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但也绝不能给她惯一个, 什么都由着她性子来的毛病!
这天下午, 李倩的婆婆亲自上歌舞团, 给李倩请了个长假, 养胎去了。
……
再说陈思雨。
按理, 往年的慰演都是由许主任带队的。
陈思雨既能慰演,还能挑大梁跳《天鹅湖》,她当然高兴,但她也很好奇,许主任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带队。
跟着曲团进了办公室,她遂问:“曲团,许主任呢,她为什么不带队呀?”
曲团的办公室里有电话,她忙着要打电话,遂示意陈思雨等着自己,接通了电话,她双手捧着话筒,用一种格外谦卑的语气问:“同志,请问我们小许接受完调查了吗,你们可以把她放回来了吗?”
对方说了句什么,陈思雨并没有听到,但曲团的脸色瞬时就变了,捧着听筒说:“我为许主任担保,她没有任何思想方面的问题。”
但对面不由分说,就把电话给挂了。
曲团闷了会儿,再一个电话打出去,这回接电话的人语调高亢,清晰,一听陈思雨就知道是谁,她是梅霜。
“梅老师,思想部的人把我们小许带走了,也不说她犯了什么错误,就是一直留在思想部,要她反省,这都一周了,还不放人,怎么办。”曲团说。
思想部是一个临时单位,管全国的思想委员会,权力特别大。
在私底下,大家都叫它是新时期的76号,军统局。
梅霜一声冷哼:“那帮人是因为咱们在法蓝西外交搞的好,眼看着法蓝西要派文艺团来交流,眼红嫉妒了,不敢整咱们,就拿小许开刀了吧。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他们要说法去。”
哐一声,电话挂了。
曲团长久的沉默着,突然抬头,见陈思雨还在,忙说:“我都把你给忘了,回去收拾收拾,去慰演吧,许主任没啥事,过几天就会回来上班的。”
陈思雨都听见了,也知道她们这趟出国树大招风,现在被某些人给盯上了。
许主任都在思想部呆了一周了,就证明她嘴巴很硬,啥都没说。
而现在,眼看思想部不放人,曲团找来梅霜,救人去了。
上辈子,关于这十年,陈思雨听说最多的,就是各种思想部故意整人,制造冤假错案,打击报复,排除异已的事了。
而在她经历过的上辈子,那帮人要退出历史舞台,至少还要六七年。
而他们现在找许主任开刀,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不想让《天鹅湖》上演。
她小声问:“曲团,许主任真的不会有事吗?”她还担心一点:“万一许主任被揪了小辫子,咱们团挨了批,《天鹅湖》还能上吗?”
曲团语气坚定:“当然能。”又意味深长的说:“在法蓝西,咱们东方芭蕾还被称这为是中国功夫呢,据说文化周搞完以后,全法蓝西兴起了一股东方热,你还不知道吧,最近,法蓝西正在跟我们国家协商,要来一次文艺访问,那可全是咱们的功劳,放心大胆的排练吧。天,塌不下来的。”
文艺代表着开放,而文艺团体的出访,接待和演出,能够促进交流。
按理,宣扬本国文化,以文艺促交流,促外交,是所有人都乐于看到的。
但是思想部是靠批人,斗人发家,立功,爬上高位的。
他们不希望思想批评这种形式结束,自然就会想尽办法阻止文艺的兴盛。
现在的陈思雨,满打满也才二十岁,有耐于如今的形势,她可以上台,也可以挑大梁,甚至还可以率队出访慰问演出。
但别的方面,出头的事情她就不能做了。
只有梅霜那种去过根据地,进过战壕一身勋章的人,才有资格跟那帮人叫板。陈思雨也帮不到她太多,能做的,就只有把演出任务完成好。
……
虽然报纸没有报道过,但今年一年,首都已经往西南战区输送过好几拔人马了,就高大光,吴太行,马自威那帮子新兵,都已经调过去了。
大家嘴上不说,但心照不宣,都知道那边正在打仗。
而在这年头,人们的觉悟都特别高。
一想到在打仗,可以进战壕,全团的人都来报名,大家抢着要上。
按往年的惯例,都是八大样板戏必须上,歌舞则一率不选。
这次既然是陈思雨来做主,八大样板戏,她就只选了《小二黑结婚》和《红灯记》里的铁梅,剩下的,她全选了唱歌和舞蹈。
她觉得战士们在前线那么辛苦,应该更想听像《浏阳河》、《走西口》、《绣金匾》等,能让他们回忆起家乡,想起亲人的歌曲才对。
话说,本来曲团说好的是由陈思雨带队。
但等她把名单报上去,请批时,曲团在她的名字前面加了个副字,又在她的前面加了个,慰演队队长:冷梅。
写完,曲团解释说:“听说是你带队去慰演,冷梅同志怕你太年青,没经验,就主动请缨,说准备跟你搭班子,陪你一起去。”
要说别人上前线,陈思雨都不觉得有啥。
但冷梅就不一样了。
虽然目前发生的战争属于国家机密,外界知道的人很少,可是,动用的全是国家最精锐的飞行部队,而冷兵,冷峻父子目前都在西南。
在北城,就只有冷梅陪着梅霜。
虽然说战争是发生在别的国家,我国也只是出动了空军部队在空中进行侦察辅助,打配合,文工团也不可能去战壕,火线上。
但陈思雨听人议论过,据说在边境上,经常会有流炮流弹飞过来,冷家父子已经在前线了,冷梅去了,万一碰上流弹流炮啥的呢。
也许她是着急老爹和弟弟,想去看看,但陈思雨觉得未免太冒险了点。
她问曲团:“这事儿梅老师知道吗,她能同意让冷梅同志去前线?”
曲团说:“就是梅霜老师发话,让冷梅同志去前线的,你们年青人帮咱们冲锋陷阵吧,我们这些老家伙们,拼了这身老命,帮你们稳大后方。你们功劳越大,我们的底气就越足,上前线是很危险,梅霜还那么疼女儿,也舍不得冷梅同志去前线,但是思雨,咱们现在如果不反抗,那么,以后我们的下一代,就还要生活在,舞台上永远只有八部样板戏的环境中,对吧。”
陈思雨点头:“对!”
梅霜那边是这样的。
自从法蓝西兴办了华国文化周后,先是《天鹅湖》要重新公演了。
紧接着,法蓝西政府向外交部投递了文艺访问的橄榄枝,在明年,皇家歌剧院的文艺工作者们就会来国内交流汇演。
而这,全是思想部和它的后台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们正在疯狂的想办法,妄图以整人的方式,阻止《天鹅湖》的公映。
并间接阻挠皇家歌剧院的来访。
而在思想部工作的,是一帮虽然又红又专,但比较年青,也没有上过战场,进过战壕的年青人们,他们大多巧舌如璜,能言善辩,可因为没有战功,想对着老首长们开刀时,就没什么底气。
所以他们常年四处笼络,拉拢老革命先辈们,希望能有老前辈为他们撑腰,站台。
可老革命们并不喜欢他们的工作风格,不喜欢整天批这个斗那个的,但凡思想部来请,大家都会装病拒绝,或者借故推辞,没人会搭理他们。
就在这种情况下,梅霜却反其道行,主动请缨,跑到思想部去挂职了。
她跟冷兵俩,早在出国前就悄悄复婚了,而现在,随着西南那边打仗,她的丈夫和儿子都在战场上,她自己呢,又是解放前去过前线,进过战壕的。
要冷梅再去一趟西南战区进行慰演,那么冷家一门,就是全家皆上过战场的光荣家庭。
这样既红又专的老革命,思想部当然愿意要。
而因其耿直,直爽,有话就说的性格,思想部的后台,那个专以斗人为乐的小团体,也没想到,她的这趟挂职之旅,会别有用心。
而她去了之后,给自己列了个任务,就是在过年期间,针对文艺界,要召开一次专项整顿,批评大会。
思想部的人正愁没借口整文艺人士了,可谓瞌睡遇着了枕头,立刻就把梅霜的批评大会,列为单位的重点任务了。
最近一段时间,在她的指挥下,正在全力的,四处搜查小黑料,捉小辫,争取在过年时,召开一场声势浩大的批评大会。
但其实,早在出国,去法蓝西的那段时间,梅霜从陈思雨这儿学到了一套,以其人这道,还施彼身的卑鄙手段。
明面上,她指挥着大家四处挖文艺人士的黑料。
但其实私底下,她的批评大会,是为思想部,和它背后的后台准备的。
再有曲团里应外合,她们也在四处捉对方的黑料。
既然无法用常规手段打败那帮人,那就整人,到时候看谁整过谁!
当然,梅霜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推动《天鹅湖》的顺利公演,准备好,迎接皇家歌剧院的访问,给华国文艺,争来一个百花齐放的春天!
……
既然梅霜很忙,陈思雨就不跟她告别了。
慰演的任务非常紧急,部队专门调了飞机,定在晚七点出发。
上回扔下轩昂,一走就是三个月,刚回来三个月,又得出门,陈思雨就赶着下班,准备烤些面包出来,给轩昂留几个,自己再带几个给冷峻。
去法蓝西时,陈思雨住了很多宾馆,在宾馆里,跟大厨们讨要了很多烘焙方面的配方,整理,并带了回来。
而今天她用的,是低温发酵的方子,这样烤出来的面包外皮酥脆,内里软糯,重复烤,面包也不会干,反而会越烤越筋道。
面是昨天晚上放到室外,醒发好的,今天拿到室内,在暖气片上进行二次醒发,然后分个做好,放入烤盘,送进烤箱就行了。
刚刚把面包放进烤箱,陈思雨准备把方子收起来,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
陈思雨以为是轩昂知道她要走,提前放学回来了,边开门边念叨:“你个小马大哈,幸好我在家,要是我不在,没钥匙开门,看你咋整。”
但打开门,外面并不是轩昂,而是一个胖乎乎,矮矮的中年男人,他说:“陈思雨同志你好,最近身体还好吧?”
陈思雨双眼一狭,好半天,才说:“您是马干事吧?”
这位是市思想委,叶主任的手下,马干事。
曾经,白云举报陈思雨时,就是他上门来搜家,并负责的整个案子。
“是这样的,上面有位首长下了最高指示,说你的思想很可能存在严重问题,需要进行走访核实,我进你家看看,没意见吧。”马干事说。
陈思雨一眼就看出来了,马干事是背着叶主任悄悄来的。
因为正常情况下,哪怕思想委搜家,为确保不枉断案子,也会是两个人。
而现在,这位马干事一个人来,张嘴就要搜家,这一看就是别有用心的人派来的。
眼珠子一转,陈思雨说:“当然可以。”
“你忙你的,我自己随便翻翻就好。”马干事说着,已经开始四处打量了。
家里干净整洁,书架上的书他原来就翻过,也知道没什么问题,而客厅的茶几上,有一本轩昂的笔记本,他捧了起来,翻开,眉头不经意跳了一下。
那是轩昂写的歌谱,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它只有谱,没有词,那么,在这份歌谱上,要填一些比较反动的词上去,它就是罪证了。
马干事的心里是这样想的。
精明如陈思雨,也早就把他给看穿了。
那当然不行,而正好陈思雨手里有一大沓法文版的烘焙配方,她顿时故作夸张,把一大沓配方全背到了身后,颤颤巴巴的说:“马干事,您把那个笔记本带走吧,快,快拿着它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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