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色的木
梦耶?
刘彻忽尔睁开双目,眼底是茫然之色。
——系统把商品:大汉天子刘彻下架。
*
那当然不是梦,只不过是插了三炷香后又被上架,这一次上架修改了身体状态,变得很困,以为自己睡着了而已。
至于回未央宫,还有去黄河边,回来后看到另一个刘彻……
青霓微微笑。
梦耶?
真耶?
刘彻何曾离开过神祠?
*
精卫站在他身边,在他即将开口前,直接截断他的话:“不要问。”
刘彻重新合了嘴,脑子里一瞬间划过了很多东西。
精卫说:“那河神我已经解决了。”
……什么?
“解决?”
“不是你想的那种,我只是把他关起来了。”精卫转移话题的技巧很拙劣,“我从他的袖里乾坤中发现了不少治河的方法,你让人看一看,能用就用。河神虽然不在了,灾难依然在天道运转中,与此无关。”
刘彻没有多问,只当今夜没听见什么“借来的血脉”“天机”“囚禁河神”,将目光投向那叠写满字的纸。
精卫又若无其事开口:“你今晚会魂魄离体,都是因为你最近找我太频繁了,我忘了你不能离我太近,以后有事,叫你臣子来说吧。”
“!!!”
刘彻仿佛遭遇了晴天霹雳,这下子他更顾不上什么别的事情了,“不行!”大汉天子坚毅果决,“不就是魂魄离体吗!我不在乎!”
第285章 有神精卫
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现在还要再加上个和神灵相处的机会!
刘彻情真意切:“天神,区区魂魄离体而已, 我不在乎!”就差握着精卫双手了。
“但是,魂魄离体多的人,容易生病,你现在年轻还好,身子骨硬朗,等到年老那时候……”
噢!原来他还能活到年老时候啊!
刘彻没想到还能得到如此意外之喜,眼珠一转, 便笑道:“我比较奉行及时行乐,能过一日是一日, 年老那时候我也不会后悔年轻时做的事,就算后悔了, 他自恨他的, 与我无关。”
精卫似乎不太能理解, 就像人无法理解蜉蝣——尽管祂曾经是这样朝生暮死的存在。
不过,年轻的神明即便不理解, 也愿意给予凡人尊重, “那就按照你想的来好啦。”
刘彻沈楞了一下,有那么瞬刻, 他脸上笑容更真实了些。
记载了上下五千年治理黄河之法的卷宗放到刘彻面前,黄河经年改道,无法直接套用,然而万法相通, 总能找到适合现在的法子。
“我看不懂。”刘彻坦然, “我是皇帝, 不学这个。”
精卫问:“谁能看懂?”
刘彻:“汲黯。”他又说:“我明日就让人快马加鞭送过去。”
“要多久呀?”
这可问到刘彻盲点了, 他想了想,“若是用良马加急,约莫……七八日吧。”
精卫眨眨眼睛,没有说话。刘彻意会了——嫌慢。
“唔……走水路?”
精卫继续眨眨眼睛。
“我也不知具体是几日到,不过应该能早到二三日?”
“还是不太行。”
刘彻语塞。
他当然知道对于神明而言不太行,尤其是太阳——恐怕祂从天之极到海之角所费时间,不过是相当于水滴从倒立的石笋尖上,滴落到溶洞水面吧。
“实在没办法再快了。”大汉天子苦恼,“于凡人而言,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精卫犹豫着:“我倒是有办法能让它立刻就到,但是……”
听出来精卫意思,刘彻心里起了喜意。他是真的欢喜,本来习惯性不表达出来,瞥到精卫纯稚眼眸,便觉少女这般单纯的神仙,只有真正表现出来自己心意,对方才会更为亲近。
于是,又特意将那心中三分喜意,表现成了脸上十分欣喜若狂,“彻斗胆,可否请天神出手相助?看似不过数日差距,于治河而言,或许就能及时拦住水灾。”
精卫脸上犹豫随即变成了坚决。
祂伸出手指,一卷一卷点过去,每点完一卷,那份卷宗就消失在刘彻眼中。
刘彻不自觉坐直了身子,视线在卷宗和精卫手指上来回挪动,“这是……”
“我将它们变到汲黯脑子里去啦!”神灵语气轻轻松松。
刘彻忍不住去想象——像是将冬瓜塞进枣子里那样?难道枣子不会爆裂吗?若是不会,不知又是何等玄妙神术了。
若是能亲身经历一次就好了。
汲黯擎着火把,在河岸边时停时走,记录着改堤后,河水有那哪些变化。在提笔余隙,脑海里突如其来涌进了大量文字。
全是人类治水的典籍!凝结了凡人的智慧。
汲黯下意识攥紧笔杆,忘神片刻后,推金山,倒玉柱,拜于河前,“谢帝女!”
“诶?你怎么知道是我?”
脑海里响起人声,汲黯面色纹丝不动,“这万千神仙里,只有足下会如此做。”
炎帝女“啊呀”一声,语气里竟起了些许不好意思,“也没有……其他神仙也很心善,他们也在关注人间。”
但是,下凡的是你,为凡间女儿劈死权贵的是你,特例允许白玉京大开的是你——
汲黯没有反驳精卫的话,看似认同,心中却自有坚持。
非常突兀地,精卫对他叮嘱:“不要让人祭拜河神。”
汲黯一下子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争夺香火啊,比如河神得罪了精卫啊,比如精卫看不惯河神啊。
如果他照做了,或许会得罪另外一位神明。
不过……
汲黯本是拜倒在地,此刻跪坐起来,掷地有声:“必为之!”
甚至不问缘由。
得罪河神那又如何呢,不得罪祂,祂就不会让河水泛滥了吗?何况,这要求是帮助了他们的精卫所提啊。
同一时刻,精卫也对刘彻说:“可以让汉土不祭拜河神吗?”
“可以!”刘彻二话不说:“明日我就下令。”
整个大汉因着这两句话迅速运转了起来。
首先响应的是原济东国,现大河郡的百姓抱着石头,抛向郡内所有与河神相关的祠与雕像,乒乒乓乓砸物声震响了耳膜。从乞丐到游侠,从农人到书生,一个接一个地动手。
然后是淮阳郡百姓,河神非正神,没有大神祠,通常被雕了神像放在平地上,山崖里,山涧旁接受供奉,他们拨开草叶,淌过溪河,寻找着可能会有的河神雕像。还有人打造了精卫形态与鱼女形态的塑像,立在山中,祈求以后入山打猎或者穿山而过时,能获得平安。
走南闯北的商贾往城镇、郡县带来消息,告知人们哪一处地方供奉河神。
乡绅豪强组织了乡勇四处搜寻。
……
既然是精卫的要求,他们便告诫自己一定要做到,否则,如何有颜面面对子孙后代——不报恩,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煌煌大汉,有仇必报,有恩,也一定会报!
*
“哇——”
孩童哭泣声引起喧哗一片。
然而任由孩童哭吵,热闹声依旧围绕着他们,敲锣打鼓,鸣响通天。
这里是东海郡,因着地形多河近海,供奉河神海神者颇多。
“河神,娶妇!”
天色灰蒙蒙,地上雪茫茫,祝巫执着牛尾,在火堆周围舞动,高声吟着祝诗:“天郁郁,地郁郁,我家有牺羊,以祈洪去!方之舟之,求之祷之,于嗟!我家有新妇,以祈洪去!”
男女老少嘶哑着声音,呼和——
“皋!”
“皋!”
“皋!”
大风呼啸,卷着百姓灰扑扑的衣衫,火焰噼啪一跳,映得祝巫脸色通红,眼瞳滚烫。
“来兮!来兮!”
她呼喊着,百姓们抱着家中财物,奋力一掷,铜板叮叮当当响,五谷凌乱洒了一地,纯洁的小羊羔被束起双足,在地上咩咩叫。
有好女,身上披着鱼网,身周放着瓜果牺牲,跪坐在床席上,面上全是白扑扑的粉。
她身体微微颤抖,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河,河水即将是她的归宿。
男童与女童缚在她身边,要一同去侍奉河神,怕他们乱跑闹事,打断祭祀,粗麻绳绕了一圈又一圈。
祝巫喝道:“起!”
三四精壮汉子抬起床席,往大河走去,水涛滚滚,岸边哭晕了一家人。
好女是他家女,童子是他家童,河神娶妻,一岁一户,被选中的人家必须出人,否则,河神发怒,风不调雨不顺,祸患无穷。
“可怜,可怜啊。”乡官摇着头,却也不敢管,河神娶妇已是此地数十年的风俗,上一任太守想管,都被打得头破血流。动手的是乡绅,谁管河神娶妻,谁就触犯了他们利益——以河神娶妻之名,收民众随礼,那些沉甸甸的铜钱与粮食当然不可能全扔河里,意思意思放一些上床席,余下的皆是乡绅与祝巫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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