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冉珏儿
今天却没有那么多顾忌,看他刚才说出的那番道理,又强调孝顺,程大江其实是有些欣慰的。养在身边这么多年,就算是小猫小狗都有感情,何况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过这种感情并不坚固,尤其程科的身世是扎在他内心深处的一根刺,程大江不想看见他。
趁着他有点懂事,程大江索性就把内心的话说出来了。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他很早以前就想说了,至于程科会怎么想他也不在乎。
“我这么说的话,你就全明白了吧?”
“爸,你你别说气话?你养了我这么多年,难道就因为我的身世,就要否定我的一切吗?”程科脱口而出,语气带着点质问。
程大江没说话,旁边站着的程涛却眯起了眼,程大江收养程科的时候,对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记事儿很正常。但他这话的意思明显是知道其中渊源的,也就是说他知道自己亲爹和李盼弟曾经有过一段,或许也知道程大江的心结?
这就有意思了,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怎么看待这件事情?既然全都知道,他怎么还有脸理所当然的作为他哥的儿子,享受他哥的儿子带来的一切便利?
他这是问心无愧,还是机关算尽?
程涛私以为是后者,毕竟他还敢当面质问他哥,没看出哪里知道感恩。
“原来你也知道你的身世见不得光?”程涛按住他大哥要抬起的胳膊,事已至此,何必还要浪费力气去教训一个不可能叫醒的人。
“啊?”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的身世的?”程涛又问。
程科开始心慌,他刚才怎么一不小心把这句话说出来了?“我,我,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就这点担当?连自己说出的话都不敢承认。看来血缘真的很奇妙,就算你在我老程家长大,仿的还是你们老辈子人。”程涛的语气不无讽刺。
程科果然被激怒了,“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家里人?”
程涛不屑的勾勾唇角,果然是没脑子,他不过说了几句话,就把要知道的事情炸出来了,他果然一直都知道,并且他对他原本的家庭还挺推崇的。
“我有什么资格?我为什么没有资格?要不是有你,我大哥的就是我的,这么多年,你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你还有理了?”
“话说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卑劣的人,放下碗骂娘,忘恩负义,没有廉耻,说的就是你吧。让我猜猜你今天晚上是过来干嘛的?是不是手里没有钱了?觉得李盼弟没有利用价值,养在家里碍事了?”
“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跟我哥跟前,难道之前我哥表达的还不够明白?我们老程家不要你了!就非得撕破脸皮,清楚明白的把这几个字告诉你才行?彼此之间不能留点儿脸?”
程涛这张嘴就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一刻都不待停的,那话简直是把程科的脸皮扯下来,直接拿着人的自尊心来回揉搓。
程大江本来挺生气的,他就不明白这件事为啥还没完了,前段时间是李盼弟不消停,他把话说明白之后,对方是没脸来了,这段时间又换成了程科。还没等他生气,就听见程涛替他怼人,根本连对方回话的空都不给,他又觉得有点好笑。
“行了!”程大江拉拉程涛,兄弟肯为他出头,他心里挺高兴,不过教训对象已经跑了,看样子以后也不会再来了,这件事就该了了。
他也不想站在这里吹冷风了。
“行了什么行了?你也是,让人这么欺负你还这么好脾气,从前对咱爹的时候,你咋不这样?他到死都没听你真心喊个爹,现在对别人倒是心慈手软了。”
程涛开始无差别攻击,说完之后他才发觉自己多话了。
程大江也是一愣,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黑暗中,周围一切都很安静。
程涛这段时间有点压抑,他心里藏的事儿太多了,有时事情从开始有苗头,发展到结束,他都是一个人默默承受,然后消化掉。
谁都不能说,一点都不能透露。
人的脑容量是固定的,装负面情绪的盒子总会满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程涛都习惯了压抑自己。这次疫病突发,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是如此,明明知道万福公社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他却连一个能说的人都没有,思前想后还是瞒着最好。
在年夜饭桌上,他还得强行欢笑。
他其实没觉得累的,在他心里,家人是第一位的,只要他们开心,他做什么都愿意。身体却不是这样想的,他刚才借程科爆发了一回,竟然还没有控制住自己迁怒了他哥。
“哥,抱歉,我刚刚那话不是有意的。”程涛迅速整了自己的心情,语气多少都有些忐忑。
如果说感觉的话,和刚才相比他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就是觉得有点儿对不住他哥。
程青松是他爹,也是程大江的父亲,他们三个人的交点是程青松。这三对关系中,他和程青松的父子感情以及和程大江的兄弟感情,干涉不到程大江和程青松的关系。父辈之间的恩怨早就该随着那些人的去世逝去了,贸然提起对他对程大江,对两个姐姐都不好。
非要评价的话,只能说在这个关系里,他们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坚持。
要说没有一点不甘心,那是不可能的。话虽然是脱口而出,内心深处对这件事却是有执念的,要不然也不能脱口而出,只是程涛分不清楚是原主残念还是他的想法。
有限的记忆里,程青松每到年夜饭的时候都会叫儿女去喊程大江,刚开始是两个姐姐,后来就变成了他,但不管他们谁去,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每当这时候,姐弟三个都非常的不理解,明明知道请不来人为什么还要走一趟,他们的母亲却总是会温婉的笑笑,然后宣布开饭了。
长大了,懂事了,对这件事情就开始有自己的想法。
不过到底没有亲身经历过,他们自然而然的偏向父亲。
程涛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旁观者的角色,别管是他穿越来的身份,还是这个世界是小说,都让他觉得自己足够理性和客观,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的。
道歉之后,程大江还是没有说话
大丈夫能伸能屈,这是他哥又不是外人。程涛决定学学他家崽子,“哥,你是我亲哥,我刚才帮你出气呢,剩下那些话你都当没听见呗?”
这次程大江可是说话了,“你都教训到你亲哥头上来了,我咋当没听见?”
“那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程涛听他气得不轻,给出了个主意。
这还不算,他抓住了程大江的胳膊,“哥,咱生气归生气,你可不能不认我这个兄弟。”
程大江气笑了都,“我这段时间给你好脸了?你这么没大没小。”他可算是知道程小墩像谁了,要说他们老程家的男人,那个个都是爷们儿,从小就自立自强,谁像程小墩似的黏糊糊的,撵都撵不走。
现在看来,他这个兄弟也不逞多让。
程大江这样想着,眼睛里却都是笑意。冷风吹来,旁边的人打了个哆嗦,他抽出胳膊,摸出钥匙去开门。
程大江却以为他哥是真生气了,连忙拉住,“大哥,亲哥哎,你今儿要不让我进门儿,我明天一早就来堵门,反正我也没事,我以后天天都来烦你。”
“还是说我把那小子撵走,你不高兴了?你不会还想着和李盼弟复合吧?大嫂原先看着还挺好的,还帮我照顾小墩,后来就不大对劲儿了,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仇人似的,我都不知道哪儿惹她了。到最后面连我吃你一坛子酱她都不乐意,我都没惹她她都那样了,我要是惹了她还得了。”
“虽然是这样,但是你要真想跟他过,我就去给你当说客,说服她家来还和你过,就算我将功赎罪了很不成吗?”
程大江听他又跟机关枪一样,啥话都往外说,那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原来你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啊?”
那当然有感觉啊,一个人的眼神是无法掩饰的,有段时间李盼弟看他的眼神,厌恶都实质化了,他要是还感觉不到,那不是石头人了吗?
“行啦,松开,我也不用你去当说客,分开了就分开了,老子要想复合还用等着你?”
程涛不动,这个忙帮不上他是乐见其成的,他得想想他还能帮他哥做点啥?接着就听见他哥没好气的说道:“不松手我怎么开门?站在这里不嫌冷?”
程涛一听,立刻松开了手,嘿嘿直笑。
跟着程大江进屋,程涛舒了一口气。
虽然只有一个人住,但是程大江并没有敷衍,主要这几天外甥侄子时不时就来串门,屋里要是冷嗖嗖的,孩子们怎么愿意留下?每天他都把屋里烧的暖烘烘的,出去巡逻一趟,回来也能睡个好觉,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哥,我去给你倒茶。”程涛语气有些讨好,倒完茶后他又找出两包点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主人呢。
“行啦,坐下歇歇吧。”程大江语气还有点不好。
“哦。”程涛听话的坐下。
程大江看了他一眼,又垂眸看一下杯里的茶叶梗。“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啊,是真心的不?”
“啊?”程涛抬头,他刚刚说了好些话呢!
“别给我装傻,你还有她俩,是不是都怨我,怨我那个,啊?”程大江到底还是没有把“爹”喊出来。
程涛眼神没有焦距,低声说:“哥,不是都说了我刚刚说的都是气话,你别放在心上。”
程大江站起来,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还我别放在心上,有能耐你把刚刚的话收回去,别让我听见。”刚才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说他糊涂了,现在又让他没听见,早干嘛去了?
程涛不说话。
程大江又坐了回去,嘟哝:“他对你们仨什么责任都尽到了,你们当然觉得他好,他生了我没养过我,还指望我天天真情实意的跟着屁股后边喊爹,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哥,你可别误会,爸他可从来没有这样说过,那只是我们的想法。”程涛给他解释,理智上他能够理解程大江的怨念,情感上他却不愿意他进一步误会程青松。
“你的意思是他还不想我喊他爹了?”程大江更生气了。
他现在说啥都不是了,程涛索性闭嘴。
程大江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好,也不说话了。
程涛大概能理解程大江别扭的情感,再说他刚才已经说得够多了,现在只是安静的陪他哥坐着就行。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涛出来的时候没有带手表,现在连个参照物都没有,不过他并不急着回去。
“等疫病这件事儿过去,趁着红春红秋都在,咱们一块去看看他吧!”程大江说道。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程青松。
程青松牺牲之后无数人去祭拜过他,是感谢,可能只是想见见英雄,程大江也去过不止一次,他悲伤过怀念过,疙瘩却一直都没有解开。
程涛说他从来没有真心实意的喊过一声父亲,这句话是对的,他确实没有,就算是当着他的墓碑也没有。
现在他却想去看看了。
程涛觉得非常惊喜,“好啊,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咱们一起去。”
程涛之前就意识到自己挺在乎这个事,等他从程大江家出来,脸上还是不自觉会带着笑容,就更加确定自己确实在乎。
走到街上,程涛听见了一连串的爆竹声响,是邻村传过来的,不知道是谁家这么大的手柄。现在的炮仗都是手制土炮,过年的时候,农家买一挂应个景就顶天了,像后世放百响千响的,聊聊无几。
不只是他觉得惊讶,还专门有人走到街上讨论这是谁家?
“我听说南洼小李庄的大队长托人从南边买来了一挂炮仗,足足有千响,说是要给村里去去晦气。”
这个晦气指的是什么大家都知道,今年他们公社逮住了两名间谍,身份是他们村识别出来的,人却是从小李庄出来的。听说为了这事儿,小李庄大队接连被公社叫去问话,还得到了严肃批评。
大家都在说这事儿,程涛走一圈就拼凑出来了大概。
越往东头走越是安静,出来凑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少,离老远他就看到了卢蓁蓁。
今年事多,但毕竟是过年,早在之前大部队不就给小广场上的煤油灯换了新的煤油和灯芯儿,那片现在是少有的明亮。
“新年好啊!”程涛走过去,笑着说道。
“新年好!”卢蓁蓁也露出笑容。
“天这么冷不回屋待着,在这儿站着干啥?”程涛温声问道。
“屋里在吃团圆饭,我又不是他们家的。”卢蓁蓁说,刚才出来的时候,除了她大姑没人拦着她,稍微客气的都没有。
程涛心里了然,“怎么还赌气了?咱们说那是团圆饭,他们觉得那是一年中少有能吃到肉的时候,狼吞虎咽的,看着糟心,还不如出来呢?”你吃的是团圆,人家吃的是肉,少个人就少份竞争,人家当然高兴,不值得放心上。
“你到底向着谁?”卢蓁蓁不满他的回答。
程涛把人拉到跟前,从兜里拿出一根红绳,红绳上是一个磨的圆润的桃核,慢慢的系在她的手腕上,“蓁蓁,我当然无条件向着你。”
卢蓁蓁没接着这事儿再说下去,“公社情况很不好?”
程涛点头,“是有点不好。”
“那这段时间是不是都不能出门了?”
“是啊,”程涛回答,“难得的时间,没事多做点题,以后会有用的。”
“我知道了。”罕见的,卢蓁蓁没有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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