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突然,方才的女公安又出来了:“陈轩昂,陈思雨,进来一下。”
命运的审判,在此刻终于到来。
桌子上摆着好一大沓纸,上面洋洋洒洒,全是轩昂看不懂的外文。
但他清楚的知道,那是他妈胡茵写的,因为只有她,直到解放后还用的是印有胡家典当行几个字的笔记本,而本子上是有印刷日期的。
那些外文,是她从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里抄写的东西。
全是外文,还是好几种!
“这些文字,我们目前还不能断定是哪国语言,东西我们也要请人分析,你们俩作为胡茵的子女,目前必须呆在公安局,配合我们调查。”局长说。
王大炮得意洋洋,目光仿佛在说:“你们死了。”
毛姆抚着胸口,一脸哀痛:外孙不做人,她能怎么办,她都是被逼的呀。
“我继母出什么问题了嘛?”陈思雨问。
局长说:“根据目前王大炮的反映,你继母很可能是敌特。”又说:“但因为是外文,我们也看不懂,具体还要分析,求证!”
陈思雨假意害怕就向后缩:“那跟我们没关系,毛姆是胡茵的娘,王大炮是胡茵的弟弟,胡茵不定是被他们教坏的,你们为啥抓我们,不抓他们。”
毛姆拍桌子:“陈思雨,胡茵虽然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可她是胡家教育长大的,她是敌特还是四害,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早跟她划清界限了。”
陈轩昂冷笑,陈思雨缠了上去:“外婆您别这样,我继母原来对您那么好。”
毛姆慌不迭的躲:“离我远点,我郑重申明,跟胡茵早已划清界限!”
公安局长示意,让人去牢里提个有文化的知识分子来,认东西。
陈思雨本是哭的眼泪巴巴的,此时收了哭,却说:“不用专门请人吧,我懂点外语,比如这张……”
她说着,拿起一张信纸,已经唱了起来:“达苯拉风萨迪抬额,的泵逆风萨迪拉方,呀尼东扫呢迪拉卡丹尼。”
话说,陈轩昂见过他姐各种拿手就来的高阶表演。
可看她当场开唱,这也是头一回,跟王大炮,毛姆几个同时惊呆了。
别的角儿表演需要个舞台,陈思雨不是,她随时随地就能演起来。
她嗓音嘹亮又激昂,仿如一只黄鹂鸟,又仿佛在浪花中尽情而歌的海豚。
公安局长乍一听就觉得这调子很熟悉,而且听出来了,这是法蓝西文,但这年头,敌特就是西化的东西,所以西化的东西是被禁止的。
为防陈思雨给她自己惹更多的麻烦,他忙阻止:“小鬼,快别唱了。”
“我唱中文版吧。”陈思雨说着,重新放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毛姆她觉得这调子很熟悉,这是大街上经常会放的调子。
可她一老太太又不学歌儿,哪能懂这个。
只见一男公安举起拳头试了试,也跟着唱了起来:“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地主人!”
稀奇了,胡茵写洋文,她就是敌特呀。
可咋连局长都站起来了,所有人立正,举拳,同唱一首歌。
这些人都疯了吗?
小尖果儿,小浪蹄子,陈思雨的嗓音那叫个甜,调子那叫个高,冲出审讯室,它回荡在整个公安局的上空。
毛姆眼睁睁的看着一帮公安唱完,集体朝着墙上的工农兵旗敬礼。
“《国际歌》的法蓝西版,看着纸挺旧,解放前的东西呀。”一公安说。
局长轻轻捧起纸,说:“没想到胡茵同志觉悟这么高,三十年代就会抄法文版的《国际歌》,什么叫文物,这才是,它意义深重,特别珍贵。”
啥,合着她藏了多年的‘敌特证据’居然是文物?
毛姆眼珠子一转,高举手:“那可是我儿大炮上缴的,当是大炮立功。”
所有人回头,望着这个刚才还在痛斥女儿,说她是敌特大汉奸的,老母亲!
第22章 三堂会审
她前脚才跟胡茵划清界限, 这就又来强拉关系啦?
局里俩女公安看不下去,都闭上眼睛了。
公安局长说:“毛姆同志,事不能这么办, 这东西属于胡茵的孩子们。”
毛姆拍桌子:“祁局长,我可是白毛女, 是你要团结的劳苦大众,好嘛, 你因为一首歌就偏向个小尖果儿,你就是我的阶级敌人,靡靡的罪人!”
局长都无奈了,就跟国歌一样, 见了国际歌,大家合唱是惯例。
这老太太她怎么就,淫者见淫了呢。
偏偏王大炮也在拍桌子:“陈思雨,我知道那天晚上轩昂也在屋子里,我知道事儿是你搞的,把功劳让给我,否则咱们就同归于尽!”
局长当然有局长的威严,拍桌子,他说:“肃静!”再说:“关于胡茵留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目前我们还没有给定性,你们吵什么吵?”再看毛姆:“就算她抄了国际歌,她剩下的东西还有个路线问题, 如果她路线错误, 也是我们的阶级敌人, 你要不要担责?”
毛姆忙的摆手:“不要。”
祁局长说:“陈思雨和陈轩昂回家等消息, 有什么我们会通知的。”
这回轩昂懂了, 没让他们在公安局等,就证明胡茵的问题并不严重。
祁局长这是诈唬毛姆呢。
俩人才出审讯室,一女公安喊:“陈思雨。”待她转身,又说:听说你进文工团了,小鬼头,法蓝西文唱得很不错嘛,好好干。”
“好呐。”陈思雨答的清脆。
再走几步,又遇上个中年男公安,把陈思雨截停,意味深长:“既然已经参加工作,就跟社会上那些渣滓断干净,有事打电话,局里的电话你知道的。”
陈思雨由衷感叹,这个年代是贫穷,但是人们足够积极,向上。
一局子惯客,稍微表现好点,人们就愿意用善的一面来看待你。
出了院子,轩昂气鼓鼓的说:“你早就知道我妈写的是国际歌,不跟我说也就算了,你还在公安局唱,你真是……”
可怜他人小见识少,不懂得陈思雨这种在将来,就叫抓马女王。
不过并非陈思雨不想说,而是,在没有看清楚之前,她也押不准那是国际歌呀,而她要不唱,不让大家一起哼谱子,法蓝西文,如今国内能有几个认识的,找不到认识的人,他俩就走不了。
她唱歌,是为了今天不用白在公安局关上一天,坐冷板凳呀。
算了,弟弟还太小,也傻,她就不解释了。
气完,男孩再问:“除了《国际歌》,别的那些都是啥?”
除了法文版的国际歌,胡茵写的全是俄文信件,于俄文,陈思雨会讲,但认识的不多,所以她只知道那是信,至于信里写了啥,她并不知道。
不过在解放前懂俄文的一般都是地下党员,所以轩昂大可不必操心。
耐心的跟这小男孩分析了一遍,陈思雨说:“等消息吧,指不定你有个地下党员的妈呢,那咱俩就能改成份了,以后咱也是,又红又专。”
“王大炮很快就会被送走,咱这就算没事了吧?”陈轩昂说。
陈思雨点头:“当然没事啦。”
看到一群人在跑,她拉住一个婶子问:“婶,出啥事儿啦?”
“前门商店有供应的猪肉,大肥膘,快去抢啊?”婶子说着,跑远了。
陈思雨把票一股脑塞给轩昂:“快快,赶紧替咱抢肉去,越肥越好!”
其实事情不但没了,而且可以说毛姆对陈思雨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公安局,因为证据确凿,案情明朗,案子审理的特别快。
老毛头强.奸未遂,十年,王大炮强.奸未遂加流氓罪,三年,去固原劳改。
这个结果让毛姆的心烂了,王大炮更加不服。
而在公安问还有什么话说时,他咬牙说:“我要举报陈思雨,她行为堕落,作风腐化,跟我一起耍过流氓,她是个女流氓。”
毛姆接着说:“她不但跟大炮耍过,她还天天跟四个兜的军人去六国饭店跳舞喝咖啡,要说我儿是流氓,她就是女流氓,我建议召开公审大会,审她!”
全场倒抽冷气的悚然中,一女公安说:“毛姆同志,虽然咱们有女流氓罪,但您是个女同志,也该知道,女性于男性耍流氓是非常罕见的,而万一发生诬告的情况,你儿子可是要罪加一等的,我劝你冷静点,想举报什么,也请考虑清楚它会给您带来的危害。”
她最疼爱的小儿子要被发往固原了,你叫毛姆怎么冷静。
而就在她去墨水厂的几天,陈思雨见天儿出去跳舞,那就是个女流氓呀。
她又是惯常上诉苦大会,见的都是市级领导,可没把区公安局的小喽喽们放在眼里,拍桌子说:“祁局长,打电话把思想委员会,文工团和军区的领导全叫来,今儿,我非要法办了陈思雨个女流氓不可。”
别的好说,祁局长头皮一紧:“找军区的领导干嘛?”
干嘛?
毛姆可是见过的,陈思雨有个四个兜的情哥哥!
她今天非要把那个军官和陈思雨身上的绿皮子一起歘了不可。
……
轩昂买来的果然是大肥膘,一寸厚,一掌宽,在将来,为健康故,陈思雨只吃橄榄油的,但荤油的风味是别的油所比拟不了的。
这具身体尚且年青,代谢力也强,且罢,敞开吃吧。
没有肉,她打算拿油渣做一锅煲仔饭,改善一下伙食。
可毛姆的速度有多快,她才把油化好,把油渣从锅里盛出来,苗清冲了进来:“思雨呀,赶紧回军区找你养父吧,你惹了大.麻烦啦。”
陈思雨心说不愧是毛姆,动员力如此之强。
当然,她得表现出慌乱来:“婶儿,到底出啥事了,我好怕呀?”
“跟我哭有啥用,贪吃贪耍,你就不知道有个罪名叫女流氓?”苗清说。
轩昂排队去抢煤了,不在家,盖好炉子,陈思雨深吸一口气,抱着三本大素描本到了公安局。
不过两个小时,思想委员会的方主任,文工团的丁主任全来了,还有一群工农兵阶级的代表正襟危坐,等着要审案子。
毛姆眼里迸着火:“个烂尖果儿,今儿我非让你哭不可。”
方主任皱着眉头,丁主任也愁眉不展,还有好些个原身有记忆,但陈思雨不认识的人,全紧锁眉头,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望着她。
有点遗憾,歌舞团的孙团长没有来。
当然,那种大领导,就凭陈思雨这种小角色,还惊动不了。
上一篇: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
下一篇:民国之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