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色的木
黄三娘猛然上前,发丝扬起,露出一张激动的脸:“小官人请吩咐!”
“我要你去南方搞公厕。”
黄三娘安静听着,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尽管她知道南方百姓有公厕可上,公厕里还有竹竿挂头巾帽子衣服和其他饰品,有烘烤衣物的木炭炉。
“我说的公厕不是普通的厕所,是要上档次那种!要非常干净整洁,公厕墙壁上贴满各种诗书画作,还要有斋匾挂在上面,就叫齿爵堂吧,有长寿安逸、仕途通达的意思。还有,到时候再请人写报条贴出去,就贴:某某地方喷香新坑,奉求远近君子下顾,愿供给化化笺如厕。”
嗯!幸好她喜欢看!什么都看,包括清代白话短篇。这些东西都是从里看来的。
她看的那本白话里说了,这样可以发家致富。不管行不行,先试试!
“最后这个步骤最关键,你要雇佣人时刻守着这些公厕,积攒到差不多,就担去卖。一开始人不多,在一家县城办就行,等卖的钱多了,就开连锁公厕!”
十岁的青霓在说,黄三娘在记,记牢之后,黄三娘对此给予了极大的认可:“小官人这个赚钱方法不太雅观,但很快就能富裕起来了,美酒佳肴,绫罗缎胥享之不尽。”
粪便可是很抢手的肥料,你担去农家卖,价银一钱都有人愿意抢着要。
十岁的青霓放声大笑:“我才不要绫罗缎胥,我有高追求的!这些钱赚来,我都要捐进公库里!我就不信氪金还能不够贡献度!”
“至于你……”
黄三娘屏住呼吸。
十岁的青霓认真地说:“我给你三成分红!”
小孩子用自己的理解给黄三娘解释了一下什么是分红:“如果我赚十枚铜钱,就给你分三枚。一开始分的钱会很少,但等到以后赚多了,你就会有很多很多钱,随便花,谁再敢笑你,你就用钱砸死他!”
直到这时,黄三娘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多谢小官人。三娘一定好好做这件事。”
她不怕脏也不怕累,就怕受欺负。如今在小官人手下做事,也没流氓敢欺负她了,但这还不够,除了流氓还会有其他人,她要自己变得强大,要么有权,要么有钱。这两样达成一样,生活都会好起来。
十岁的青霓弯起眼睛笑,摸着刚吃过竹虫的肚子:“饿了。”
黄三娘:“妾请……”
“我去找符钧蹭饭啦,再见。”
她又蹦跶走了。
走到陆府,熟门熟路找到陆宰家厨房,点了几道菜就去大厅等上菜,在门口时站住。
嗯?崽崽在和人吵架?好像是那个李……李纲?
十岁的青霓眨了眨眼睛,返回厨房,要了几个肉饼哼哼唧唧地啃,啃完后回来发现……
“居然还没吵完?”
☆、第414章 滚出黎阳
陆宰让主公对外隐瞒的是哪一地石炭能用这种消息,至于他们发现可用石炭……就没办法藏着掖着了。
据闻李纲便是迎面碰到一群黑脸汉子说说笑笑,赫然是这城中驻军军官,八个小队长,四个从九品承信郎,还有一位是那中军统制岳飞帐下张显,是正九品保义郎。
他们应当是正值放休,一路鼓噪,那嗓门特别大,李纲想装听不到都难。于是乎,他就听到那些军官在交流着军中新发下来那些甲胄,足足有两万套,分到每一个士兵手上。
还聊到那些甲胄非常坚固,拿三棱破甲锥去刺也刺不进去,件件如此,一看就知道是非常用心。
“俺跟着赵官家时,哪来这般好甲胄穿?”
张显正和那些军官聊得兴起,一只汗津津的手猛地拉住他,他转头正要发火,便发现李纲面色铁青地看着他,语气板硬:“陆符钧如今在哪?”
张显张大嘴巴,惊愕地说:“你怎么流那么多汗?天气很热吗?”
李纲眉头深蹙,只是问:“陆符钧如今可在府上?”
“应、应该在吧?”
“多谢。”
李纲转身就去陆府,也不顾如今是午时饭点,打听到之后直奔膳厅,剑拔弩张地闯进去:“陆符钧!你们是不是发现了如何打造出可用铠甲?”
陆宰脸上笑容渐渐淡下去,眼色一沉,只见冷冽霜意。
这名文士此刻将手中双箸轻轻搭在碗沿上,脸色虽说不是凶神恶煞,却也不见善意。好似沙场上观测敌军的将军。
他与李纲对视一阵后,似乎在迟疑着什么,上下审视。
李纲哂笑:“要杀我灭口?”
陆宰没说话,这满屋子下人见状,已经在打量着屋子里什么东西可以作为武器,把李纲就地拿下。
陆宰依然没说话。
“妾先告退。”妻子唐氏言笑晏晏起身,给下人们使眼色。这让下人们松了一口气,连忙簇拥着当家主母走人。
李纲神色不善:“陆符钧,两万套铁甲,三棱破甲锥也刺不破——你不说一说?”
“是这样么?”陆宰没有惶急,亦不见惊愕,仅是面不改色地:“只是此事?”
“甚么叫只是?”
吱——
椅子腿刺耳刮过地砖面,李纲用力坐在陆宰身侧,与他面对面。
“陆符钧,你发现锻造铠甲之法,却将它私藏,你是不是想造反?你管这叫‘只是’?”
“当然,我知晓你肯定不是想造反,能将家财捐献给将士抗金的陆符钧必然不会做出此事,否则,拉上七八十车财物投入一支叛军便是。”
“我猜肯定是那群土匪所作所为,他们所作所为是为了抗金,我明白,但私藏锻甲之法,究竟有没有想过其他抗金将士?这冷的是整个朝廷主战之人的热血,若是人人都像他们一样敝帚自珍,岂不是如散沙被金贼各个击破?”
阳光从窗口泼进来,带着正午的燥热。光斑映在二人脸上,光与影在变幻,生动地点燃着他们的怒火。
是的,他们。
陆宰原先还沉默着,直到李纲将矛头对准自己主公,不由脸色一变:“敝帚自珍?冷了热血?李伯纪,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一说,大宋沦落到如今这地步,究竟是谁冷了忠臣热血,谁寒了将士的心?我主公若是将此法交上去,究竟是能得到奖赏,还是突然暴毙?陆伯纪,你用你的眼睛看,用你的良心说!龙椅上那位,是有容人之量的君王?”
“君有错,臣子便能不忠?”
李纲声音急促,语气尖锐:“如你所说,官家将迁都祸事推在李某身上时,李某是不是应该拿起长剑,来一个‘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谁都如此想,这国早就四分五裂,这君也就不是君了!”
“君?”
陆宰高高挑眉:“正好,今日咱们那位君派了天使过来,欲要宣读旨意,让我等停止收复土地,勿要养寇自重,梁溪先生既然有空闲,不若随某去一观。瞧一瞧这君,这——”
“民!”
*
陆宰去拉开门,没发现自家主公躲在一旁,就那么压着满腔怒火,拉扯着李纲往外走。
黎阳有高塔,他们就去到那高塔上,从上往下看。
远处城楼上是令人倍感安心的大蛇旗在飘舞,城门处,行进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两匹白马。陆宰收到消息,早便知道这是那天使——李擢的车架。
毕竟天使来地方,必然是前呼后拥,地方官员得到消息,提前一两日布置,待对方到达时,安排人上前接待。
陆宰安排的人上前,提高嗓音:“车上可是天使莅临?”
李纲脸色凝重。
他不知道陆宰想要让他看什么。总不能是当街杀天使,反了这天子,也来个黄袍加身?
马车里伸出一柄玉如意,一个面白短须,穿长袍,戴小冠的人挑开车帘:“是本官。”
在陆宰的人喊出“天使”时,周边路过人群齐齐停住脚步,盯着这辆马车看。
本该是行路匆匆的蚂蚁,此刻却沉默着注视过来,像是哑巴,只会喘气。
李擢如芒在背,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好像要被这些沉默注视捅出窟窿,干笑几声,问接待的人:“他们怎么都看着本官?”
接待的人没吭声。
李擢不太开心,他感觉这人看他,好像在看什么讨人嫌的玩意儿。
错觉吧。
一个小小的小吏也敢这么对他?
“十九日了。”
陆宰望着下面,就像是一只护崽的大母鸡,恶狠狠地瞪着那李擢。
“整整十九日,黎阳这个大油锅,只需要一点火星——”
“滚啊!”
不知道是谁抓起一块土,砸在了李擢身上。
这锅油……砰然炸开。
整个黎阳都被点燃了。
远近的百姓都看向这个方向。
起初是风动,而后是云动,乌麻麻的东西都向着李擢砸过去,菜叶、牛粪、鞋子、石块……只要是手能拿动的东西,都冲着李擢招呼。
“滚出黎阳!”
“滚出河北!”
“别想带走小官人!”
“滚!!!”
破碎的瓦片飞砸过来,正中李擢脸面,血淋淋一道划痕,疼痛席卷而来,没等李擢反应,就是一个棍子,远远扔过来,砸在他肩膀,“咔嚓”一声骨裂。
马儿慌乱地嘶鸣,胡乱去挣缰绳,马车轰隆倒翻,尘烟四起。李擢那些护卫想过来帮忙,有一护卫忽然被一个百姓从后面扑飞出去,滚到马蹄之下,马惊慌之下,前蹄一踏,那护卫被踩得出气多进气少,前胸都塌陷了下去。
这些刁民都发了疯了!
有风吹来,其他护卫不由打了个哆嗦。
无数百姓从墙后,从门里奔涌而出,眼中是满满的憎恨,他们恨不得将李擢的肉撕下来生吞。
“看到了吗?”
陆宰指着下面,对李纲说:“他们不是官吏,不是豪族,他们只是一群想要活命的人。”
李擢狼狈地被一路赶出黎阳县,百姓们便好似打了胜仗似欢呼鼓舞。
还有百姓连忙蹲下去捡菜叶子。
这些都是之前一时激愤扔出去的,洗一洗还能吃。
李纲勉强从牙缝里挤出话语:“是你安排好的?”
“不是。”陆宰摇头:“他们只是能分得清,官家没有让他们活下去,而我家主公让他们活了下去。谁不让他们活,他们就不让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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