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明 第296章

作者:春溪笛晓 标签: 种田文 爽文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很快有人把内阁工作餐送过来,内阁也不仅仅有阁老,还有负责一些打杂的小官小吏,多一份饭也不算什么,只是鲜少有人能跟几位阁老一块吃饭而已。

  内阁的饭菜倒是挺丰盛,只是一如既往地大鱼大肉、重油重盐,文哥儿吃着都觉得口味有点重,只能由衷感慨老丘他们的身体都挺硬朗,要不怎么天天这么吃还能健健康康的!

  文哥儿一边吃一边在心里嘀咕,不过还是把这份蹭来的工作餐吃得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有浪费。

  他正用茶水漱口呢,就听门外有人喊:“太子殿下!”

  文哥儿抬头看去,只见太子乘坐的腰舆停在外头,那身穿明黄色衣裳的朱三岁等腰舆刚停稳就自己跳了下地,蹬蹬蹬地往阁老们吃饭的地方跑,一边跑还一边免了众人的礼,说让他们“不必多礼”。

  徐溥几人都起身向朱厚照见礼。

  朱厚照仍是说着“不必多礼”,接着又蹬蹬蹬地往文哥儿那边跑,气鼓鼓地说道:“你进宫了,没来见孤!”

  也不知他到底从哪听到的消息。

  文哥儿解释道:“我得先把讲章呈上去给陛下看过了,才能去东宫见殿下。”

  朱厚照才不耐烦听这些有的没有的,只说拉着文哥儿往外走:“好!去找父皇!”

  文哥儿只能耐心地给他补充完整个过程,说要先让阁老们看完了,再由内阁这边呈给陛下,不能直接跳过前面这些步骤。

  朱厚照便跑过去巴巴地看着徐溥他们,想待在内阁督促他们早点看完。

  徐溥:“……”

  刘健:“……”

  王恕:“……”

  太子可真是喜欢他这位“小先生”。

  还是丘濬开口说道:“今日既然没讲章,殿下可以先去文渊阁看看书。”

  朱厚照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文渊阁他也喜欢,他抽到哪本书小先生就能给他在哪本书上找出他不知道的故事来!他很矜持地点了点头,挥别丘濬几人拉着文哥儿去文渊阁玩耍。

  文渊阁离内阁也没几步远。

  瞧见朱厚照那高高兴兴的模样,文哥儿也没排斥节后上班这么痛苦的事,和朱厚照一起踏入这个月上旬已经来过一次的文渊阁。

  文渊阁里面的藏书着实多不胜数,两个小孩儿跑进去很快又淹没在书山书海之中。

  文哥儿带着朱厚照往里溜达,顺利在里头找到些插图多的书给朱厚照拿着坐到边上自己看,说是轮到朱厚照给他讲故事听了。

  朱厚照没想到文哥儿还能反过来安排他,很有些不乐意,但是又坚决不肯承认自己看不懂书且不会讲故事,于是便哼哼唧唧地捧着书读了起来。

  文哥儿忽悠完十天没见的朱三岁,自己也挑了本没看过的书享受悠闲的阅读时光。

  只可惜这不是在东宫,没有茶水点心备着,要不然摸起鱼来会更惬意。

  不过考虑到文渊阁这些藏书有多珍贵,文哥儿也就没太惦记东宫的下午茶了。

  文哥儿为了体现自己的尽职尽责,每看几页书便停下来问朱厚照想好讲什么故事没。

  朱厚照:“…………”

  朱厚照气呼呼地道:“快想好了!”

  文哥儿笑眯眯地道:“那我等着殿下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文哥儿:想好了没?

  朱三岁:在想了,在想了!

第251章

  朱三岁就在文哥儿的“好了没”的催促之下绞尽脑汁地在书里找起了故事。好不容易他觉得自己看明白了一个,囫囵着给文哥儿讲完了,文哥儿又一脸期待地问他“还有吗”。

  朱厚照虽然很想说“没有了”“孤不讲了”,可他小先生这么期待诶!

  朱厚照又哼哧哼哧看起书来试图看看这书里有没有更有趣的故事。多亏他这两个月来几乎每天都要捧着文哥儿给他写的信试着读一读要不然就算是图多字少的书他也看不太懂。

  师徒两个时而安静看书时而一个讲故事一个猛吹他讲得好,愣是把一个下午给消磨过去了。

  文哥儿别过朱厚照还顺路去内阁取回自己的讲章。

  刘健这个老成稳重的人负责出面交待文哥儿要讲就讲《三国志》绝对不能讲《三国演义》。

  要不然这事儿给马文升他们知道了,一定得骂得唾沫横飞!

  文哥儿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手头连《三国演义》都没有肯定是不会胡来的。

  刘健想想文哥儿也算是在翰林院里泡着长大的,几个老师又都是声望颇佳的翰林官便也没再多言,由着他带着讲章跟丘濬一起下衙去。

  住在长安街最大的好处就是通勤距离极短,丘濬他们这把年纪了,上衙下衙走几步路也算是好好锻炼锻炼腿脚了。

  文哥儿和丘濬探讨了一路自己下午读的书优哉游哉地回到家。不想见到他爹时发现他爹脸色臭臭的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

  作为一个孝顺儿子文哥儿遇到这种事当然是……偷偷摸摸地看看有没有别的方向可以绕过他爹给他爹留下足够大的个人空间慢慢消化自己的坏情绪。

  每一个坚强的老父亲都不会希望被儿子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对吧?

  传说中的贴心儿子,说的就是他了!

  专门蹲守儿子、却看到儿子想悄悄溜走的王华:“…………”

  事情要从今天中午的午后遛弯时光说起。

  自从文哥儿入了翰林院他们这些容易患“文人病”的翰林官们每天都要定时相约遛弯。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起来活动活动顺便聊聊天联络联络感情也不错啊!

  结果他们吃过午饭绕着翰林院溜起弯来众人就开始讨论起……他儿子的新作。

  事情是这样的,文哥儿趁着假期最后一天给老师们送了书,老师们也趁着最后一天跟亲朋好友聚了个会,好巧不巧吧,王华自己有事恰好没去参加这里头的任意一个聚会。

  所以除了王华这个当爹的以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读了《饮食诗话》里的文章,正好趁着悠闲的消食时光正好讨论一下书里的内容。

  ……王华脸都是木的。

  偏李东阳看出不对来,还在边上煽风点火,说什么“不会吧文哥儿这小子不会没给你这个亲爹送抄本吧”。

  王华:“…………”

  谢谢,有被气到。

  他是造了什么孽,才遇到这样的同僚、生出这样的儿子哟!

  怪不得儿子越大越气人,估摸着就是跟李东阳这个当老师的家伙学的!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王华逮住想溜走的文哥儿,进行了一次父子之间亲切友好的谈话。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这小子次次写了东西都不给他这个当爹的一份,真就是不拿亲爹当状元了是吧?

  连庶吉士那边都有抄本(李梦阳手头那本)可以传看,是他这个状元爹不配对吗?

  这让他这个当爹的面子往哪儿搁?!

  文哥儿听他爹这么一质问,才晓得自己昨天到底忘了什么。

  “您可真是错怪我了!”文哥儿眼珠子一转,张嘴就开始给自己辩解起来,“就是因为您是我亲爹,我才要等正式完稿之后才拿给您看。当儿子的,怎么能劳烦爹反复看我那不成熟的书稿呢!”

  没错,就是这样!

  他才不是把亲爹给忘了!

  王华:“…………”

  如果你没托李东阳给你师叔杨一清那边都给送一本,说是要赶在他们出发去敦煌前给你哥和张灵看看,我可能还会相信你的鬼话。

  文哥儿瞧见王华那副“你再继续扯我就要揍人了”的模样,只能乖乖认错,表示自己昨天是有感觉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但是因为跑来跑去给太多人送了抄本,他一时没能想起来。

  看来人有时候啊,就是容易忽略身边的人,真是太不应当了!

  文哥儿都已经诚恳承认错误,王华也没好再追究,只让文哥儿去把书稿拿给他看看。

  文哥儿逃过一打,赶忙跑回去取来本抄本上贡给他爹,并给他爹强调这是初始版本,还得等钱福、刘存业按照他给的路线绘制好唐宋大诗人们的美食地图,他师兄李梦阳以及唐伯虎他们给的序、题字、插画到位以后,才看看能不能印刷成书!

  王华听得脑壳痛,很怀疑他写书不是单纯为了写书,而是为了和朋友一起玩耍(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知子莫若父,因为他还约好以后要跟谢豆他们一起写新书来着)。

  王华把叭叭个没完的文哥儿撵走了。

  第二天一早,文哥儿见着李东阳,李东阳还乐呵呵地问他:“昨天有没有挨打?”

  文哥儿一听就知道昨天是他这老师唯恐天下不乱在拱火了。他一脸愤愤地说道:“原来是您在离间我和我爹的父子感情!我们好歹师徒一场,您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

  李东阳哈哈一笑:“看来你爹还是舍不得打你。”

  师徒俩正其乐融融地聊着天,迎面就来了个翰林院同僚,是从这个月起要和李东阳一起搭档教庶吉士的程敏政。

  程敏政因为弘治元年遭人弹劾,因为不知真假的生活作风问题被免职五年之久,直到这两年才官复原职。

  他也是在东宫给朱祐樘当过老师的,所以即使他被迫致仕回老家教了五年的书,回来后还是继续给朱祐樘当侍讲学士,也就是依然有资格进宫给皇帝讲课。

  可以说,程敏政满打满算也才回来一年有余,正好这一年多来文哥儿特别忙碌,与刚回朝的程敏政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

  不过这不要紧,现在跟程敏政当搭档的可是李东阳。

  李东阳笑着摸摸文哥儿脑壳,对文哥儿说道:“程学士与丘阁老的关系可是很不错的,你有没有在丘阁老家见过程学士?”

  文哥儿马上回道:“没有!”

  程敏政无奈地道:“丘阁老说要闭门谢客,我怎么好擅自上门叨扰?”

  李东阳乐道:“这小子可是把丘阁老家当家了,想怎么上门就怎么上门,你这个曾经最得丘阁老喜欢的后辈如今怕是‘故剑无由动君心’了。”

  文哥儿:“…………”

  所以他老师是怎么知道他引用过这句诗的?可恶,难道有很多人盯着他和朱三岁讲课的内容吗!

  李东阳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生怕文哥儿不知道程敏政和丘濬的交情,还给文哥儿讲了讲人丘濬有多喜欢程敏政这个年轻人——

  早些年丘阁老刚当上尚书时整理出一本《琼台吟藁》,邀程敏政在原稿后面题跋,你给丘阁老题过字吗?后来丘阁老出了本《丘先生文集》,又邀程敏政给他写序,你给丘阁老写过序吗?

  文哥儿:“…………”

  老丘刚当上尚书那会他才刚出生呢,他拿头给老丘题字写序!!!

  李东阳见文哥儿一脸郁闷,还用上了自己绝佳的记忆力,给文哥儿背了一段程敏政在《琼台吟藁》后面写的夸夸小作文,从“礼部尚书琼山丘公以学识才气闻天下,天下之人当公意者指不多屈,然独心进予为可语”一直念到“故公有制作必示予,予得纵观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