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州月下
还有人提起西夏和辽国,那可不得了,听说这两国百姓也十分喜欢铁锅,尤其是牧民,对携带方便,不易碎裂变形的铁锅爱不释手,听说一口铁锅在草原之上,能换二十只羊呢。
有人还提起江南,那里也急需铁锅,虽然江南富庶,那里的人不差铁锅,可那里大食海商们却愿意大量购买,甚至比丝绸还喜欢。
青年看了一眼那铁锅,却忍不住叹息一声:“如此好铁,却用来铸锅了。”
一时间,众人都多看了他几眼,看到了身上的铠甲,又悄悄移开目光,掩住眸里嫌弃。
“你懂什么,人心富足,才能有更多交易,换来更多生产更多钢铁力量。”一个声音在青年身后响起。
“刘锜,你就学了一点三脚猫的东西,也来教训我?”青年回头,冷漠地看着这个比他要小三五岁的少年将领。
“种公子息怒,”刘锜微笑着点头,“只是略做探讨罢了,都是为国征战,能者为先,何分大小呢?”
种彦崇抱胸转身,看着这个自己外甥的妻弟,倒也没和他扯辈分,而是冷淡道:“秦风路何其遥远,隔着永兴军,何必呢?拿到火器,你们父子也保不住,还派三百精兵来送,怕是到不了会州,就连人带物,让人端去,徒惹笑柄。”
刘锜摇头道:“那可不一定,我父怎么也是一军之主,在西北享有盛名,沿途军将都会给些面子,倒是种公子你家仅一个长辈在奉宁军做承宣使,离你的驻地有千里之遥,那才是真保不住吧?”
双方针尖麦芒一般地对视数息,又斗了几句嘴,便各自散去,然后又在张克戬门口相遇。
这些火炮的产量虽然在提升,但提升的有限,毕竟工匠们都在尽力改进,且这些东西又耗铜又耗铁,价格昂贵,童贯虽然装备了嫡系,但也不敢太过分,剩下的产量大家都在争夺,但在两人看来,把火炮做为守城利器简直是暴殄天物,就应该用在战场上。
他们都是各家家族的精锐,需要更好的,当这条件不被满足时,一站式官司就直接打到赵士程面前。
……
赵士程没想到自己在千里之外也要收这种鸽子信,很是无语,但是怎么办呢,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只能给刘锜和种彦崇平分了剩下的产量,同时答应把自己私下做的几十只锻造用出的昂贵火枪送给两人一只,做为安抚。
让他头痛的是这些火枪都是王洋在用,后者刚刚用火枪给了阿沃一个威慑,而且舟儿打这些东西的主意很久了,到时一碗水端不平,他们怕是又要闹了。
唉,领导难当啊!
一边这样的思考着,赵士程又琢磨起两边送来的新消息,西夏那边已经不怎么攻城了,双方都在积蓄下一波力量,而辽东那边,给阿沃的鸽子没有回来,也不知情况如何,但这步棋本来就是闲棋,需要的时候,才会动用。
完颜宗干在历史上是阿骨打一脉的智囊,如果能影响到他,将来在宋金战场上会有更多的可能。
舟儿那边的消息是辽帝已经开始领七十万大军出发,历史上就是这一次,辽帝拿出全副家当,摆出想要□□一把的姿态,一次性地平定女真人。
结果七十万大军还没集结完毕,就后院起火,被女真人抓住机会,把辽帝的全部家当都洗白了,不但送了大量装备粮草,还送很多士卒,让女真人瞬间全副武装——要知道在这之前,他们的才几千具铠甲,辽帝那么一送,他们就拉出了数万人的大军。
这一场大战的账面上的失败损失还能挽回,可最重要的,却是辽国的威望消失了,做为一个类似于部族联邦似的国家,一但其他势力都抛弃它,那么他的崩溃,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场大败之后,女真人只用了一个诏书,就直接收纳了大量渤海、熟女真的归降,势力急剧扩大,影响范围从公鸡地图的头眼部一瞬间蔓延到脖子,并且摧枯拉朽似在四年就基本把辽国打散。
要辽国续上几年,那就得让这次送的不那么厉害。
舟儿那边,发展已经到了瓶颈,接下的问题,已经不是钱可以解决的事情了。
他需要武器,大量的武器。
特母哥不够,郭药师应该出场了,他勉强算是骑兵里名将,成天在海里开碰碰船算怎么回事?
差不多是时间,让骑兵们体会一下排队枪毙的感觉了。
赵士程想到这里,做下决定:“小蝉。”
“在。”他的贴身女秘书恭敬地走上前来。
“去信给山水,让她在全力生产火绳枪,在年底之前,我希望能看到三百只。”赵士程轻声道,“另外,厂房的事情,解决了么?”
“迁移作坊的事情,暂时解决了,我们在东海寻了一处有水源的岛屿,再过上一个月,新镇那里,只是生产铁件,最后的锻造都是在小岛上进行。”小蝉飞快回答。
“去办吧。”赵士程点头。
……
就在赵士程为将来飞快地做打算时,在皇宫之中,又有新的变化。
一名文雅又贵气的老者,正拿着衣袖,在案前默默书写文书。
这是一封东南花石冈的信件,这几年来,因为花石纲影响,东南财税有所减缓,又遇到了朝廷开疆西夏,需要大量粮草,对东南多有加役,百姓们往往主动毁坏花石,以免破家。
但如今已经好几个没有新花石敬献,他在文书里帮着朱勔斥责两浙路转运使,要求他们速速查找新的奇花异石,上供朝廷。
前些日子,联金抗辽之功,被那张叔夜得去,让他感觉了危机。
官家,这是又想敲打他了。
这些年来,无论他如何殚精竭虑,只要为相久些,便会被官家找个由头贬斥,直到官家下次需要用钱时,才会再度起复——反复数次,无论是他,还是官家,都有些累了。
是以一直以来,官家一直想要寻个为他敛财的官吏将他取代,以前他并不担心,但如今,那叔夜,却让他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如今他复相不过两年,张叔夜在户部也做得平稳,得了官家青睐,怕是很快,他便又要罢相了。
时间,估计便是在西夏之战结束……需要早做打算。
随后,他又处理起,下一封文书,钱塘县令上奏,如今江南多有失地之户前往北方讨食,影响了杭州的力役与佣耕,不少流民都去了密州,希望朝廷关注此事,禁止密州收留江南之民。
做为执掌大宋数十年的相公,蔡京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异样。
这些年来,正是他优秀的敛财之能,让他坐稳相位,而如今,他感觉江南已经有不稳之势,花石纲再弄下去,想来又会有贼匪起事。
他轻轻敲打着桌面。
按他以前的性子,会劝朱勔暂缓花石纲,减免力役,以免东南生事,影响相位——他总是可以准确地把握住那条线,给庶民最后一口饭食。
但如今,他却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只要什么都不做,等官家将他罢相时,继任的无论是谁,都得接手一个即将出事的东南。
张叔夜处理不了这种大事,到时,便会很快罢相,他也很快复位……
想到这,他又有些无奈,若是陛下不这么反复罢他,他的兴学、变法、安养,早就功成了,又何必折腾到年近八十,都还有大半未完成。
这些年,他做的改革,除了盐茶,基本都人走政息,如兴学之风,他在位时,还能狠抓,可等他罢相,便无人理会。
到底,这大宋,如何才能真正变法革新,而非人亡政息呢?
第160章 与我无关
辽泽城, 陈行舟正在为即将出征的军士践行。
数月前,辽国征伐女真人的部队接连大败,重城黄龙府失守, 辽帝大怒,令各地备粮,又重新各地发蕃兵汉兵, 与本部十余万人一起, 加上运送军粮的役夫,号有七十万大军, 亲征女真。
他们辽东也需要运去大量粮草, 同时这大军的名额, 他们辽泽城也要占一部分。
好在, 辽东并不缺人, 这几年来,辽东的饥民大部分都被他们收拢了,战斗力十分强悍, 政令已经可以传达到辽阳和沈阳, 陈行舟当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经营条件, 不但大量收拢流民,同时也拿出与海外贸易赚到的钱财, 以工代赈, 将辽阳沈州的几个城池好生修缮了一番, 还在各城备了不少粮草。
辽东大部分部族都愿意聚集在他麾下,毕竟跟着他有钱赚,有粮食分, 他们也不需要多少大道理, 只要谁给钱给粮, 就认谁。
这里是一块宝地,盐铁炭石都极其多,只要不过分盘剥,贫民都能生活得下去。
唯一的问题,就是辽国官吏来催税时总喜欢吃拿卡要,弄得陈行舟花了不少钱去南边买玻璃。
“记得你的任务么?”陈行舟询问特母哥。
“明白,”特母哥果断道,“若是被金军追杀,协助断后,给后军整军时间,若事不可为,就离开。”
陈行舟点点头:“炮火藏在粮草中,需要注意什么?”
“防火。”特母哥立刻回复,“还有防震!”
陈行舟点点头:“行了,去吧,药师你呢,你的任务知道么?”
郭药师本在打哈欠,骤听此语,立刻道:“驻守沈州,接应大军,给特母留后路。”
梁王在一边伸长脖子,左右顾盼,露出可怜的表情:“先生,我真的不能一起去么?”
这样的大事件,他觉得错过了好可惜……
陈行舟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
耶律雅里顿时叹气:“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去打猎还不行么,各位,我昨天猎到一只鹿,你们带在路上吃。”
特母哥和郭药师一起谢过梁王赏赐。
……
同一时间,宋国的使团打着买马的名义,来到了金国与高丽交界的来远镇。
当重新踏上这已经萧瑟的土地,阿沃与十几名兄弟不由得放声大笑,有的直接跪倒在地,向北方先祖所在之地叩拜。
马政是这一次出使的首领,呼延庆则是此行翻译,看到这几个女真人如此激动,不由面露不屑,但还是温和出声,让他们冷静一些,正事要紧。
阿沃点头表示明白,但他可没什么耐心等他们慢慢行进,便直截了当地告诉马政,他的一位叔叔就在附近怀远城附近的一处金人部族,只需要去找他们帮助,就能换得战马北上,去寻找金国大军。
马政等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早已和阿沃熟悉,便同意了。
于是阿沃带着手下数人离开,剩下两个兄弟在这守备。
怀远本是辽国属地,但这里却是女真鸭绿江部的势力范围,与隔壁不远的长白山部是最早归附完颜部的女真族,更远一点的东海女真都是他们完颜部的士卒的主力来源。
阿沃的手下中,有两个人都是从这里的部族征来,熟悉地形,同时,这里也是防备高丽偷袭的重地,在七年前女真高丽大战后,一直有精兵驻守。
于是,在第二天,醒来的马政被惊恐亲随吵醒,走出营帐之时,便看到自己的营帐被数百名凶悍冷漠的女真铁骑包围。
就在众人惶惶不安时,见那铁骑缓缓分开,先前那看着有礼、温和女真青年阿沃,正一身重甲,骑着骏马,居高临下地凝视他们。
“重新认识一下,”阿沃用已经不那么生疏的汉语微笑道,“吾名完颜斡本,是金国国主完颜阿骨打之子,先前一路,多谢诸君照顾。”
在他面前,一片鸦雀无声。
看着目瞪口呆的一众使臣,阿沃却只是驱马来到自己的营帐,接过卫兵递来的一只鸽子,伸手咕咕逗弄一下。
唉,这鸟儿带回去,自家的阿青一定会很生气,可不能放飞了,否则阿青立刻就能追上去,给自己带来回一只死掉的鸟儿贴膘。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绑在腿上的铁片,扣在马镫上,十分地稳当,包裹在小腿上的牛皮很柔软,也不勒腿。
这东西并不能让他如常人那样行走,但能让他在马上骑稳,便足够了。
……
随后,一行人快马加鞭,带着礼物一路北上,花了大半个月,北上一千多里,从鸭绿江一直走到达涞流河,这是金国本部所在。
不过他们来得不巧,金主外出征战,不在本部,只能停留等待。
这时已是农历十月,东北早已是天寒地冻,南方人哪见过这种低温,完全封印,不管他们穿多少皮毛,只要离开火炕一小时,都会直接变成冰棒子,连入厕都不敢在室外。
哪怕木床下边煴着火,也没过两三天,就烫裂了脚后跟,冻伤了耳朵。
好在出来时,家人便为他们考虑到北方寒冷,冻伤膏润脂膏他们各自都带不少,倒是惹得女真人大为惊奇,借用一点后,更是纷纷称赞,一时间,这东西成为食盐之外,女真人最喜欢的货物。
阿沃的母亲裴满氏更是舍不得用来搽裂伤,脂膏全擦在她脸上了,显得光滑细腻许多,惹得其他几位妃子都十分羡慕,大家围在炕头吃饭时都纷纷问裴满氏还有没有多的。
他们一直等到十一月底,终于得来了前方战线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