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 第638章

作者:蒿里茫茫 标签: 女强 励志人生 升级流 穿越重生

  “咱们须得将事做好,但也不能太憨直了。”

  一圈脑袋围过来:“如何?”

  “那些世家大族枝繁叶茂还在其次,其中许多骄横者,县令郡守也要看他们眉眼行事,”陆白说道,“你们以为他们如何有这样的高位?”

  权力总是自下而上的,有人在高处,自然是因为有人在低处扛着他,黔首居于最下,他们是基石,而且总是活的不容易。

  吏治不清廉,赋税加得高,没有足够的耕种工具,无法承担开荒的风险。种种负担让他们无法以小家为单位生活。

  他们必须依附于村庄,村庄则依附于士族,当天灾或人祸到来时,农人先是失去土地,成为田客,再进一步寻求庇护,成为隐户,然后失去人身自由,成为奴仆,最后成为部曲,他们再也不用考虑发家致富。

  他们人生中所有的意义,就只剩下为主人的一个命令而死去。

  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时机,陆白说。

  平原公必能三兴炎汉,到时总有几十年吏治清廉,轻徭役的日子,人口会增长,已经耕熟的土地渐渐又会捉襟见肘。

  可是天地这么大,山林这么多,要是一家一户都能在荒地里开垦出一块地,填饱肚子呢?他们还会那么轻易地依附世家豪强吗?如果没有那么多奴仆,豪强还是豪强吗?

  一个小女吏眨眨眼,“这样,咱们就能取代他们了吗?”

  “早得很呢,”陆白噗嗤一笑,“可是咱们只要占住一个位置,一个在农人与县令和本地豪强之间的位置——别管多苦多累,咱们就比之前更有了一点希望。”

  朝堂上那些人不愿意听一听她们的声音,就像他们不愿意睁眼看一看小民。

  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无足轻重,却也能掀起一场席卷整个大汉的黄巾之乱呢!

  若她们真的能够将这个既苦且累的职位坚持住,谁说将来没有同朝廷一较高下的可能呢?

  谁说她们当中的某个幸运儿,将来没有走在陆廉身边的可能呢?

  陆廉走得迷迷糊糊的。

  朝会结束了,大家都在往外走,她还是睡得很香。

  主公没忍住,在她的貂蝉冠上“梆梆”敲了两下,一下子给她惊醒了。

  有人好像偷偷笑出声了,也有人很生硬地咳嗽了一声。

  她揉着眼睛,似乎啥也没听见,就跟着人群一起往外走,走到殿外,在乌泱泱一群人里找鞋子。

  ……要是雒阳的宫殿吧,殿前的空地是很大很大的,足够官员们有序排开剑履,但这毕竟只是下邳的州牧府临时改建出来的行宫,大家一起脱鞋,那院子里就很热闹。

  她不是很走心,所以有时也会穿上别人的靴子,拿上别人的剑,都走出去几步了,再被人拦下。

  被她穿了鞋子的人反应不太一样,比如年轻些的官员就会有点脸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不好意思,但如果是岁数大的公卿被她穿了靴子走,就会吹胡子瞪眼。

  有一次伏完老爷子的靴子也被她穿走了,她还穿出很远才被杨修喊回来。

  老头儿的面色铁青铁青的,给她吓够呛,生怕人家直接厥过去,赔礼道歉时都快带上哭腔了。

  ……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她会抻着脖子仔细找自己的鞋了。

  找了,但没找到。

  最后还是张辽帮她把剑履拎过来了。

  “你这几日似是很疲累。”

  她坐在台阶下慢慢穿靴子,“没有吧?”

  张辽不吭气了。

  她穿靴子的动作忽然停下来:

  “咱们的仗,打完了吗?”

  “以袁家而今兄弟阋墙的战事论,河北或许不必再动干戈,”张辽想了想,“江东尚未可知。”

  她努力将脚伸进鞋子里,闷闷地“哦”了一声。

  在每个清晨与黄昏,她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风很暖,但吹到她的脸上,她会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落花的香气很浓,但扑入鼻腔时,她会忍不住屏住呼吸。

  她推门出去,下邳城头人来人往,商贾们叫卖他们的商品,路过的百姓也许会驻足片刻,饶有兴致又十分挑剔地讨价还价。

  上巳节到了嘛,大家都要呼朋唤友,一大家子出城游玩,沐浴踏青嘛,那准备的东西一定是很多的呀。

  她在飘飘洒洒的春风中,像是在一个不真实的美梦里。

  李二笨手笨脚将三面的围帐支了起来,同心和李二媳妇在忙碌地将席子展开铺平,羊四娘从藤筐里一样样往外翻东西,小郎趴在地上,用力地冲着火苗吹气。

  一阵风袭来,扑了他一脸灰。

  于是在河边石头上晃来晃去的阿草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个趔趄踩进河水里,又被曹植捞了上来。

  两个小朋友一起湿漉漉地围着毯子,同心不仅抽空过来揍了阿草,还顺便照曹植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河边的人很多,吵吵嚷嚷,十分热闹。

  虽说上巳节大家要来河边沐浴,到底也是男人沐浴的更多些,况且多半也不会脱了衣服,只是在河里洗一洗,取个吉祥寓意,再顺带和河岸上的女郎眉来眼去。

  陆悬鱼的位置就很好,处在溪流的上游处,向下看视野十分开阔,如果她愿意的话,还能品评一下那些小伙子们的身材如何。

  当然也有世家郎君比较矜持,不乐意直接跳水里去,一脸清风朗月地在岸边与好友聊天,这种人就会受到女郎们的一致差评。

  “假矜持”“必是个不会水的”“天气冷,若是身子瘦弱,确实下不得河”“就好像怕谁看见似的”“若是见了心仪的女郎,他必是下河的!”

  “……他下河了!他下河了!”

  一片惊呼与笑声中,阿白沿着河岸走了过来,“阿姊可曾听闻么?”

  她很敬畏地点点头,“听见了。”

  “阿姊以为如何?”

  她很谨慎地想了想,“我觉得,确实有点羸弱啊。”

  围帐内好像稍微静了一下。

  李二偷偷看了张辽一眼,拎着一只生羊腿,正在指点小郎如何生火的张辽有点恍惚,左右看看,又低了低头。

  “我是下过河的。”张辽突然说。

  ……她挠挠头。

  陆白看看她,又回头看看张辽,又转过头看看她。

  “阿姊,我是说江东遣使,请封吴侯之事,阿姊是在说什么?”

第604章

  江东遣使,请封吴侯。

  虽然臣子向天子要求爵位在正常情况下看起来有点诡异,但现在毕竟也不是正常情况,经历过袁术这种公开称仲家的挑战后,朝廷对此其实是很宽容的。

  但在请封吴侯的同时,张郃有信传来:一江之隔的曲阿,有渔人见到调兵遣将痕迹。

  孤证不立,一心想建功立业的张郃又多方查证了一番,吴地多山越匪贼,那些兵士会不会是去剿山越呢?

  很快又有柴桑处的商贾沿江东下带来消息,说鄱阳湖有水军操练,军容整齐,令人望之生畏。

  但这仍然不足以证明江东有何图谋,尤其是在刘备刚刚结束了一场大战的情况下,任何轻启战端的人都会被群起攻之。

  令刘备最终对江东生疑的是刘表的信。

  众所周知,孙策兄弟因孙坚之死,与荆州刘表有不共戴天的大仇,连带着对整个荆州士族的态度都非常冷淡。

  但最近孙权不仅遣使来下邳,还悄悄遣使去了荆州,给蔡瑁送了一份厚礼,想要同刘表缓和关系。

  亲爹的死说缓颊就缓颊,这个气量大起来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得到的,对面还不是傻白甜刘勋,而是老谋深算的刘表,自然会生疑心。

  孙权是真心想归附朝廷吗?

  这个问题在朝堂上被提出来,很快有朝臣给出意见:一个忠心的汉臣不会拒绝天子的召见,下一道诏书让他来下邳不就知道了吗?

  但立刻又有人反对:如果孙权有悖逆之念,无悖逆之胆,诏书只会打草惊蛇,让他以为图穷匕见,只能起兵。

  一提到起兵,有人当时就看了一眼乐陵侯陆廉。

  ……陆廉低着头,睡的很香。

  又看看杨彪。

  杨彪也看看陆廉,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无论从体量上还是政治上,江东都无法与朝廷抗衡,而在军事水准上更是天壤之别。孙策善战,但最擅水战,当年曾攻克合肥,不足旬日便被陆廉疾风骤雨般打回了水里,称得上是孙策生平一大恨事。

  若江东孙郎尚在,报仇雪恨或未可知。

  但他现在不在了,留下的是一个今年刚满十八岁的孙权,受父兄荫庇,得了江东这片基业,他若能在世家林立的艰难境遇里守住江东,已是大大不易,若还想在战争里胜过陆廉,除非是两手一张天降陨石的位面之子。

  虽然暂时不清楚江东这种表面客气,背后搞小动作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但没必要把陆廉扯进来。她已经是个县侯,封无可封,就算真要和江东打仗,也不必由她来做主将,引出朝堂一堆难以收拾的麻烦事。

  在一众朝官不解的目光中,杨彪高深莫测地摸摸自己雪白的胡子。

  她想在朝堂上睡觉,那就让她睡,你看她睡觉时一声不吭,打个鼾也不响,很得体了嘛!一个明明有资本骄横跋扈,祸乱朝纲的将军,上朝时一言不发,默默睡觉,这不是大汉忠臣什么是大汉忠臣!

  只要她坐在那里打鼾就够了。

  打鼾,证明她还是个活人。

  一个活着的陆廉,意味着什么?

  让孙仲谋和身边那群江东世家自己掂量去吧,朝廷不关心他们了。

  刘备也转头看了一眼陆廉。

  手很痒。

  他与朝廷的看法是不完全一致的。

  这群公卿虽然关上城门爱勾心斗角,但他们对战争没有强烈清晰的感观,也无法察觉到时机的重要性。

  在朝臣看来,只要江东不公开反叛就可以了,在刘备看来,远远不够。

  前番贾诩用计除掉了孙策,暂罢了江东北上争霸中原的心思,现在不过短短数年,明面上请封吴侯,暗地里厉兵秣马的行为是不是意味着孙权已将兄长留下的遗产整合完毕了呢?

  时机是极其重要的东西,但不是全部。如果孙权当真又有了一战之力,却隐而未发,伺机而动,将来刘备如何北上击破袁氏,进而再兴炎汉呢?

  他需要一场公开的谈判,需要得到更加清晰明确的答案,其中包括了江东有影响力的人都是什么态度,孙权的位置和他的看法,江东兵力多寡,作战水平高低,以及这些林林总总的信息所汇总的答案:他到底是可以安心休养生息,等到袁氏相争至军民疲惫便可渔翁得利,还是必须趁河北袁氏兄弟阋墙时,将江东彻底解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