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大龄宠妃 第169章

作者:天行有道 标签: 宫廷侯爵 种田文 爽文 穿越重生

乾隆摆手,向她比了个讨饶的手势,兀自到庭中石榴树下的摇椅上躺下,拿蒲扇遮着脸,浅淡的阳光沿着树叶的缝隙照在他脸上,洒下丝丝缕缕的金黄,使这位老人看起来平和而安详。

不知过了许久,树下依旧没半分动静,郁宛心中忽然莫名恐惧,难道他竟是悄无声息去了?

蹑手蹑脚走上前,揭开蒲扇一瞧,果然底下人两眼紧阖。

郁宛只觉得心脏快要从腔子里跳出来,待要探探鼻息,乾隆却忽而握住她的手腕,含笑睁开眼来,“朕还在呢。”

郁宛松口气,“您别随便吓人呀。”

“以后不会了。”乾隆吃力地挺起腰杆,搭着她的胳膊起身,“朕若真有万一,必得先叫你知道。”

郁宛伸出小拇指,“口说无凭。”

还是这么爱较真呀!乾隆无奈地伸出手去,两指麻花似地勾缠在一起。

郁宛粲然笑道:“一言为定。”

(正文完)

第233章 番外一

嘉庆元年五月, 福康安因积劳成疾在军营中病逝,曾经烜赫一时的富察氏家族,至此也终于缓缓谢幕。

自然,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福康安本人因着军功卓绝依旧颇受嘉许, 乾隆下旨追封为嘉勇郡王, 与其父富察傅恒共享太庙,而其子富察德麟亦得袭贝勒爵——这就纯粹仗着祖宗颜面了, 明眼人皆瞧得出, 富察氏已是日薄西山。

何况德麟本人亦是个不肖的, 奉命往军中迎回福康安灵柩时,竟大胆向所经地方索要四万余两的所谓“丧葬费”, 妄图中饱私囊,消息传回京城, 已经亲政的新帝气了个倒仰, 不但亲自下诏痛斥,并勒令德麟自罚八万银子充公。

郁宛原以为乾隆会帮着说说情,好歹是孝贤皇后一脉的后裔,哪知乾隆这会子忽然有了太上皇颐养天年的架势,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倒对郁宛感叹道:“到底颙琰还算有些气魄胆量。”

要是因为顾忌他的态度就公私不分轻轻放过,那乾隆反而得重新评估一下立他为储合不合格。

郁宛心说这有什么好顾虑的, 长久以来皇帝都对富察氏态度隆重, 富察家的子弟待遇更是堪比皇子, 怕是新帝早就想抓住机会公报私仇了——嫉妒乃人之常情, 何况富察氏这些年屡屡与皇室宗亲联姻, 其势力盘根错节,若不趁热削弱权柄,来日恐怕将有大麻烦。

一朝天子一朝臣,老练如乾隆,自然很清楚在他去后妻族将落到什么下场。

郁宛道:“所幸和敬公主不曾亲见,否则只怕还有得闹呢。”

三年前和敬已在宗人府逝世,作为孝贤皇后唯一的骨血,乾隆对她自是十分歉疚,没教好女儿,同样也有他的责任。

但正如郁宛所说,与其让和敬看着富察氏日渐落魄,还不如早早离开,好歹她见证的是母家最后的辉煌——至于再下面的人,毕竟是隔了辈的,乾隆纵有感情,也不过唏嘘两句罢了。

郁宛对朝政不感兴趣,只安心沉迷养生,以前她本是个懒散糙女,如今年岁越大却愈发精致起来,让杜子腾给她调配四神汤,每日晚饭后喝上一碗,早睡早起,鸡鸣时起来做操,午膳后必得小憩,雷打不动,连小钮祜禄氏等人亦跟着有样学样,虽不曾见返老还童,精气神可的确好多了。

次年二月初七,孝淑睿皇后崩逝,新帝奏请太上皇,欲令贵妃钮祜禄氏继位中宫,先册封皇贵妃,待二十七个月除服之后再册为皇后——想是仿照那拉氏当初旧例。

钮祜禄氏是个温婉而聪慧的女子,虽然接了凤印,却并不敢自专,倒愿意来求郁宛指点,郁宛自是以年迈为由推辞了。她并无野心,权欲也没膨胀到要笼罩下一代的地步,何必干这些招人恨的事呢?

何况钮祜禄氏并非业务不娴熟,特特地来郁宛跟前表明态度,一则是为了谦虚,二则也是更好地占据大义名分罢了——省得外头以为她操之过急,迫切地踩着前皇后的尸骨往上爬。

继室难为,那拉氏的名号如今虽为皇城禁忌,但也给后人留下了前车之鉴,她不能不警惕。

照郁宛看钮祜禄氏实在多虑了,乾隆那样诋毁那拉氏,固然有性情不合的因素,可也因为有个内外兼修的前皇后做参照,他毕竟是个多情的男子,虽然有自夸的成分,心肠偶尔还是挺柔软的——嘉庆则纯粹是个冷血动物,泥胎木塑一般,只会循规蹈矩办事。固然钮祜禄氏征服不了他的心,可只要她拿得住不出错,这后位便是稳若泰山。

从郁宛掌握的史料来看,这位年轻的皇后娘娘做得很不错,不但游刃有余,甚至还能克制一己私欲——嘉庆死得突然,来不及拟定继承人,是钮祜禄氏帮忙稳固了大局,扶持原配留下的孩子登基,她自己生的反而退后一射之地,仅从此事便可知道,钮祜禄氏是很有道德的,当然是古人眼中的道德。

当然照郁宛的意见,钮祜禄氏日后要是自私点反而更好,相比起嘉庆的中庸,他儿子道光作为皇帝就实在有些不称职了,不但对外窝囊,对后宫嫔妃都十分刻薄寡恩——换一换没准更好。

但,道光对继母倒是没话说的,体贴入微,待遇更是独一份,继母死后不久他自己也嗝屁了,在郁宛这个爱好八卦的人眼里,生生能脑补出一场荡气回肠的小妈文学。

十月颁金节后,宫中忽闻走水之耗,郁宛深夜被吵闹惊醒,方知是乾清宫、交泰殿两处失火了,好在慈宁宫寿康宫一带都无恙——自从那年九州清晏走水之后,郁宛便留了个心眼,规定在厨房、卧房、回廊这几处都各备桶清水,以便发现火势不对能及时扑灭。

可见她居安思危派上了大用场。

郁宛松口气,随手一摸枕边,却发现空空荡荡,本该躺着的人影竟不知所踪,心里便是一惊,难道太上皇竟出事了?

找小桂子来问,方知乾隆带人去了乾清宫,郁宛心说这也是个爱作死的,好端端的作甚以身犯险,不看看那把老骨头,随便一块砖都能给压折了,够会添乱!

正要派侍从前去找寻,却见王进保一行已气喘吁吁回来了,满面油汗,情状实在狼狈。

乾隆倒是好整以暇还在检查。

郁宛忍不住道:“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万岁爷您还得赴汤蹈火?”

乾隆扬扬手,一副卷轴应手而落,却是郁宛画像——这几十年来,乾隆几乎每年生辰都要请画师来作画,或单人肖像,或两人并立,姿态也是不一而足,但幅幅都栩栩如生。

那是他们共同生活的见证。

郁宛应该感动的,没想到皇帝会这样在意日常琐碎的点滴,奈何她实在觉得有些犯蠢。

郁宛很不合时宜地提醒道:“万岁爷,咱这些画都是有摹本的。”

吴惟庸多精明啊,早就防着此类意外,故而回回描摹的画作都会命徒弟再复刻一份,留在他那儿存档——烧了便烧了,再要一份又有何难?

乾隆这样作秀似的,让她瞧着未免有些啼笑皆非。

眼看老男人眉毛拧起,白胡子也飘了起来,郁宛心知这人生气了,赶紧说道:“能救回来自然最好,徒弟哪赶得上师傅?万岁爷您真是太体贴了。”

一通彩虹屁让乾隆脸上多云转晴,乾隆冷声让王进保将东西搬进库房里去,自个儿却进屋安睡。

郁宛道:“您不去看着他们搬呀?万一被人偷偷卖了可怎么好?”

乾隆淡淡道:“你又不稀罕。”

“谁说我不稀罕?”郁宛笑着躺下,和他面对面,“其实画救没救出不重要,您有这份心就够了。”

从被子里握住那只苍老的手,“以后可别再这样冒险了,叫人牵肠挂肚。”

要死也请死得太平些,别做了厉鬼还来寻她,那才麻烦呢。

乾隆冷哼一声,懒怠理她。合着连驾崩都得合她心情?这人未免太霸道了。

胸中倒有些异常的暖意,至少这回,她没再口是心非。

嘉庆三年,得知白莲教首领王三槐终被擒获,乾隆在他的十全武功之外,又添上一大功绩,命抄录成册,内外称颂,连儿子的功劳都要抢,可见乾隆依旧是那个乾隆。

虽然好大喜功之心不改,可到底已是风烛残年的人物,明眼人都看出太上皇撑不了多久了,或许因此之故,新帝亦未与之计较,只日日命人延医问药。

日渐衰弱的乾隆有生以来头一遭缺席了颁金节,这个满族人眼中最为盛大的节日,郁宛原以为这人又想耍什么伎俩来诳她——好几回她都以为他要登临极乐了,哪知没几天就又神采奕奕的,如同跟阎罗王做了交易一般。

但这回他不得不准备报到了。

一直到年关,太上皇的病势都不见好转,反而日益沉重。郁宛守在床畔,以无比的耐心服侍汤药,她总是这般有余裕的。

今晚乾隆精神仿佛好些,听着外边爆炸声响,轻声道:“又是一年新春。”

郁宛眉眼盈盈含着笑意,“是啊,您可得快些好起来,臣妾还得陪您赏花呢。”

都知道是假话,不过她的语气这样笃定,乾隆也就顺势露出相信的神色,“瑞雪兆丰年,今年的花圃一定很美。”

郁宛给他掖了掖被,随口道:“等天气好些,臣妾叫人折几支回来插瓶,这屋里也该去去味。”

乾隆望着她的面庞,虽不复年轻时候美艳,却慈眉善目,依旧令人心生亲近,他轻声问道:“皇贵太妃,这些年朕待你如何?”

郁宛道:“您对臣妾很好。”

撇开根敦与萨日娜,他是第三个待她这样好的人,考虑到他的财力,或许位次还能稍稍提前些。

乾隆迟疑了一下,“那么你对朕呢?”

这个骄傲惯了的男人,此时却罕见地有些不自信。

郁宛微微笑起来,“臣妾很感激陛下,也很尊重您。”

不会有人比他在她心里的位置更高了,至少在她大半的生命里,只有这么一个男人陪伴左右。

但乾隆想听的却非这些,而是别的,他抓紧她的手,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探究意味。

郁宛开始考虑要不要骗他,但最终还是败给了良心——如果用谎言来让一个将死之人获得满足,那和愚弄有什么两样?

她反握住乾隆的手,柔声而坚定地道:“臣妾对您的感情,一如您对臣妾的情意。”

他们都是自利惯了的人,不可能从对方那里得到全部真心,但毕竟相互扶持走到现在,所以——答案很明了了。

乾隆紧蹙的眉峰轻轻舒展开,“宛儿。”

“我在呢。”郁宛说道,为他阖上眼皮,“我一直都在。”

你也安心睡罢。

第234章 番外二

乾隆离开得很平静,很坦然,他这一生尊荣已极,又得高寿,实在可什么可遗憾了——唯一的不足大概是发妻生的两位嫡子都没能保住,而郁宛这位陪他到生命末路的宠妃又不曾给他生下个合心意的皇子。

但,人死如灯灭,往后如何,毕竟也与他不相干了。

郁宛摸着他的手渐渐冰冷,方才倦然起身,唤人进来为他匀面装裹。

王进保捧着锦匣进来,“娘娘,太上皇有一物命奴才转交给您。”

郁宛一怔,人都走了,难道还留着定情信物让她寄托相思?

打开一瞧,却是黄袱包裹的圣旨,字迹潦草而仓促,可见是在病中匆匆写下的,其一是让新帝依旧以太后礼奉养皇贵太妃,不得苛待;其二则是关乎郁宛自由,许她随意出入畅春园,也可到皇子公主府上小住——她虽没亲生阿哥,然诸皇子们皆与之交好,自是乐意接她出去荣养的。

其三则是对阿木尔的安排,命新帝无论如何都得妥善照顾,至于十公主膝下所出,待成年后男则封郡王,女则封郡主,且不必降等袭爵,等于保全了阿木尔这一脉世代富贵,衣食无忧。

王进保恻然道:“太上皇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娘娘,故而特立下此诏,还望娘娘务必接旨。”

郁宛撩起衣摆,轻轻跪立下去,不知不觉中,眼泪潸然而下。

*

乾隆的离世,也预告着一个辉煌时代的落寞。敏感的人皆意识到马上会有风起云涌,而首当其冲便是对和珅这位前朝宠臣的处置。

新帝才命和珅总理太上皇的丧仪,仅仅过去数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宣布了和珅二十条罪状,下旨抄没全家,搜得白银八亿余两,要知朝廷每年的税收也不过七千万银子,如此一来,等于足足多出了十几倍的收入。

小钮祜禄氏难免咋舌,“他贪了这么些,先帝爷竟一点都没发现?”

颖贵太妃跟婉贵太妃都对她侧目而视,没想到过去这么些年依旧天真。

婉贵太妃道:“发没发现很重要么?你瞧瞧如今得利的是谁。”

这下国库可谓肥得流油了,那些财产可都是要充公的。只要新帝不使劲瞎折腾,足够朝廷往后几十年支出了——先帝这法子尽管坏得流水,可到底有远见。

颖贵太妃不管这些,而是喜滋滋地道:“皇上把那栋大宅赏给了麟儿,说是富丽堂皇,比宫中都不差什么呢。”

新帝如今全方位亲政,自当施惠上下,尤其是先皇留下的子嗣,永璇永璂永璘皆在原本的爵位上晋了一阶,可毕竟永璘是跟新帝同胞的,有什么好事自然忘不了他,颖贵太妃这位养母亦与有荣焉。

郁宛同情地看着她,其实这位老妹也挺天真的,皇帝虽给了永璘宅邸,可却只给永瑆授了军机大臣之衔,命其总领户部三库——这也难怪,永琪声名太显,永璇心思细腻,永璂又是身份尴尬的那拉氏所出,算来算去也只有永瑆这个在士林颇有名气的儒生堪为可用之才,还不必设防。

而永璘虽为同母之弟,只怕皇帝防他比防旁人更多些,到底两人身份一样,且又年轻,妻族还颇显赫。

郁宛当初劝颖贵太妃收养永璘,一则是急于摆脱魏佳氏,二则也是给她晚年做个伴,可她并不希望颖贵太妃投诸太多感情。

可她忘了人非草木,事情的发展是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