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佳音
初秋的夜,殿内的一些人抖得如同寒冬腊月一般,大邺顶尊贵的三人目光沉沉地望着前方,不曾失态。
魏元丰便是在这时,出现在外。
他的出现,使得皇宫护卫们骚动片刻,乱党们则更加激奋,更加奋力地杀向殿门,都想要在殿下面前立一个大功。
“殿下来了!”
“杀啊……”
“杀了秦贼!”
殿内,启帝得知魏元丰来了,抬眼,起身。
终于有妃嫔绷不住,小声啜泣起来,担忧地出声:“陛下……”
启帝的脚步从容不迫,没有停顿。
施太后仍坐在原处,不怒而威,斥道:“陛下既未放弃你们,哭什么?丢人现眼。”
若是启帝不下令护卫保护妃嫔们过来,让她们沦落在乱党手中,她们才该哭。
然妃嫔们控制不住泪意,只能捂住嘴尽量降低泣音。
此时殿外,魏元丰一招手,便有一批乱党压着一众官员和其家眷从宫门进来。
而后,魏元丰无声示意身边的随从,随从便上前一步,却也不敢越过他,大声呼喊道:“秦贼,满朝文武皆在我们殿下手中,你若不出来,我们便杀一家!”
乱党接连不敬地称呼陛下,皇宫守将怒喝:“放肆!”
随从无惧,故意大声喊道:“先选哪个臣子祭刀?”
乱党就是在用朝臣逼迫启帝,启帝若是不顾臣子生死,将来必然要遭到世人唾骂。
他们也根本没有绑下满朝文武,但不乏些品级较高的官员,其中就有陆家。
而魏元丰心胸狭隘,记恨每一个让他不如意的人,视线在众多畏惧不已的官员和其家眷划过,停在陆家人身上,忽然冷笑,微微侧头问道:“不如就从陆侍郎一家开始?”
陆家只有陆侍郎和老戚氏、陆芮并戚春竹母子,三郎和四郎皆在外读书,并未被一起带过来,闻言,皆惊惧不已。
魏元丰像是在跟谁说话,陆家几人胆怯之下,和其他人一同顺着魏元丰的视线望去。
两个乱党让开,露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她个头矮,完全被挡住,所以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施晚意?!”
陆家人惊呼出声。
施晚意没有给陆家人眼神,安静地回望魏元丰。
魏元丰看着她,再一次笑谑询问:“就从陆家开始,如何?”
陆侍郎和老戚氏牙关紧咬,紧紧盯着施晚意,生怕她点头,他们陆家就要血溅当场。
戚春竹和陆芮尚年轻,极怕死,再不复从前的气焰,哀求出声:“大嫂……”
施晚意仍然没看陆家人一眼,眼神不由自主地向下瞥一眼,若有所思。
姜屿不是说一刻钟吗?按理来说也该发作了,为何魏元丰还能动?
难道剌得轻了?
她的反应莫名其妙,魏元丰不禁皱眉,莫名又觉得身后凉飕飕的。
施晚意还在一眼一眼地瞥,其他人不免也瞧过去。
别人的角度自然看不真切,但魏元丰身后的下属们下意识瞄过一眼之后,纷纷倒吸一口气,赶紧垂下头。
魏元丰意识到不对劲儿,伸手拂了一下身后的衣摆,那条口子咧得更大,臀部凉气更盛。
“……”
后摆处不知何时,破了一道口子。
魏元丰脸色铁青,还未怀疑到施晚意所为,瞪过一众下属,又厌恶地看着施晚意,“不知廉耻。”
施晚意:“……”
一而再地诋毁她,属实过分了。
施晚意更嫌恶地看回去,“败国丧家,致兵荒马乱、民不聊生,还贼喊捉贼,你才不知廉耻。”
魏元丰瞬间阴沉,直接扬起手。
“二娘说得是极,朕救世于水火,若为贼,尔等便是千古罪人。”
魏元丰的手一滞,回头望向大殿。
那里,鬓角已斑白的启帝眸中没有一丝浑浊,浑身威压扑面而来。
“陛下!”
被挟持的朝臣们及家眷、皇宫护卫们全都激动地仰望伫立在殿前的启帝。
施晚意记忆中有这位铁血帝王的模糊形象,此时第一次亲眼见到,眼中亦是露出几分崇敬,身陷敌处,丝毫没有怯色。
她就站在魏元丰身后,启帝看向魏元丰时便也将她看在眼里,忽而朗笑,“到底是朕的外甥女,胆气不俗。”
被表扬了!
施晚意昂首挺胸,圆脸上满是得意之色,骄傲的不行。
启帝教她逗得笑声越发宏朗。
方才扶着婢女的手出来的施太后看着施晚意的眼神,亦是慈和中带着些许笑意。
他们简直旁若无人,魏元丰赫然而怒,怒极反笑,“秦正,你也只能笑到今日了。”
启帝听他此言,这才又给了他眼神,但是极淡,似乎完全没将此人放在眼里。
魏元丰咬紧牙关,气血上涌,喉间似有铁锈味儿。
“今日谁看下秦贼首级,日后本王令他封侯拜相。”
乱党们满脸皆是渴望,蠢蠢欲动。
启帝仍旧眼神冷淡,道了一句:“鹿死谁手,朕说了算。”
他话音方落,远处忽然想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听得在场人浑身发麻。
魏元丰心跳停了一瞬,不由回望。
披坚执锐的精兵整齐有序地小跑进来,分散开,包围乱党。
局面一下子便成了一众乱党被夹在中间。
乱党们全都变了脸色,不由自主地后退靠拢。
魏元丰浑身僵硬,满眼不可置信,北斗焰火为信,京城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中,皇宫也都是他的人,“怎么可能?!”
精兵之后又跑出一行金吾卫,随后,一身金吾卫军服,如高山白雪般冷然的姜屿缓步走出,目光紧锁施晚意。
他身后,还有方既清和施春浓,两人看着乱党之中的施晚意,也都担忧不已。
而施晚意看着他们的到来,眼睛一亮。
她就知道,姜屿一定会来。
魏元丰忽然回神,一把抓住施晚意,抽出刀抵在她喉前。
施春浓急急出声:“二娘!”
姜屿眸色黑沉,看着魏元丰的眼神带着凛然的杀意。
魏元丰握刀的手有些无力,微微颤抖,但他只以为是情绪所扰,并未注意,只恨道:“姜屿,又是你坏我好事。”
“乱党可以藏在人流中,大邺的官兵同样可以扮作百姓藏在其中,京城中布满天罗地网。”姜屿淡淡道,“自投罗网,是你蠢,与旁人不相干。”
“你!”
施晚意垂眸,盯着颤抖得更加厉害的刀刃,往后缩了缩,紧着嗓子,嘴却贼硬,“手,拿稳了。”
魏元丰阴冷地威胁:“姜屿,不若你向我投诚,我便留她一条性命,如何?否则……”
他捏紧施晚意的肩,刀贴的更近。
“否则如何?”姜屿问。
魏元丰迟钝地侧头,瞥一眼施晚意细嫩的脸,残忍一笑,“否则你这心上人就要丧命于此了。”
他满脸暴虐,眼睛看着姜屿,在施晚意耳边煽动:“不想死,就求你的情郎救救你啊。”
施晚意抿抿唇,没出声。
魏元丰不以为意,阴鸷地看向姜屿,“不过在那之前,我要你跪下,跪在本王面前。”
施晚意瞳孔微张,紧紧盯着姜屿,蹙眉。
姜屿也回望她。
魏元丰的刀刃擦过施晚意的脖颈,见血后故意道:“本王手抖,说不上何时便伤了施二娘子,姜屿,你可要尽快做决定。”
施晚意翻了个白眼,碎嘴子地说:“手抖是病,有病治病,没病瞎搁楞嗓子,吓唬谁呢?有种剌我啊,剌我我看你威胁谁去。”
她虎的很,说着话,就故意往前凑,装的是大义凛然,实际动作小心。
但魏元丰捏着她这个人质,哪能让她英勇就义了,连忙将手挪开,怒道:“闭嘴!老实点儿!”
施晚意双手背在身后,手腕一扭,手腕上的绳子便松了些,嘴上还在叨叨:“你让我说我就说,让我闭嘴就闭嘴,我的脸往哪儿放?”
她真的是毫无人质的自觉。
周遭人全都默然。
陆家人深受其害,感触最深。
其他人包括启帝施太后都没想到施晚意如今竟然是这么个讨人嫌的性子。
而魏元丰不愿与她一个女人多费口舌,抓着她面向姜屿,催促道:“姜屿,本王的耐心有限。”
随即开始报数:“十。”
施晚意张口就接话,飞快地倒数:“九、八、七、六……”
“你闭嘴!”
这一声,是她的亲姐姐施春浓的命令。
施晚意委屈巴巴地闭嘴,控诉地看着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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