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乙莫甲
只怕，并非她运道好，才能有一次重新挽回气运的机会，而是当年她养父，用了什么禁术法子，将“后世”的她召唤而来，“乔大丫”的必死之局当时是破不了的，故而也只能求来生后世……
“你能活着回来，你母后泉下有知，定然也十分高兴，朕让人在宫外建了公主府，但这宫中也留了一处宫殿，你常在宫里住一住。”永瑞帝又道。
他也有些克制，看着这多年不曾见过的女儿，很想生出亲近来，然而人已经长大了，又不能如孩子那般捧着抱着，故而也只能说些生硬的话。
不过如今能活着已是最好，哪怕不亲厚，他也是无憾了。
“好。”夙心笑着应道，“儿臣这是第一次进宫，宫中规矩都不甚懂，父皇赐儿臣一嬷嬷教习一下吧？”
她琢磨着，嫡公主这身份惹人注意，她又是从民间来，不如自己先开口，也省得之后讨人嫌。
永瑞帝人一愣，随后皱了皱眉头：“你只按自己喜好来便是，你是朕的嫡公主，也无需那么在意规矩。”
“父皇待我好，我也不想往后给父皇惹麻烦，凡事多学些没坏处。”夙心坦荡的说道。
规矩这东西，是要学的，便如律法一般，自己琢磨透了，自己不犯错也不会让别人挑了刺。
她初来乍到，能仗着宠爱横行一时，但宠爱这东西虚无缥缈，不可全心依靠。
永瑞帝看着她这端庄客气的样子，也觉得有点心酸。
若这孩子养在他身旁，怎会如此小心翼翼的在乎规矩？
这是患得患失，生怕惹了他不快，才会如此委屈自己。
“朕派个教习女官给你，学个三五分也尽够用了，一会儿陪着朕用膳，再去瞧瞧寝宫。”永瑞帝说完，这才突然想到旁边还有个人，便往夏侯淮信那边看了一眼，见他哭丧着脸，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淮信，这是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朕给你做主！”
第246章 子不教父之过
永瑞帝每每瞧见夏侯淮信，多半都要说出这么一句来，回回做主，倒也不觉得腻。
平日见惯了夏侯淮信那吊儿郎当、年轻气盛的样子，此时突然像是蔫儿的芭蕉叶，还挺稀奇。
“姑父真要替我做主？那你将妹妹还我。”夏侯淮信闷着头直接说道，“她、她前些日子还骗我说是我叔祖父那一脉的妹妹，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表妹，我还想耍一耍兄长威风，如今哪里还能威风得起来？”
夙心听着他的话，还挺惊讶。
她这兄长，是长脑子了啊？一声姑父直接便拉近了距离，后头不论说出什么来，那也是晚辈闹脾气，与君臣无关了。
果然，永瑞帝一听，哈哈大笑：“朕可还不了你，皇家血脉，岂能外流啊？”
“可姑父你怎么知道她是皇家血脉，万一你认错了呢？”夏侯淮信又道。
永瑞帝一怔，随后笑了笑：“你这小子，都学会试探朕了？”
“臣可不敢，我好不容易得了个妹妹，稀罕得紧，如今姑父找回女儿是大喜之事，臣也替姑父高兴，可表妹失踪多年，如今突然出现，肯定有好些人怀疑她血脉不正，若是到时候姑父听着不开心怎么办？”夏侯淮信又道。
此刻，夙心突然觉得她从前看低了夏侯淮信许多。
他这人，在外或许是不靠谱，可是得皇上多年庇护，也不是一点本事都没有的。
这嘴就比别人甜一些，说出的话虽有冒犯，可听上去却不让人生气。
“你放心，朕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朕的大公主。”永瑞帝十分确信，看了看夙心，然后道：“当年朕容许他们将孩子抱走，自然也考虑到相认之时，故而让人在公主身上做了手脚，公主身上显眼之处，有数个小痣，是朕让太医……以青墨点之，耳后、双侧手腕皆有，另外，公主肩后另有一指甲大小的印记……”
痣还是点青，他还是认得出来的。
若不是忧心往后无法与公主相认，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这话一说，夙心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左肩头，那地儿好像的确是有个小小胎记，不过很小而且很淡，她也是偶然发现过一次，形状也没什么特别的。
“可是青叶状？”夙心问。
永瑞帝眉眼宽和，然后看着夏侯淮信：“此时，你还怕朕会认错人？”
“姑父真是深谋远虑。”夏侯淮信一脸惊讶，“臣还想着您认错呢，这样这妹妹就还是我的了……”
“你今日也难得入宫，便留下陪着夙心一起用膳，朕也许久没瞧见你了，听说最近你读了不少书，一会儿朕考校考校。”永瑞帝又道。
说着，让人摆驾，前往给夙心准备的宫殿。
夏侯淮信求之不得。
夙心成了表妹，这事儿……想改都改不了了！
既然改不得，闹完了脾气也该好好认命，而且这一刻，他内心的那根弦也紧绷了起来，明白了之前为什么祖母和夙心一直那般严厉的要求他。
有个公主表妹，往后的日子必然要小心再小心的。
想起之前表妹问他宫中情况，当时他并不在意，可现在……表妹定然是怕极了、心生不安，他当然要陪着一起，让她有些依靠才行。
宫中未出嫁的公主多半都是跟着她们的母妃居住。
夙心生母已故，先皇后居所是凤鸣宫，沉寂多年，永瑞帝在皇子住所附近挑了一宫殿留给了夙心，赐名长宁殿。
夙心老老实实的跟过去，宫殿里头，宫女太监都已备齐，因永瑞帝还在，都不敢上前叨扰，伺候着他们用了膳。
“朕也未让人查一查你这些年过得如何，只听闻你曾嫁过人，却又和离了，可是那男人欺负你，给你气受了？”永瑞帝开口询问。
他不是不想查，只是不方便查。
要不是夏侯家那老太太说夙心已经有本事保护自己，不会命运坎坷遭难，这人他都不敢接回来。
当年这孩子出生时的凶险，他是亲眼所见的。
“也不是，只是一开始养着我的那家人，将我卖给了那男人做继室，这婚事并非我心甘情愿，之后便想方设法和离了，那男人……”夙心笑了笑，“父皇也认得，便是您封的那位明威将军。”
“……”永瑞帝脸上露出几分诧异，“朕之前召见过他，是叫……顾晋庭对吧？此人生得威武不凡，就是身上有些傲气，朕看在屠克的面子上，对他也略有赞赏，没想到，你与他竟然还有如此缘分。”
“可朕怎么听说，这个顾晋庭很能生，年纪不算太大，可家里头有一连串七个孩子呢？这里头有没有……”永瑞帝有些忧心的看着她。
于他看来，这个顾晋庭瞧着不像良配。
人是不错，本事也可，只是这人不过是个寻常出身，却有着超出身份的冷傲，只怕是个有野心且又无情之人。
他这大公主年岁已然不小了，二十有一，若是有孩子也是正常的。
“姑父，表妹性子和善不爱说旁人坏话，你问臣吧，臣就不同了！”夏侯淮信见夙心要开口，立即截了过去，“表妹与那个顾晋庭成婚也只有数月而已，并不是很熟，那七个孩子皆是他原配所生！臣也见过他，他还挨了我一顿打呢！”
“如此讨人厌？”永瑞帝也有些吃惊。
“此人，有些自以为是，屠老将军本也是要认他做义子的，只是得知他从前过往，便也后悔了，他的妻房颜氏本是一大夫，却屡屡用药杀人，前段时间才被处以绞刑，死前这顾晋庭的七个儿子还曾进衙门指正颜氏，那个颜氏照顾七子三年，却反被捅了一刀，不仅如此，七子还逼得顾晋庭写下了休书……”夏侯淮信说起这事儿来，那是喋喋不休，颇为兴奋。
永瑞帝也没听说过这等事情，也听得很是入神。
听完之后，永瑞帝脸色都冷了几分：“几个小儿，心思竟如此歹毒！子不教父之过，想必这个顾晋庭自身也不正，才将孩子养成这样。”
第247章 生而不公
夏侯淮信也没抓着顾晋庭不放，重点还是说那几个孩子情况，毕竟无论哪朝哪代都无比重视孝道，他现在趁机说些坏话，那姓顾的往后想要往上爬，难如登天！
夏侯淮信还偷偷摸摸冲着夙心咧嘴一笑。
夙心也只坦然一笑。
父皇身为一国之君，不好以个人喜恶定人生死，不过有表兄这些话，顾家一家子，前途堪忧。
永瑞帝又问了许多，夙心一一答了。
也将记忆中的幼年情况简单说了说，语气平静并无伤感或是痛恶之处，仿佛过去的事情已经不值一提一样，只是这等轻描淡写的样子，反倒是更让永瑞帝心疼，期间皱了好几次眉。
夙心也没忘将养父的恩情说一说，只是却不好表明自己是从后世来的，故而也让养父的呕心沥血减淡了几分。
“朕会派人前往榆阳，重新将冷仙师厚葬，过几年，朕寻个由头，追封冷仙师为国师，你看可好？”永瑞帝又问。
如今是不好追封的，若是告诉别人大公主是由一大师所养，只怕会有人胡乱猜测，往夙心身上泼冷水。
“谢谢父皇。”夙心感激道。
……
此时，永瑞帝与肃德公主一同用膳，这消息早已传遍六宫，后妃们以及其他几个公主皇子，也早就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思，想要来一探究竟，只是碍于陛下还在，故而也不敢过来冒犯。
然而，不知是谁，提到了夏侯淮信。
说是夏侯淮信亲自送着公主入宫……
这说法一出，人人忧心。
能被夏侯淮信护送入宫的公主，能是哪位？隐隐就像是大公主啊！可大公主不是死了吗？
一个个都十分怀疑。
皇上政务繁忙，也没有陪夙心太久，从长宁殿一出来，陛下又下旨让宫中绣娘给大公主裁制衣裳，这话一出，“大公主”身份，板上钉钉，傻了一干人等。
如今出宫立府的有五位王爷，一个个对宫里的事情也都格外在意，很快便知道了肃德公主的真正身份。
霖王府内。
顾晋庭被召了过来，看着上位上这个年轻的王爷，顾晋庭内心五味杂陈。
同样生而为人，有些人生来便高高在上，而有些人便只能拼了命的往上爬，甚至哪怕豁出命去，仍旧得不到回报。
“参见王爷，不知王爷召臣下过来，所为何事？”顾晋庭还是卑躬屈膝的说道。
霖王看着顾晋庭，开口道：“顾将军，你可知道肃德公主？”
“听说过，这位公主据说是长于民间，最近才被陛下召回宫中，只是生母依旧是谜。”顾晋庭开口说道。
霖王叹了口气：“之前是这么传的，便是本王也以为肃德与其他皇妹一样，然而今日宫中传出消息来，这位肃德公主，便是先皇后留下的大公主。”
顾晋庭微微有些诧异。
“王爷特地为了这事找臣下前来，可是有什么需要臣下去做的？与大公主相关？”顾晋庭反应也挺快。
既然是大公主，那想必年纪也不算小了，二十一二岁该是有的，倘若没有成婚，那陛下肯定要操心选婿之事，霖王的意思，莫不是……
但他又觉得不甚可能，毕竟自己膝下有七个孩子，又才丧妻，皇家肯定是不愿的。
“顾将军，你到底是真不知，还是在与本王装傻？”霖王有些不悦，“世人皆知，大公主的外家乃是镇国公府！前些日子，镇国公府突然冒出个姑娘来，本就十分奇怪，如今再看，那哪里是镇国公府的大姑娘，明明是陛下的亲女儿！而你……本王记得没错的话，你与她是不是有些不睦？”
这话一说，顾晋庭如遭雷劈，整个人僵在原地。
“王爷，您说什么？您的意思是，夙心、冷夙心，她是陛下的大公主？”顾晋庭觉得呼吸都紧了许多。
“没错，肃德公主，便是此人。”霖王目光微冷，“本王这个大皇妹身份之尊贵，便是本王都比不得的！顾将军，本王也是看中你的本事，这才想要将你招入麾下，然而你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本王的皇妹！若是皇妹计较起来，你让本王如何交代？”
“不可能……王爷，这怎么可能呢？冷夙心，她何德何能……”顾晋庭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他为了讨好霖王，为让霖王觉得他忠心耿耿，甚至将明依都献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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