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行有道
乾隆一胳膊将她甩开,掀帘踏入内室。
舒妃自讨没趣,悻悻朝那拉氏道:“娘娘怎么也不劝劝?这可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那拉氏淡淡道:“舒妃不是已经劝过?皇上不听又有何法。”
舒妃心道皇后跟妃妾自然不同,万岁爷还能不给嫡妻面子?可看那拉氏压根没打算管这事,舒妃也只好偃旗息鼓,鼻孔却气得大张,这豫嫔究竟是哪路神仙,皇帝为了她连祖宗规矩都不顾了!
那拉氏则是知道劝也无用,皇帝待她与待别个并无不同,没的还触怒天颜,倒不如听之任之。
心下亦免不了喟叹,看来皇帝跟豫嫔像是交了心,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为她破例。
乾隆刚步入产房,便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才四月天,里头便已跟蒸笼似的,窗棂又关得极严,一丝凉风都不能透入。
郁宛精神却很好,还津津有味吃着红糖糕跟蒸蛋羹,方便为之后劳作补充体力。
见到他时不免呆了呆,“万岁爷,您怎么来了?”
下意识就想打发他出去——她隐约听说过男人不能进产房的规矩,但这倒不是重点,主要皇帝明天还得上朝呢,今晚休息不足,明早怎么应付文武百官?回头太后别又迁怒到她头上。
再说生孩子是个漫长繁琐的过程,她记得有人一天一夜都没生下来的,若尽耗在她宫里,旁的事都不要干了?
乾隆笑道:“朕只陪你说说话,待会儿就走。”
一面侧身坐在床畔,拉着她的手柔声问道:“疼不疼?”
郁宛摇头,都没生呢疼什么?就是肚子那块有点涨涨的。
乾隆本待帮她揉揉,可到底不是专业人士,不敢随便上手,只温声安抚道:“这几个接生姥姥都是见过世面的,经手的婴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尽管放心便是。”
郁宛忍俊不禁,她看稳婆们还挺年轻的,顶多四十出头,那得几天接生一个?
乾隆帮她掖了掖被,转身叫来李玉,跟他说了几句,李玉面露骇异,却还是依言照办,一字不漏地告诉那几名太医跟接生姥姥。
众人诚惶诚恐应下。
乾隆看着郁宛吃完蒸蛋羹,又喝了碗提神的人参鸡汤,方才命李玉捎上食盒退出去。
郁宛迷迷糊糊撑到半夜,眼皮都开始打架,直到身下一抽一抽的疼时,她才一激灵清醒过来,而稳婆们也都熟极而流地簇拥过来,杜子腾则在一旁指点,并时刻监视产妇状况,一有不妥便将汤药灌下。
折腾到快凌晨时,一声清脆的婴啼划破寂静长空。
郁宛倒还算生的快的,满打满算也才两个时辰,中间没一点儿波折。稳婆们都夸她,不愧是蒙古出来的娘娘,身子骨比驴马还强健呢。
郁宛炯炯有神心想,这什么稀奇古怪的比方,皇帝不会给她请的兽医吧?
稳婆们将婴孩抱来给她,是个红彤彤的小肉团裹在襁褓里,擦干净了血污,虽然还称不上玉雪可爱,依稀已能瞧出俊俏的轮廓与明丽五官。
郁宛怀拥着她细细端详,心中有种温暖宁静的充实感,待要命春泥给赏钱时,外头皇帝却已按捺不住冲进来。
郁宛惊道:“万岁爷,您还没走?”
乾隆胡乱道:“哪有?朕刚听到消息过来。”
骗人呢,衣裳都没换。郁宛看他眼中布满血丝,唇上还带着一层胡茬,忍不住道:“臣妾已平安生产,您不用担心,好生回去睡一觉罢。”
乾隆就要让李玉在外殿支张罗汉床,郁宛哪里肯,“您还是回养心殿歇息吧,孩子明日看也使得,您在这里臣妾也不方便休息。”
乾隆无奈,只得听她劝告,这厢仍有些依依不舍,抚摸着女儿柔软的胎发道:“还得帮她想个名字,叫起来才方便。”
宫中的皇女阿哥们多数等到足岁才给赐名,有时甚至要到开蒙,因为夭折的太多了。
不过他跟宛儿的孩子当然会健康长大,乾隆有这个信心。
郁宛斟酌道:“臣妾想帮她起个蒙古小名。”
宫里一向是从父的,自然按照满洲叫法,不过郁宛还是希望这孩子能和部族里的那些女孩儿一般,自由,旷达,不为规矩所束缚。
乾隆笑道:“这有何难?你直说便是。”
郁宛这会子仍处在一孕傻三年的状态,脑子里跟浆糊似的,“万岁爷您帮臣妾想一个吧。”
乾隆思忖再三,拉过她的手在掌心写了几个字,郁宛轻轻念出来,“阿木尔。”
怎么像个男孩儿的名?
不过寓意却很好,是要她平平安安。
郁宛含笑道:“多谢万岁爷。”
乾隆摸摸她汗湿的头颅,“朕明日再来看你。”
临走还亲了亲女儿肉嘟嘟的小脸蛋,亏得阿木尔不会说话,否则定得嫌弃胡子扎人。
郁宛松了口气,看来皇帝对公主很满意。倒也是,以她的出身,她要真生个皇子反而不太合适,现在倒是皆大欢喜了。
有纯惠皇贵妃前车之鉴,郁宛也不希望儿女们卷入宫廷斗争的漩涡里,还是跟她一样简简单单最好。
这会子忽然觉得有些饿了,便问新燕可有多的鸡汤,去给她下一把银丝面来,新燕才一出去,庆妃跟兰贵人却一拥而入。
郁宛愣神,“你们也没走?”
二人笑眯眯点头,旁的也就罢了,她俩跟郁宛谁跟谁呀,自然得亲自等到孩子落地不可,何况是早就预定下的。
郁宛想起自己先前造的孽,忽然一阵心虚。
庆妃早已娴熟地将阿木尔抱起,“好孩子,干娘疼你,等你能走路了,干娘天天带你到启祥宫作耍,那儿有好多好玩的玩具呢。”
小钮祜禄氏不干,“豫嫔姐姐都答应我了,您怎么能来横插一脚?”
庆妃皱眉,“胡说什么?我早就跟豫嫔说了。”
二人仿佛意识到什么,齐齐转向郁宛。
郁宛抹了把汗,“……那个,要不你们先冷静一下?”
也没说干娘只能认一个呀,萨日娜怀她的时候到处走亲访友,少说结了几十门干亲——不然她也找不到许多未婚夫呢。
庆妃气咻咻地坐下,她才不干!眼下可不止一个兰贵人,那和贵人据说跟豫嫔认了姊妹,变相不也成了小公主的干娘?
凭郁宛的好人缘,往后没准还会冒出更多呢。
她这位干娘一号半点都不值钱了。
郁宛看她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心里亦有些愧悔,早知道就别嘴快了,可小钮祜禄氏当时楚楚可怜,总不能叫她食言而肥吧?
郁宛忽然灵机一动,对庆妃道:“那就这样,不如你来当阿木尔的干爹?”
干娘可以有许多个,可干爹却是独一无二的。
庆妃:……
好像不错。
第107章 月子
好容易哄完两个幼稚鬼, 用鸡汤煨好的面条也呈上来了,郁宛待要留二人用膳,庆妃跟兰贵人自然谦辞, “不用,我们马上就走。”
郁宛从善如流地道:“那好, 我就不勉强你们了。”
这么点东西她自己都不够吃呢, 哪里有多的分给别人,方才不过是象征性地客套一下而已。
二人:……
默默嘀咕了一番小气鬼, 便挽着胳膊告退了。
这厢郁宛痛痛快快吃完热汤面, 觉得周身密密麻麻都是细汗, 便想去洗个澡,新燕连忙拦住, “娘娘,您还不能下床呢。”
可郁宛觉得她已经没什么事了, 她娘也是生完第二天就下地干活, 照样生龙活虎,大概真是体质缘故,她也并未感到撕裂般的剧痛。
可能京城风俗不一样?郁宛问道:“那我是明天才能起来?”
新燕跟春泥面面相觑,看来娘娘是半点都不懂,斟酌半晌,还是新燕小心翼翼道:“娘娘,您知道什么叫坐月子吗?”
这可不是修辞式的概念,字面意思就这么理解, 更确切地说, 得足足躺够四十天才行。
郁宛难以置信, “四十天不能洗澡?”
现在都四月底了, 马上进五月份, 正是渐渐热起来的时候,动不动一身臭汗,这不是要她老命么?
春泥点点头,“不光是洗澡,洗头也不行。”
她娘那一代也是这么过来的,若不精心养护,月子里落下病根,可是抱憾终身的事。
郁宛整个人都快要炸了,这什么陋俗,她才不想躺着发霉生虫呢。
新燕安抚道:“娘娘别急,虽然不能沐浴,擦身还是使得的,奴婢这就为您拿热毛巾来。”
郁宛有气无力地道:“头发怎么办?”
方才出了大量的汗,满头乌云黏糊糊裹成一团,满人又不许剪发,个个都是黝黑浓密——她真担心会像黑妞那般长虱子呢。
起码得帮她吹干吧?
可月子里是万万不能见风的。春泥为难地想了想,总算有了主意,“奴婢帮您打些牙粉吧?”
这个牙粉倒不是刷牙用的,而是类似爽身粉一样吸汗的东西。
郁宛无奈,也只能将就。
等春泥为她薄薄敷上一层后,果然触感好多了,但零零星星散落在发丝间,像生了许多头皮屑。
还好乾隆不在,否则有损她的光辉形象。
等新燕用热毛巾帮她细细擦完了身,郁宛方安然睡下,本来她是想申请换间房,这殿里虽刚清洁过,仍有股淡淡的血腥味,但许是身体的疲惫自动忽略了种种不适,总之她梦得比以前还沉。
*
郁宛以为她睡得够久的了,怎料一觉醒来,窗外仍是晨光熹微,不由得揉了揉眼,“怎的还这么早?”
春泥端着漱盂和面盆进来,眼角抽了抽,“娘娘都睡了一整天呢,怎么还说早?”
郁宛望向窗外诧道,“那不是启明星?”
“那是北极星。”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
春泥忙蹲身行礼,郁宛本来也要照做,忽然想起自己不能下床,只跟个小媳妇似的虚虚福了一福。
乾隆自然叫她不必拘泥,撩起衣摆在床畔坐下,取笑她的地理知识,“原来爱妃连启明星跟北极星都分不清。”
郁宛毫不脸红,“臣妾又不是钦天监。”
这种常识性的东西,似乎还用不着钦天监那样高深的智慧吧?乾隆本待跟她好好分说分说,可念在她产后乏力,姑且忍了。
因看春泥端着食盒进来,乾隆顺势接过,一看便皱起眉头,“怎么又是鸡汤?”
餐餐吃这个,谁都得腻味。
上一篇:清宫团宠小幺儿
下一篇: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