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过敏反应
这个逼装到了平安的心坎上,他也想有朝一日不经意般大声说出:“状元也就那样吧”,虽然有点贱兮兮的,但想想就超爽。
……
和状元郎相谈甚欢,可惜今日还有事做,不能在此处多留了。
他约了工部户部的几位大人商讨新科举取仕这些人的去处,这些人现在是香饽饽,去晚了怕抢不到。
平安意犹未尽,
“还不知道状元郎的名字?”
非是不记得,他连人家的考房号牌都记得,怎么会记不住名字呢?
只不过总觉得这样问一下会显得重视些,或许还能问出个表字小名什么的。
·
“学生天字二百一十六号,籍辽东海州南台镇,年二十四岁,是随智顺王来归的汉人。”
面前人怔然一瞬,拱手下拜,
“我名,王左。”
前面一直不疾不徐对答如流,这么一停顿便格外明显。
这名字还真简洁,平安随意扯了扯嘴角,一半打趣一半认真,
“先生文采高华,文章鞭辟入里,名之至简,倒有些不配先生了。”
他看过试卷了,这位状元郎文采斐然,当得起锦绣文章几个字,八股极为工整,更难得的是文体虽规整,文章却没有曲意逢迎,颇有深意,既不空悬纸上,也不会太实而无论,几位先生赞不绝口。
八股文中论深意,听着便叫人惊奇,两相结合有种带着镣铐跳舞的危险美感,循规蹈矩与叛逆张狂极致拉扯,选他为榜首,平安心服口服。
王左并不答言,他站如松柏,身姿挺拔,似乎从来不曾弯过腰。
风起树摇,似乎连学子们看榜时的吆喝推拒声也远了,平安定定的望着他,忽而一笑,
“至我左祍之地,委屈先生了,我年少力弱,未必能应承以后,唯有尽力不负以报。”
王士祈沉默还礼。
马车辘辘前行,确保他们的声音已经完全能被车轮掩盖,额尔赫掀开马车的轿帘,
“这位王状元户籍上写的是随尚可喜归附汉人,籍贯确实在海州,但奴才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检查入场时的侍卫格外仔细也是为此,您莫太相信他了,小心为上。”
额尔赫小心翼翼,
“……海州那边或许能发现些端倪,但既然是汉人,智顺王可能会有所包庇,还要再继续查下去吗?”
平安闭着眼睛,手指轻轻敲击桌案,
“不必再查了,山东承宣布政使司,桓台王氏。”
·
马车远去,王士祈仍旧久久的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伫立许久。
选择八阿哥的原因很简单,
他的眼睛里,映着清平世。
这理由说起来可能让人觉得可笑,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们的岁数差着一纪,甚至只见过短短的两面,收了一些小恩小惠,他竟然如此信任他。
但不是的,王士祈一路从关内过来,穿越边城硝烟战场,仿佛一瞬间踏足梦中盛世,田粮丰收,道路宽敞,百姓悠然。
谁还能记得这里原本是蛮荒流放之处,居住的是野蛮民族?
民饱食,则人善,民乐善,则国富。
夜市嘈杂,学堂书声琅琅,盛京繁荣,可见一斑。
关内农民起义已逾十五年,此起彼伏,终究压制不能,民已乱,国将破,能臣或可救国,但信任就如同易碎的水银镜鉴,民间已经破碎的信任,如何还能再重圆?
战场有将,朝中有臣,取士有道,新兴之力亦在勃发之中,无怪乎大清日盛。
文明不如鞑子,礼贤不如幼童,国朝今日,已是积重难返,那么何不破开这份天地,再寻一番造化!
第110章
科举取中人员的名单很快报去松锦前线, 皇太极忧心战局,根本无暇管他们在朝中的折腾,批红潦草得一个大大的“准”字便几乎占据了半张奏折。
估计是后来又觉得这样写过于简略, 显得不够重视, 又在后面补了一行小字:卿等皆肱骨之臣, 此事诸卿商议即可,朕深信之。
平安拿着那张奏折研究半响, 分明觉得自己看见的是:你们全权负责,有事也别来烦我!
吏部着手安排新入仕官员的去处,工部和户部也将新科举中选的五十七人瓜分完毕。
平安和状元郎不小心聊久了一点,那天仍旧来晚一步,不过还是仍旧凭借自己在民间的声望撬到了不少墙角。
吏部管理官员调动任免, 承政仍然是平安的三伯伯阿拜,不过他这几年常以老病请假在家中休养,实际能主事的已经成了两位参政。
吏部其中一位参政是平安的先生鲍承先, 由他来和平安商议应当会更方便说话,所以被同僚委以重任。
鲍承先的意思是,学子们虽然中选入仕, 但因其阅历不深,其中又有年龄较幼者, 从学堂到官场恐怕不能很好的适应,需要先磨练自身。
平安也是这么想的, 今年的新科举中有一位十二岁的进士, 名次颇为靠前,生辰甚至还比他小一个月。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天赋比努力更为重要, 人比人气死人, 正科举中还有一位年逾六十的, 这俩人站在一块儿妥妥祖孙三代。
也怪他没有设置最低参考年龄,毕竟谁能想到,真有人能三年连升,把给他们准备到十八岁学完的课提前学完了。
虽然他不拒绝神童,甚至希望神童越多越好,但这十二岁的神童要是真入了六部官署,即便只是个文书,其他同僚们也受不了啊。
平安和他们商量,
“不如十七岁以下的先入内三院历练一番,等学子们沉淀心性之后,再由吏部经考后赋职?”
这样甚好,吏部两位参政都满意。
传统科举那边问题倒是不大,学子们大多已经弱冠,何况以文法入仕者本来就该去内三院。
平安想要走的主要就是那个十二岁的神童,他年龄小,入朝不便,但去国史院修书正好。
国史院藏书浩如烟海,正适合这种神童自学,他日日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一定进步神速,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还能顺便给新科举编写教材,传授经验,一举两得。
至于平安和工部户部提前瓜分好的其余几十位新科举进士,就由不得吏部随意分配职位了。
工部户部一直缺人,早等着这批学子们顶缺,肯定不可能再让他们去修书磨练的。
商贸司要扩展贸易更离不开人,蒙古草原上也有着广阔的商机,海洋贸易更是规模日隆,何况日后更有广阔的天地大有可为。
所以平安不仅给自己开后门商科取仕,其他能搜刮人才的时机同样不会放过。
鲍承先与户部的刘参政、工部承政裴国珍也算相识,汉臣间难免惺惺相惜互相提携,知晓这两部目前缺人的窘况,鲍承先对他们的要求皆是尽力满足。
文理两科仕子都已经有了去处,到最后有些争议的倒是新科状元的归宿了。
内三院都想要人,三位大学士两位是平安的老师,国史院的大学士则刚答应了自己照拂小孩。
偏帮哪一个都不合适,平安看着三人互不相让,突然对王左感情复杂。
啧啧啧,南边来的状元郎就是厉害啊,一篇策论让三个男人为他争得面红耳赤,连文人的体面也不要了。
满达尔汉原本没有争人的意思,他带兵打仗擅长,自认礼部承政算个兼职,本不热衷。
现
在看他们抢得激烈,也知这位新科状元应当是个可用之材,于是也跟着凑热闹。
那边三人本来争得不可开交,唇齿翻飞,唾沫四溅,更是撸胳膊挽袖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火药味极浓。
满达尔汉加入后,三人突然开始一致对外,
秘书院范文程:“此人于朝政策论颇有见地,去礼部是暴殄天物!”
弘文院希福:“必不能让有能之人落入你们礼部手中,让他写规整文章祭祀典文太屈才了!”
国史院刚林:“天天说礼仪正风纪,端正这个,端正那个,也没见你们礼部把朝野风气端正得多么好,自己的行事礼仪都合乎规制吗,你还有脸抢人?”
满达尔汉:???
不是,干嘛突然人身攻击我们礼部啊?
……
鲍承先原本和平安一起靠在桌边看热闹,津津有味的看了一会儿,他突然问平安,
“王左如今就住在城中永安街庆云客栈,八阿哥您说,趁着他们在这儿吵架抢人,我偷偷去捡漏行不行?”
平安:“……啊这,”
他现在说出自己好像已经收到了新科状元递过来的橄榄枝会不会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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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六年九月十八,宸妃薨,帝大恸。
汗宫漫天飘白,不知是雪还是其他什么东西,被风吹着纷扬落下,将整片天地都铺得惨白。
朱红宫墙被漫天白色覆盖,阴沉的铅云压住天穹,丧钟哀哀奏鸣。
于梦中再次看见希福和满达尔汉浑身缟素,皇太极心里登时就是一窒,一股突如其来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他听着耳边令人心烦意乱的哭声,不知为何,整片胸膛似乎都因为心脏的牵扯痛苦万分。
他分不出到底是哪里痛,只是感觉有什么注定抓不住的东西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人难道真的能梦见自己的前世吗?
一切的遗憾,难道真的还能有再重来一次,而被重新弥补的机会吗?
听到爱人病重的消息时,他丢下松锦战场不顾一切的往回赶,不敢停留哪怕一时半刻,七天六夜不曾合眼。
但那时疾奔回京时他的心情又是怎么样的呢?
是想要回去见爱人的最后一面,
还是害怕那样撕心裂肺的离别?
不,都不是的,
是什么都没有心思去想,心中没有任何时候比此时更为空茫,他只是想再一次的,回到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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