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丘一梦
第十一章
如果讲道理地梳理佛跳墙的来源的话,它其实是在清道光年间由福州某菜馆的老板发明出来的,如今是康熙年间,自然是满寻天下也找不出会做佛跳墙的厨子,盼儿理所当然地不会做。
奈何他们这有敏若这挂逼,她上辈子混的那可是架空宫廷,众所知周,架空背景,只有作者暂时没想到的,没有不能加进去的设定,佛跳墙作为后世名菜,她前世可见识过许多次了,并且被那醇厚的香气馋得垂涎三尺日思夜想。
只是当时身份所限吃不到,后来倒是能搞到了,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吃,于是对佛跳墙最深切的记忆竟还是第一辈子陪奶奶吃老私房菜馆吃到的滋味。
如今馋的佛跳墙或许不知是一碗佛跳墙,更是摆脱了束缚禁锢后的快乐与对家人的想念。
盼儿不知道敏若想的什么,她这段日子在敏若的指挥下做了不少新鲜菜色,做出来的滋味都很不错,因而敏若有一种迷一般的信任,听到敏若口述的做法,毫不犹豫地就点点头,“我琢磨琢磨,保准给您做出来。只是……食材都颇为昂贵,如实做得不好,您可不要心疼啊。”
她后头是笑着打趣了一句,自打昨日见了康熙,她心里的一块重石头似乎也落了地,看起来轻松了许多。
敏若见她这样心中自然欢喜,笑道:“你只管做,做出来了我就喜欢,哪有心疼的?”
又问:“今日可来人了?”
盼儿有些欢欣又带着些期待地一笑,点点头,“来了,说是皇上指了他的心腹侍卫下苏州查访此事,后日启程,我还得叨扰您两日。”
“这有什么,佛跳墙预备上,明晚吃你的饯别酒。”敏若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看如今事情不也有了转机?可见万事万物都好,尚且对人心存慈悲,只要坚持下来,总能有好结果的。”
“姑娘,不是万事万物慈悲……”盼儿笑眼望着她,一双清透的杏眼盛着盈盈的光,“是您慈悲。您与小公爷的恩情,辛盼永生永世,没齿难忘。”
敏若不大习惯应对人这样热烈的感情表达,最终也只是拍了拍她的肩,想说她把自己的生活过好就好,单看盼儿如今这样轻松明媚的模样,似乎也不需她多叮嘱一句了。
饯别宴自然要有酒,敏若知道几个酿酒泡酒的好方子,可惜来得迟了,只攒下两坛子夏日青梅子泡的青梅酒,如今还不是启坛子的最好时候,最终还是叫人进城买了两坛好酒回来。
佛跳墙是完全按照敏若回忆的前世宫廷做法做出来的,一应材料都是用的极好的,做出来敏若尝了一口,记忆中上次吃佛跳墙的味道已经模糊了,如今这一口入口香浓醇厚,鲜香得让人舌头恨不得都化掉了,温暖地划入胃中,让她恍惚间生出了一种“活过来了”的感觉。
晚晌她强拉着云嬷嬷、赵嬷嬷都坐下了,还有四个大丫头,围着坐了一大圆桌,赵嬷嬷嘴里念叨着不合规矩,但见敏若欢喜、众人都欢喜,最终还是无奈地随着坐下了。
除了敏若,大家都是头次吃到,赵嬷嬷只尝了一口就不禁咂舌,“不愧是那么多好料炖出来的,这滋味鲜得呀——”
法喀憋了半晌,憋出一句:“怪不得叫佛跳墙了。这香味,佛菩萨闻了也要跳墙来吃啊。”
他是半大小子,人说半大小子吃穷爹娘,食量大得惊人,敏若看他汤就饭顷刻间已下去两大碗,鼻尖微动嗅了嗅佛跳墙汤底中已熬得很淡但还是被她灵敏的嗅觉挖掘出来的黄酒香,半晌默默。
要不等会就把这小子发配到厨房去劈柴吧。
敏若沉吟半晌,如是想到。
法喀当然是没有被敏若发配厨房,他吃着佛跳墙越吃越觉热血上涌,宴散后干脆跑到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敏若看他动作刚劲拳风凛凛,即便她不通拳法,也看得出还是有模有样的。
兰芳在旁解释道:“咱们小公爷其实在武学上还是很有天分的,只是从前……”
“从前懒得练,心思不在上面,全想着如何糊弄功课了?”敏若呷着果茶,扬眉道。
兰芳默默低头——这可不是她说出来的。过了一会,又道:“这段日子小公爷勤奋认真,不过两个来月,这一套拳法已经打得很有劲力了。马术弓箭我不大精通,但也能看出长进来。”
敏若点点头,“那就好。他自己懂得上进最好。”
不然她还怪费事的。
送走了盼儿,敏若忽就觉着身边空落落的——培养了两个来月的大厨师走了,庄子上的掌勺又回到原来的水平,倒不是不好吃,就是没有盼儿那么优秀、那么合她的胃口。
辛辛苦苦两个月,一朝回到解放前。
好在这两个月她小厨房里的人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到,她吃了两天大厨房,小厨房里的丫头婆子们琢磨着进了两道菜,竟然还真做得不错!
于是敏若又回到了吃小灶的快乐日子,她这回开始大力培养小厨房里的人才们,她身边一个原本的二等丫头乌希哈展露出了自己在厨艺上的惊人天赋,成功取代了敏若心头原本属于盼儿的位置,成为她的新任心尖尖。
管饭的就是心尖尖,没办法,她的地位排序方法就是如此的朴实无华。
衣食父母嘛。
不过她的悠闲日子也没能持续多久,盼儿离去不到一个月,敏若这边才刚将后头小山头的事情敲定了,家中忽然有人来传信,说老福晋急唤她与法喀回去。
敏若穿过来之后记忆混乱,为免在舒舒觉罗氏的眼皮子底下出什么差错,便先设法从钮祜禄府中搬了出来,到庄子上慢慢收拾整理记忆,后来纯粹是在这边待得舒心,想起那府里头两院斗法,懒得回去凑那鬼门热闹,便找借口还留在这边。
提起钮祜禄家就不得不说遏必隆,那老头子克妻克得跟康熙爷不相上下,前头两位嫡福晋都是宗室出身,业已亡故,后来又续娶了年纪轻轻容色姝丽的巴雅拉氏为继,并与巴雅拉氏诞下一子一女。
对此,敏若愿意“虔诚”地“尊称”他一声——老色鬼!
娶了人家没两年腿一蹬死了,纯属耽误人家青春。不过巴雅拉氏并无再嫁之意,而是带着儿女于钮祜禄府中单辟出东大院来居住,门一关上几乎单成一府,一应日常用度单独领取,另立灶火。
她当年与舒舒觉罗氏就是相看两厌,如今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这里就不得不提钮祜禄家的特殊配置,遏必隆早年子息不丰,前头两位嫡妻都无所出,年长的两个儿子也都并未婚配便早逝,只有长子塞林留下一妾生女和卓,嫁的是简亲王府承爵人德塞,可惜德塞早于康熙九年撒手人寰,她如今孀居简亲王府,只与守寡多年的婆婆博尔济吉特氏相依为命。
如今满族民风尚算开放,和卓若是想要再嫁倒也不难,只可惜她阿玛早逝,巴雅拉氏这个名牌上的祖母只做甩手的佛爷专心教养自己的一双儿女,舒舒觉罗氏纯粹不爱理遏必隆其他子女的事,自然也管不着和卓,无人为她做主,她到底是宗室妇,也不敢自作主意,如今还是在简亲王府中住着,好歹有亲王妃的名分,坐拥田产,日子还算舒心。
舒舒觉罗氏在遏必隆身边多年,本是遏必隆的妾室,她没赶上好时候,嫁给遏必隆没几年清兵入关了,一夫多妻的制度逐渐变动,她自然不可能压过前后两位宗女,于是也失去了小福晋的名分。
后来两位嫡福晋先后离世,她生育了遏必隆第一个立住的儿子法喀,法喀成为了遏必隆身后承爵人,她的身份就变成了“老太太”,等她所出女儿灵若为妃摄六宫事再封后坤宁,便逐渐有人尊称她一声老福晋、老侧福晋。
老福晋的称呼皇后坚决不许她受,她便是心再痒痒也只能作罢,这是为防有人参她逾矩,在这上面,皇后素来比旁人谨慎。
与此同时,为了安抚她,皇后并未制止人称呼她为“老侧福晋”,虽然带个这一二月来,这个称呼便已在钮祜禄府内上下叫开了。
这也盖因清早期规矩礼法混乱,若再过些年,以遏必隆的身份,她是断然沾不上“福晋”二字的,也绝没有官员家有福晋这个说法了。
遏必隆死前,法喀是他活着的最大的儿子,又有在宫内为妃的同胞姐姐,于是在遏必隆站错了队钮祜禄家为康熙不喜的情况下,他便成为了遏必隆爵位的继承人。
舒舒觉罗氏凭借一儿一女成功吐气扬眉,巴雅拉氏这个遏必隆的嫡妻反而落寞了,因为她的阿灵阿彼时年岁尚幼,并不适合承爵。
除了法喀与阿灵阿之外,遏必隆活着的儿子还有三个,四子颜珠、五子富保、六子尹德,阿灵阿序齿第七,与老六都是康熙九年生人,今年刚刚八岁,才入学读书习武。
只能说投胎这件事确实也是个难度颇高的技术活。
除了这几个儿子之外,遏必隆另有六女,取名从“若”字,取了“钟灵敏秀”的次序,五女与六女则分别用云、兰二字。
六女中,嫁了蒙古巴林部的长姐名唤钟若,其实本名雅尔丹,是满语中娥眉花的意思,便如二姐灵若也就是当今皇后本名果心,汉语意为“仁爱”。
盖因先帝喜爱汉学,遏必隆就为当时的两个女儿都改了汉名,当时是随便叫府里养的门客选了“钟灵敏秀”四字,后来三女也就是敏若出生并要为她取名的时候正赶上朝局动荡,因而哪怕当时先帝已经崩逝,为图省事,一贯厌恶汉学的遏必隆还是给三女按照前头二女的顺序延续了下来。
后面三个女儿的名字就纯粹是因为老二入了宫,为了向外彰显是一家姊妹,再者遏必隆虽然不喜汉学,但心里也颇喜欢旁人夸他是个文化人,于是就都按照若字延续了下来。
虽然取了汉名,秀若、云若与兰若也都分别拥有自己的满语名字,只有亲近的额娘、乳母等人会叫,原身敏若因故没有,倒是省了敏若的事。
毕竟她即便吸收了原主的记忆,会说满语,到底生疏,还是just so so 的水平(就像她两辈子没用了的英语水平一样),如果她有满名,身边人忽然叫起来,她没准都反应不过来。
还是没有好,省了麻烦了。不过这段日子敏若也偶尔会与迎秋说一说满语锻炼一下满语水平,免得回头碰上只会满语不会汉语的满族人无法交流,毕竟现在在外人眼里她可是根正苗红钮祜禄家的小格格,要是出门一趟回去忽然不会说满语,只怕就要把喇嘛萨满都招来了。
余事不表,只说敏若在庄子上的这段日子,或许是皇后的意思,舒舒觉罗氏虽然常遣人来表达想念关怀,偶尔也会转达一些她的埋怨,但并没有强硬地要求敏若回去,今日她忽然使人过来,急匆匆地唤敏若回去,怕是真有什么大事了。
十月里京师刚落了雪,敏若披着斗篷站在廊下看着嬷嬷婢女们脚步匆匆地来回整理东西,心愈发地沉。
在原主的记忆,皇后便是在冬日里病势愈发严重的。
钮祜禄家是可以送人入宫给皇后侍疾的,更最好是皇后的后继人,先在宫里侍奉皇后,也能适应环境。
不过当时原身心情瘀滞也病着,舒舒觉罗氏便力压下此时,三五日亲自入宫探望皇后一回,半个字没提叫皇后的其他姊妹入宫侍疾之事。
如今事态不似原身前生,想来是她免不了要往宫里走一遭了。
敏若深吸一口冬日裹杂着凛冽寒风的冷气,只觉一路从肺到心都冷静下来。
这回进宫,虽是为皇后侍疾,也需处处小心。大海面上冲过浪的,更要谨慎莫在小阴沟里翻了船,否则岂不是年三十讨蒸糕——丢人丢到家了。
第十二章
到底如今敏若只是以皇后之妹、入宫侍疾的身份入宫,身边不宜带太多人,最终便只带了兰杜、兰芳与云嬷嬷三人,舒舒觉罗氏在她屋里看着丫头们装点行囊,一面不时补充,一面对她带进去的这几个人也有所不满。
“我看你还是将苏里嬷嬷和迎冬、迎秋都带上,苏里嬷嬷最是知道冷暖的,在你身边伺候年头多了,也久经事,有什么事她与云嬷嬷也是个商量。迎冬迎秋是自幼服侍你的,更贴心不说,也更能为你着想……”
舒舒觉罗氏絮絮道,敏若见兰杜将头低了一低,心里有些无奈,对舒舒觉罗氏道:“额娘,兰杜兰芳就很稳重了,迎冬迎秋在家里看家我才放心。苏里嬷嬷身子不好,到庄子上便断断续续地病着,带她入宫我怕她再病了,倒不方便。赵嬷嬷得去法喀身边替我看着他去,我走了,您断不能再如从前似的纵着的,每日读书习武不许容他偷懒的。”
说起这个,舒舒觉罗氏讪讪道:“你管得好,他听你的,我就不管了。”
敏若看她一眼,说不出她这性子是好还是不好。
对原身来说自然是不好的,但对敏若来说,却是正方便了她行事。
于是她又将法喀唤来,吩咐了两句日常学习之事,法喀道:“赵嬷嬷就搬去我那边,她看着我,三姐你只管放心。大毛的衣服多带两件,热了好说,冷了可不方便。等会我骑马跟着,送你到宫门口,别怕。云嬷嬷、两位姐姐,你们跟着三姐身边,万万要照顾好她,宫里规矩大得很,你们平时可得哄她舒舒心……”
“你小子,我有什么好怕的?”敏若听他这样事无巨细的样子,心里说不上是欣慰还是什么,摇摇头道:“倒是你在家要听话才是。出来我要考校你的课业,但凡差一些,你且等着吧。”
法喀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舒舒觉罗氏见了不免心酸,想起自己督促上进多少遍都没见他听进去,如今小女儿念叨几句,却应得这样干脆。
几人正说话间,小丫头小真进来回道:“四格格、五格格、六格格来瞧您了格格。”
敏若听着这一串的格格,振作起精神来,舒舒觉罗氏身边的乌达嬷嬷的注意却在敏若身边这一院人上头。
这眼瞧如今通传事情规矩起来了,不似从前一有人来一院子人但凡闲着的都得跟着喊上两声,再仔细打量,又见敏若身边的丫头们从大到小各个行事都大方不少,小丫头们也不喧哗吵闹了,来回捧递东西也有条理了,大丫头们都有沉稳细致的样子了,上上下下笑起来的样子更是爽利喜气的好看了,心中不由惊叹。
这莫不是三格格入宫的事情定下来了,她身边的两尊老佛菩萨也终于动弹起来了?
有这能耐从前不使起来,非得等三格格有了前途未来才动弹,也不知怎么想的。
她斜眼睨了云嬷嬷与赵嬷嬷两眼,见二人各忙活着,低了低头,将心思都压了回去。
钮祜禄家的姐妹关系确实是颇为平常,主要是大家立场尴尬,原身敏若与老四秀若一直处得温吞平常,没有针尖对麦芒就是全仗着两人脾性都还不错了,剩下两个跟着自己额娘依附于如今家中得势的舒舒觉罗氏,自然不好与秀若走得太近,但原身本就性情文静,偏好读书写字这些如今的满洲贵女大多不大喜欢的东西,与两个妹妹无甚共同话题,于是她们处得也很平淡。
这一来二去,就只剩下老五和老六抱团了,这两个是家里的小的,年岁相仿,亲额娘又都没什么身份,身份更是相近,愈是抱团愈是亲密了。
这会走路就能看出来,两个年虽不大糯米团子似的小姑娘紧紧凑在一起,年岁稍长些,已出落得少女亭亭模样的秀若先她们二人一步,进来先向舒舒觉罗氏见了礼,坐下敏若命人捧了茶来,姊妹四人浅谈两句便没什么话说了,小五和小六对视两眼,纷纷眨巴眼睛,气氛一时尴尬。
敏若略忖了忖,道:“等我回来,咱们在我的庄子上烤肉吧,我看小羊养得很肥,可以宰了吃肉了,再取骨头合了香料做一锅暖锅子,夏日里的卤梅汁子撒上干桂花,就着碎冰冰冰凉凉的,一定可口。”
提起吃肉,最小的兰若先兴奋起来,连连点头后才猛地反应过来,大为惊叹地望着敏若,“三姐你几时这样会吃了?”
云若忙悄悄拉她的衣角,眼角的余光小心地打量着坐在榻上的舒舒觉罗氏,不想舒舒觉罗氏正专心查看敏若要带进宫的东西,没看她们,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秀若也颇有些诧异地看敏若一看,几人半晌无话,她轻轻点了点头,“也好。代我给二姐请安,问候二姐的身体。”
她一开口就提醒了云若与兰若,二人也连忙提出请敏若帮忙转达关怀。
“我会的。”敏若笑着点了点头,没等她们多言,舒舒觉罗氏站起身来走过来,“快披上斗篷,咱们走吧。再晚宫门要落锁了,你姐姐还等着你呢诶。”
她对三人的态度不算好也不算差,总得来说就是该有的用度一分不少,但要说悉心关怀什么的也都没有,用她的话说,就是:老娘当了半辈子的小夫人,她们要慈爱要疼她们的,且去东大院找她们正经嫡额娘吧。
不过就是如此,她也远比许多一朝得势,行事便肆无忌惮,对妾室与庶子女百般苛刻克扣用度的人好多了,云若与兰若的亲生额娘都是清醒人,云若与兰若虽有些怕舒舒觉罗氏,倒是没觉着她是个坏人。
一应用度都给到了,四季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从不差的,有些家的正经嫡额娘都未必能做到呢,何况她们原不唤这位一声额娘的。
舒舒觉罗氏不知道她们私下怎么想的,也不管她们是怎么想的,她倒是觉着养着这一府的人怪废钱的,想都送走了,奈何皇后不许,早年几个年轻的被她百般撺掇改嫁了的,皇后还要她一个个都给搭上了嫁妆送走,算来算去反而赔了一笔!
她从此绝口不再忽悠人改嫁,架不住开了先例,后头一个个走的都得依着前例给钱,从此说话拿主意之前更是谨慎再三,必得乌达嬷嬷点了头、皇后同意了她才去办,稍微自作一点主张,就下意识地想起给钱时候的肉疼。
家里的用度皇后不许她克扣,她就只当自己眼睛瞎了,账本上的这一块都看不到。
看不到,就骗自己没花这份钱,包括东大院那边一应支出她都只叫乌达嬷嬷去办,自己一眼不过。如今人人称赞她行事大方得体,谁知道那是皇后三令五申和她自己使劲装瞎骗自己的结果。
唯一能叫她有些安慰的就是这些人如今也不过是吃饭用度的钱从家里支,往后各自嫁娶的大头遏必隆临死前都给分好了,儿子有银钱、大了领了官,自有分配宅子的,女儿们各有嫁妆,她只要帮着相看相看门第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