,一点点露出光亮。
“夫人让大家伙修路,修路就给饭吃,虽然不多,一日每人两碗稀粥,但就是靠着这一日每人两碗的稀粥,我家孩子不用到郑家去做和骨烂。”
“我们原以为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没想到徐家又开始给大家伙搭炕修房,还在冬日来临前,给每个人制备一身暖和衣裳……”
“你不知道,这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安心的一个冬天,三小姐养了大肥猪,杀了全分给我们这些贱人吃,家里娃娃第一次吃到肉味儿,高兴得直转圈……”
“而这些,只需要我们这些贱人,努力做活就能得到……努力做活啊,以前谁不努力干活呢?大家伙恨不得把命豁出去的干,就想着秋收时那东家收去五成粮后,家里能剩得多一些。”
可是,就算她们干得再多,得到的也只会越来越少,最后活不下去,当了流民。
这世道,像她们这样的贱民,想要讨口饭吃简直难于登天,仿佛永远不可能吃饱。
午夜梦回间,她从噩梦中醒来,只怕现在还在梦里,硬要等着天明,听到学堂上课的响铃声,看到窗外升起的袅袅炊烟,才敢相信,徐家人是真的来了。
春娘听得愣住了,她环顾四周,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庄子,和之前看到的不一样起来。
东南角内的工厂高炉日夜不休,进出的大汉们虽然满身是汗,但那一张张面孔上,都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和埋怨。
他们眼中有的,只是亮闪闪的干劲和希望。
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望,支撑着他们不断劳作,不知疲倦。
因为他们现在看到了一条全新的道路,一条只要不断努力,农民就能拥有自己的土地,能耕种,能享受自己辛苦劳动成果的道路。
春娘又想起了学堂里教的那些自己原先不能理解的新词——平等、公正,这是原先她最不能理解的两个词。
这个世界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阶级分明的吗?怎谈平等公正?
周礼教导人们君是君,臣是臣,臣要忠君,君要爱臣,如有违背,则有违礼法。
庆律告诉人们,豪强大家就是拥有更多的权利,平民奴隶不能违抗豪强世家,要听从服从,才是好奴隶,好平民。
春娘思绪已乱,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此刻的纷乱的大脑,下意识顺应心中所想,问道:
“什么是和骨烂?”
马桂芳跟她解释,和骨烂是黑话,吃人的黑话,被吃的人总称为两脚羊,老是男人叫饶把火,妇女称不羡羊,小儿就叫和骨烂。
这一天的晚饭,以及接下来两天的早中晚饭,春娘吃了就吐,又因为徐家庄规定不许任何人浪费粮食,怕被送到矿山当苦力,她只能和厨娘讨要几碗汤,勉强下咽。
直到第三天,看着大口吃饭的福宝等女学生,她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也端起饭碗,大口吃起来。
毕竟,只有吃饱了,下午才能有力气好好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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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阳县衙内,久等不到王氏回复的公孙瓒有点暴躁,将赵备叫来,问他:
“已经一个月了,送到徐家那两个侍妾怎么样了?王萍萍闹没闹?”
赵备先看了公孙瓒一眼,实在不忍心告诉他这个残忍的真相,豁出去一般,低下头,闭眼答:
“她们现在在徐家纺织厂做女工,初级扫盲班都毕业了,已从徐家妾的身份脱离出来,现在两人每日16个工分,有吃有住,气色瞧着是好了许多,春娘还成了徐夫人的私人会计,就是账房……”
公孙瓒一张脸刷的黑了下来,抬手示意赵备别说了,快滚,他想一个人静静!
第244章 公孙瓒三顾徐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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