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茶小娰
“人类对癌症的研究,任重而道远啊。”
迟泱泱听的心情沉重。
她的直觉告诉她,一号爷爷他们有重要的事情隐瞒着她,而且肯定是关于一号爷爷的身体健康。
迟泱泱思来想去,或许一号爷爷得了什么大病。
有什么病对人类来说特别危险,在目前来说是无解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迟泱泱想到的第一个答案是癌症。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在肿瘤科看到的那些病人,想起那个癌症晚期,痛不欲生的奶奶自杀的场景。
所以她顺从本心,跟着常松源来到了肿瘤科,希望能解开脑海中关于癌症方面的封印。
“34床的病人是胃癌晚期,20多岁的大小伙子,刚大学毕业还没参加工作呢……”
病房一打开哭闹声差点把所有人掀了个跟头。
“妈,我求求你,让我死吧,我好痛、我真的好痛……我实在受不了了……爸你不是说你最疼我吗?杀了我,杀了我!”
34床的病人疯狂撕扯着手上的留置针,他的眼睛泛着红,一米八几的大小伙瘦得麻杆似的,跪在床上咣咣给父母磕头。
声泪俱下地乞求父母,他实在受不了了,此时他已不只是胃里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小鹏你别这样,你别这样,你快起来,你别逼妈……”小鹏母亲哭得不成样子,就差跪下来回磕。
“陈鹏!”小鹏父亲咬牙喊出小鹏的名字,想说什么嘴唇却颤抖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从眼眶肆无忌惮流了出来。
隔壁的35床病人拉着被子盖住脑袋,这样的场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
陈鹏痛苦的在床上打滚、歇斯底里的乞求父母杀了他;陈鹏试图偷偷自杀;陈鹏自杀未遂……他悲观地想,也许自己有一天也会发展到陈鹏的程度,那个时候他就直接从楼上跳下去,省得为难家人痛苦自己。
医生们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两个实习医生上前将陈鹏压制住。
陈鹏倒在床上,嘴里仍不停地嘶喊,脸上脖子上的青筋根根隆起,狰狞可怖。
医生连忙操作止痛泵,陈鹏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他像离水的鱼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陈鹏父母抱在一起默默流泪。
按照规定程序查完房,医生们默不作声地退了出来。
常松源担忧地看着迟泱泱,医院是最能看透人生百态的地方。
而肿瘤科则是最接近死亡的地方,在这里,一个病人就是一个离别的故事,离别总是充斥着悲伤。
即便是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也未必能经受得住这样的刺激,何况泱泱还是个孩子。
迟泱泱察觉到了常松源的担忧,仰着头对他甜甜一笑。
常松源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低声道:“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常爸爸。”
迟泱泱点头。
“43床病人张江龙,肝癌中期。”
“哟,今天又大查房啊?”
张江龙正在吃饭,看到他们还问他们要不要吃。
众人纷纷拒绝。
迟泱泱惊讶地发现,张江龙竟然就是那个有点冷血的叔叔。
张江龙也发现她了,奇怪道:“怎么还有个小娃娃?是立志长大当医生吗?”
迟泱泱对张江龙很有好感,虽然这个叔叔说话冷酷了些,人却不坏。
她眨巴眨巴大眼睛,“不是的,叔叔,泱泱要成为一个厉害的科学家。”
“心志不小啊。”张江龙感叹,他递了个包子给迟泱泱,“小娃娃吃不吃?医院食堂里的香菇馅包子还不错。”
迟泱泱摇摇头,却偷偷咽了咽口水,她因为担忧一号爷爷的身体,早饭都没吃多少东西,闻到香喷喷的香菇味肚子不争气地发出抗议。
迟泱泱小脸通红地捂住肚子。
“还害羞呢,没事,你这么丁点小娃娃,有什么可害羞的。来,吃个包子。”
迟泱泱连连后退,“不用的,谢谢叔叔。”
张江龙一把将包子塞到迟泱泱手里,“客气啥,吃吧。”
迟泱泱手里拿着包子,手足无措地看向常松源。
常松源笑了笑,“叔叔给你,你就吃吧。”
迟泱泱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手里的包子实在是太香了,幽幽的香菇味一直往她鼻子里钻,诱得她不停地吞咽口水。
迟泱泱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她珍藏的软糖放到张江龙的床头柜上,“泱泱跟叔叔换。”
张江龙怔了下,拿起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眯着眼睛道:“别说,这玩意儿还挺甜。”
闻言迟泱泱将兜里的糖都掏出来,一股脑塞给张江龙,“都给叔叔。”
张江龙笑了,“傻孩子哟,你亏了,我一个包子换你这么多糖?”
迟泱泱举着手让常松源先吃,常松源笑着拒绝,她这才放到嘴边轻轻咬了口,闻言晃晃小脑袋,“不亏,叔叔的包子大。”
孙江龙脸上的笑容淡去,低声道:“是啊,不亏。”
他也没客气,将糖全部装进自己兜里,对医生说:“我今天就办出院,癌症是什么玩意儿大家心知肚明,我不在医院受那个罪了。”
“我孙江龙活了四十几岁,该吃的吃过,该喝的喝过,没啥遗憾,不亏。”
“可是孙先生,您的身体有治愈的可能性,只要切除了病灶……”
孙江龙摆摆手,“切了这次下次呢?人身体里就这么点肝,总不能全切了吧?我就不遭那个罪了,剩下的这点时间我好好陪陪家人、到处走走看看,不比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挨了一刀又一刀的强?”
话是这么说,可开刀是有治愈的可能,而不开刀肯定完蛋。
只是孙江龙已经打定了主意,旁人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主治医生只能答应他等会儿就开出院。
迟泱泱走在最后,孙江龙眼疾手快给她塞了一串香蕉,顺手秃噜了把她的毛脑袋,“你这孩子对我胃口,可惜咱们差着辈分……”
常松源扭头眼神如刀飞向孙江龙,同时一把将迟泱泱拨到自己身边。
孙江龙嘿了声,“你这人思想能不能阳光点,我是说差了点辈分,不然我就认这丫头当闺女了。”
常松源嘴角抽了下,是你自己说话有歧义好不好?
迟泱泱懵懵懂懂地看着两个大人打机锋,抱着一串香蕉亦步亦趋跟在常松源身后。
医生的工作很忙碌,查完房后他们还要开总结会,医生办公室距离护士站不远,常松源便让她在护士台玩。
孙江龙跑过来问医生有没有开出院,得知医生还在交班,给迟泱泱塞了一堆吃的,又跑回去收拾东西了。
过了大概二十来分钟,他又跑过来询问,护士哭笑不得,“医生下了医嘱我们会告诉您的。”
孙江龙摆摆手,“我这不是等不及了吗?天知道我囚在这医院多长时间了,只要想想能嗅到外面新鲜的空气,我就迫不及待。”
“叔叔,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迟泱泱软糯开口。
“没事儿,我还就最喜欢吃热豆腐。”
迟泱泱语结。
孙江龙实在迫不及待,他收拾好东西便等在护士台,护士们很忙碌,江龙也不打扰她们,而是与迟泱泱凑在一起,大一小竟然也能聊到一块。
说到高兴处,两人叽叽咕咕笑起来。
忽然刺耳的铃声响起。
护士接起,对面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医生医生快来!”
护士看了眼病床号,脸色大变。
有人推着治疗车去病房,有人急忙去叫医生。
很快走廊上医生护士的身影匆匆经过。
迟泱泱心中不安。
孙江龙忽然站起来,问:“小姑娘,你想不想你爸爸?要不要去找你爸爸?”
迟泱泱摇摇头。
“小孩子哪有不喜欢找爸爸的,你是不是怕迷路啊?没事我带你去找你爸爸。”孙江龙说着就拉起她的手。
迟泱泱犹豫了下没有拒绝。
医生已经交接完毕,常松源看到他们过来,摁摁眉心。
“常爸爸,我就乖乖待在这儿哪都不去,你有事要忙就去忙吧。”迟泱泱特别乖巧。
常松源还没说话,带教医生就皱起了眉头,“哪能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办公室,既然你今天带她来,就要照顾好她。医院人这么多,万一出点事儿怎么办?”
医院人来人往,小孩子一个人呆着多危险。
孙江龙看看几人,“要不我今天先不出院了,我给你带孩子吧?”
常松源眉头动了动。
“你先别拒绝,听我说。”孙江龙阻止常松源说话,“我就一闲人,出不出院都没啥事干,你们可是医生,上班时间顾忌多。”
“常医生您也别担心我把小姑娘拐跑了,我孙江龙可是肿瘤科的常客了,所有信息医院都有,家里还有父母妻儿,不会干傻事的。”
常松源:“……”你这么说我才更不放心了好吗?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我可是良民,再说不还有你们节目组的吗?哎呀,我知道你们是什么综艺节目,还有什么人设,本来不想戳破你的人设,是你逼我的哈,跟我没关系!”
迟泱泱也在这时拍着自己小胸脯信誓旦旦:“常爸爸别担心,泱泱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她身边有小伍哥哥他们不说,身上还带着钢笔,任何想要图谋不轨的人在她这儿都要折戬沉沙!
常松源心思微动,溪卿隐约说过,迟泱泱参加综艺节目是为了寻找什么灵感,需要贴近生活、体验生活,她身边有国家派来的人,还有摄像组跟着,确实出不了什么事儿。
最主要的是他发现迟泱泱想要单独行动的心思很明显,于是便点头答应。
得到单独和迟泱泱相处的机会,孙江龙很兴奋,他薅了把光溜溜的脑袋,大手一挥,“走,崽儿!叔叔带你去玩!”
迟泱泱眨巴眨巴眼,举起胳膊没什么力度的哦了声,像极了消极怠工的打工人。
不过即便得到了家长的同意,孙江龙也没敢把人带出去,只是带着迟泱泱串门似的这个病房进那个病房出。
没想到他外表看着大老粗,实际上却是个热情外向的人,几乎跟所有病房里的病人都认识,见了谁都能说上几句话。
基本上住院病人都是癌症中晚期,他们都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样,瘦骨嶙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偶尔亮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