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行有道
郁宛难以置信地抬头,他居然没生气?
不过也是,皇帝尝够了御膳房中规中矩的饭菜,自然也想看看新鲜。郁宛忙叫人添两双筷子,又快乐地端来烤盘——当然是乾隆爷钟爱的粉彩花蝶纹样。
乾隆爷喜欢药膳食补,对烧烤并不十分热衷,以前也只在秋狝的时候尝尝烤肉,倒是没怎么见烤制的河鲜——按宫里的做法,自然以清蒸为宜。
郁宛信心十足地道:“您就跟着我做就好了,保准好吃。”
泥螺要吐沙,鱼要去腮跟内脏,虾得掐头去虾线——虽说古代的水质污染按理不严重,可虾头据说是重金属富集的部位,为了孩子郁宛只能忍痛割爱。
贝壳类就十分好办了,直接洗净剖开搁在铁网上,撒一把泡软的龙口粉丝,再加些葱姜蒜末点缀便是。
郁宛本来还备了许多红油辣子,可皇帝在场,郁宛也只敢吃得清淡些,等孩子平安落地再恢复她的重口星人身份。
乾隆一一尝遍,倒也没觉得滋味如何特别,可看她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模样,便没舍得扫兴,又陪着吃了许多。
最后放下筷子,叫李玉打盆热水来匀面。
郁宛还在津津有味啃着金黄酥脆的烤鱼,因听皇帝说起已经平叛的各回部首领将于下月开始,轮番入朝觐见,心里不由得浮现出个身影来。
那位鼎鼎有名的绝世美人儿莫非也在其中?
便抽空问皇帝道:“回部莫不是打算献美?”
乾隆诧道:“你如何得知?”
郁宛讪讪垂头,“臣妾也是胡乱猜测的。”
乾隆略一思忖就明白过来,必是这丫头听到些风声,私自跑去打听——他也是才知道回部竟有此意,虽说败军献俘乃常事,但多从民间搜罗美貌女子充数,这位回部首领阿里和卓却是要将亲生女儿交来上贡,还是个嫁了人又被休的,实在罕事。
乾隆原本只当笑话,可听说这女子美貌非常,凡见面者莫不为其容光所慑,一时间倒有些好奇,只待阿里和卓来朝,也好看看究竟。
这事不算秘密,自然无须瞒人,乾隆笑道:“天天吃醋,难怪胃口这样好呢。”
郁宛:……
她真就是想看看漂亮小姐姐而已,不对,人家虽然是嫁过人的,说不定年岁比她还小呢。
那就该称妹妹。
乾隆听了这番自以为大度的心声,愈发认准这姑娘表里不一,只有心存介意才会去比较年岁,真要是满不在乎,管她是大是小呢?
乾隆含笑捏了捏她冻得发红的耳廓,“放心,即便她真个生得天仙下凡,朕心里你也总是最重的。”
郁宛白他一眼,怕不是说体重?
乾隆几乎捧腹,赶紧岔开话题,叫新燕去拿个兜帽为郁宛戴上,“瞅着外头冰天雪地,还这样不仔细,是怕朕不心疼?”
又将她两手拢在怀里,轻轻哈了哈气。
许是勤于锻炼的缘故,万岁爷体温比她高得多,这样渥着比暖炉还舒服。
郁宛惬意地依偎着这个人形暖宝宝,又听乾隆说起方才去了景仁宫。
郁宛才知道纯贵妃病得这么重,连忙抬头,“那臣妾是否该过去看看?”
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当然都知晓纯贵妃生病了,可纯贵妃每年惯例都得病两场,不知是真病还是为了免去人情交际。
不曾想这回连床都下不来,她倒没找几个低等嫔妃前去侍疾?
乾隆静静道:“贵妃好强,你就不必前去打扰了,看库房里可有山参之类,送两支过去便是。”
郁宛沉寂刹那,“想是为了六阿哥之事?”
乾隆不言。
那便是了,郁宛叹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六阿哥乍要远行,贵妃难免不舍。”
这个远行当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慎郡王府虽然也在京城,可对纯贵妃而言,便是十月怀胎的辛苦白白为他人作嫁衣裳,何况她在永瑢身上倾注了最多心力——怀永璋的时候她还只是潜邸一位格格,怀永瑢的时候已经是纯妃了,身份变化,人的眼界自然也会不同。
也难怪永瑢的离开带走她半条命。
郁宛尽管同情,可也只能到同情为止,她自然不会劝皇帝收回成命,且不说圣旨已下,便论起亲疏,她也是跟永璇永瑆更亲近些,六阿哥她连见都没怎么见过——人性都是自私的。
只是纯贵妃的遭遇,多少令她有些兔死狐悲感,郁宛迟疑道:“万岁爷,我能求您一件事吗?”
乾隆知道她想说什么,“放心,你的孩子不会有那么一天。”
过继谁他都不会过继宛儿的——上行下效,母亲这样顽皮,肚子里多半也是个捣蛋鬼,人家求嗣子是为传承香火,送个混世魔王不是给人添堵么?
郁宛:……真是不可理喻,存心咒她呢。
她可是天天求菩萨保佑生个乖宝宝。
乾隆揉了揉她的脸,莞尔道:“不管听话还是顽皮,只要是你生的,朕都喜欢。”
这还差不多,郁宛剥了个烤红薯给他,“您尝尝,比蜜还甜呢。”
乾隆才不像她一般胡吃海塞,就着她的手咬下一口,还顺势舔了舔她指腹,“嗯,真甜。”
也不知说的是哪个。
郁宛俏脸微晕,赶紧拿棉帕子擦手,心想这人光天化日的也不害臊。好在小桂子等人都已知趣地面壁,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变成假人。
等收拾完再回来,乾隆便说起十一月二十五的太后寿辰。
他知道郁宛并不怎么乐意给太后送礼——前年精心准备结果触了霉头,去年就干脆随大流了,只送个普普通通的玉手镯完事。送礼的人心如止水,收礼的人也波澜不惊。
大约她也早就放弃示好太后的打算。
不过乾隆还是希望这回能有点新意,好歹能让太后记住,一则因郁宛有孕在身,不管是男是女,能得太后青眼对这个孩子都大有好处;二则,乾隆爷素来以仁孝为先,身为他的宠妃自然也该彼此同心同德,委婉地提示郁宛别给他跌份,让他颜面无光。
郁宛信心满满地道:“您放心,我自有主张,到时候等着看好了。”
竟这样有把握?乾隆不免好奇,这姑娘莫非早有准备,本就想给太后与他一个惊喜?
既然有着读心的本事,那他倒可以提前看看。乾隆遂使出冥想的招数,极力向她脑中探去,然,里头却一片空空如也——她根本什么也没想好,打算临时抱佛脚吧?
再看对面,脸上仍洋溢着自信灿烂的微笑。
乾隆:……
合着这人摆空城计呢!
第92章 表演
郁宛嘴上答应得爽快, 心里却是举棋不定。
等乾隆走后,便叫来小桂子等人商量,看到底送什么礼方能出奇制胜。她如今倒是不缺钱了, 升了位份,又怀着龙嗣, 什么好东西内务府都尽着往永和宫送, 可太后不比乾隆爷是个俗人,那些金玉之物她老人家也不喜欢不是?
小桂子提议, “不如咱们排一出小戏, 让太后娘娘看看热闹?”
这倒是个好法子, 太后最爱戏文,可总不能挑那些司空见惯的, 郁宛草拟的第二出戏倒是已见雏形,不过故事讲的是捉奸, 放在她老人家的圣寿上可不像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老佛爷想怎么样呢。
再说仓促里也寻不出盛淮山那样身段风流的小旦, 若扮相不美,怕是还招太后的嫌。
几人一筹莫展,干脆先把其他宫里的拿出来讨论一回。春泥因说起忻嫔最近常把郭贵人送去南府,天不亮就带走,等天黑透才叫带回来,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那南府可是专研宫中礼乐的,莫非忻嫔因着去年荷花池上一舞丢人现眼,特意让郭贵人帮她找回场子?
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想讨好的是太后还是皇帝不言而喻。
郁宛咦道:“在景阳宫偷偷练不是更方便吗?”
看忻嫔的样子分明不想惹人注意, 那又何必费这番周折, 请几个教习师傅过去不是一样?
春泥摇头, “这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新燕敛眉思索片刻, 蓦然道:“听说南府新建了一个冰池。”
这就又得说起乾隆爷的孝心了,为了迎接钮祜禄老太太的圣寿,也为庆祝兆惠将军等大破回疆,打算于西苑三海举办冰嬉大典,让皇额娘好好玩乐,也好彰显大清将士意气勃发的风采。
难道忻嫔打算让郭贵人冰上起舞?
她倒是勇于挑战高难度,这可比在船上跳还麻烦呢。
新燕道:“话虽如此,独她想到旁人却没有,便可见她诚心。郭贵人跳得好入了圣心,那是她面上有光,跳得不好也是郭贵人自个儿没本事,她用不着担干系。”
大约她以为一理通百理融,郭贵人自幼练习骑马,那滑冰当然也不在话下。
郁宛对郭贵人霍硕特氏没什么恶感,这位除了缺心眼些,为人还是挺老实巴交的,奈何遇人不淑,既上了忻嫔这条贼船,那就别想独善其身了。
新燕的话倒是帮她指明了思路,郁宛灵机一动,招手命几个心腹过来,低声说了几句。
小桂子因是半个男人,不敢跟姑娘们耳鬓厮磨,只能远远在一边望着,急得抓耳挠腮:“怎么了怎么了,娘娘也想安排歌舞?”
郁宛笑着让春泥在他手心写了几个字,歌舞有什么稀罕,无论皇帝还是太后都早就看腻了,要弄就弄个雅俗共赏的,还能活跃气氛。
郭贵人看着就笨笨的,即便起舞想来也颇沉闷,既如此,不若借一借忻嫔的力,相信经过这场抛砖引玉,她安排的节目会更叫人印象深刻。
只是有些对不起郭贵人,没法子,明年给她包个红包罢。
永和宫这边红红火火打算大干一场,景阳宫的忻嫔则分外恼怒,看着跪在地上的郭贵人,“已经练了半个多月,怎么还是不见起色?”
没见过这样蠢的,统共就几个简单动作,愣是学得磕磕绊绊,是头猪也该教会了。
郭贵人大气也不敢喘,神情几乎是麻木的。
忻嫔本欲罚她多跪几个时辰,还是侍女菖蒲提醒,若跪伤膝盖,前面功夫不都白做了?
忻嫔只得隐忍着怒火让她起身,“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同是前年进宫的,怎么豫嫔就能平步青云、一举升至嫔位,你却连万岁爷的影子都见不到?僧多粥少,等豫嫔诞下龙胎,怕是更没你的事了。”
郭贵人平白受了一顿排揎,脸上却也瞧不出难过,只躬身谢恩告退。
忻嫔对菖蒲道:“她但凡有点气性儿呢,本宫还觉得好过些,哪晓得是个不求上进的,白费本宫栽培。”
菖蒲心说当初您就看上她这面团般的脾气好拿捏才将人招致麾下,怎么如今倒嫌弃起来?真是远香近臭。
换了个豫嫔那样野心勃勃的,只怕主子才更该懊悔呢。
西配殿内,侍女碧落小心地为郭贵人挽起裤腿,在摔得青紫斑驳的肌肤上涂抹药膏,嘴里轻声埋怨,“忻嫔娘娘可真是,那冰舞岂是容易练的,要笼络圣心,她自己怎么不上阵?只会折腾您。”
郭贵人默然长叹,“是我自己无用。”
也怨她选错了路,当初一齐进宫的嫔妃里头,伊贵人选了颖妃,虽说无甚恩宠,到底吃穿不愁;瑞官女子自己作死便不说了;兰贵人几经辗转,虽然尝过苦头,可如今到底落了个安生所在,婉嫔脾气好,豫嫔又肯认她做姊妹,处处护着她,哪像自己,不得不忍受忻嫔日复一日的羞辱跟折磨。
碧落道:“兰贵人家世也好,看在太后面子上,也没谁认真跟她为难的。”
这便是家眷在旁的好处,不似她背井离乡,身处这繁华热闹的紫禁城,却只能形影相吊。
郭贵人落下珠泪,她真的很想念部落里的阿布跟额吉。
碧落忙为她拭泪,“小主也莫太过忧心了,只要您过得好,乌巴什大人也会为您骄傲的。”
看着那些淤伤实在有些惨不忍睹,“不如奴婢帮您请两天假吧,这伤可得好好养养,留疤就糟了。”
郭贵人摇头,“我如今哪有休息的工夫,随便包扎一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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