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一顾 第83章

作者:起一声羌笛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顾茴心里蹭蹭的怒火,让她忍不住挑了句她丰富广阔词汇里最脏的一句,骂了人:“狗娘养的。”

  第一次学着朱不离骂人,真痛快。纸魅对她的无数叮嘱中有一条就是,不要学朱不离骂人,朱不离是猪,说的话都脏得很。顾茴眨了眨眼,反正她现在在的地方,没有纸魅,她学了,纸魅也不知道,回去再不这样骂人就是了。

  就见刘端一张脸涨得先红后铁青!他恶狠狠看着顾筐,牙齿咬得让人担心快崩碎了:“你会后悔的。”

  要不是人还没找到,顾茴当下就会让这个目光猥琐的男修后悔,这臭地方以为她稀罕待?不过现在她还不能走,惹出事儿来就不好再找人了。所以顾茴并不想惹事,她都没动手打爆眼前这人,她只是看着对方再次轻飘飘吐出那四个字,“狗娘养的,我等着。”

  所有人:……

  顾茴满意得看到刘端气得浑身乱颤,一张脸更是青了又紧快没了人样。顾茴突然觉得骂人挺好的,不用动手,就能让对方又青又紫。语言,果然是有力量的呀。

  刘端等不及今晚收拾这个小师妹了,决定先给她些颜色看看,就听他语气古怪道:“这么向着那个低等魔?是不是看上那个小白脸了?还是——”说到这里这个男修表情夸张:“还是都碰过他了?”

  随着这话一出,站在顾茴身边的的人一下子散开,好像顾茴已经是脏东西了一样。

  这个新入门的小师妹不会真的碰到过低等魔吧?!她自己染了黑气、脏了血统活该,要是带累他们也脏了———只是想到这个可能,好些接触过顾画的女修哆嗦了一下,好像身上有虱子爬过,不自在极了。

  “万一———”有胆小心重的女修都快要哭了。

  “呸呸,哪里这么背晦了!”

  立即有人要求顾茴进行血统测试,不然外门弟子都不干了,万一呢。

  刘端阴阴地看着顾茴,血统测试就是没事,她碰过低等魔这事儿也洗不干净了。即使这会儿没事,那也只说明她血中脏东西还没达到能测出来的程度,不代表她不脏。她要证明自己清白干净,必须证明她从未碰过低等魔。刘端笑了,这个谁能证明?尤其,在这里的,都听到这个女修为低等魔说话。

  她完了!她脏了!

  等到测试结束,这个女修才会知道她真的完了。即使红灯亮了,可人人都会避开她,嫌弃她。她是因为接触低等魔被测试的女修了,这个污名她再也洗不干净了。

  此时,所有外门弟子都往后退开了,把顾茴留在中间好大一个空圈里。他们看着她的目光,已经像看一个脏了的东西一样了。

  前方灵根测试都已结束,结果一听居然有弟子可能接触过不可接触者,负责测试的人一下子也紧张了,他们白云宗五百年前就闹了一回笑话,从那以后只要进白云宗都要经过血统测试门,可不敢再有任何疏漏了!怎么这会儿还闹到整个外门弟子都要求给一人重测血统呢!

  就这样,顾茴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了前台,此时上首正跟几个格外出色新人说话的掌门,看向了顾茴。旁边的潘月和她身边的人也都看向顾茴,随着顾茴靠近,好些人都是条件反射离她远一些,毕竟这是一个血统疑似可能被污染的人。

  只有潘月和她身边一个高大俊秀的青年人没有动,潘月还悄悄冲顾茴友善地笑了笑。她身边的青年正是白云宗最出色的大师兄,潘月成为了他的直系小师妹,他本正带着小师妹见过掌门,没想到居然遇到有血统可疑者。

  此时白云宗好些人才第一次注意到顾茴,这一注意个个都在心里惊艳可惜。

  顾茴旱已无限接近本体,早先她控制了测试,也让自己隐于人群。而此时,她根本不想这些,她只是觉得愤怒,说不出来的愤怒。虽然明明知道任何一个社会,总需要各种理由把某一部分人踩到下面,这是人间无数道理和形态中的一种,是另一种自然。可因为知道这次被踩下的人是陆湛,让明白这一切道理的顾茴,只觉得愤怒。

  愤怒的神女,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极度的艳丽,她的眸中好似有一丛火,浏滟不可说。

  潘月眨了眨眼睛,她不记得原著中有这么一个人物。书中外门弟子除了那个针对大反派的刘其他都是无名无姓的,可是这样出众的一个人——好像不该无名无姓?看样子只能是花瓶长相,没什么本事,在修真界激不起什么水花,毕竟修真界看实力。这么漂亮的小姐姐,潘月还暗暗可惜了一下,要是放在现代娱乐圈,还不出道就爆红。在这里,这样一个人在书中却连名字都没有,估计很快就会炮灰了。

  谁知就在潘月刚刚断定眼前这个女修激不起什么水花的时候,顾茴已经激起了滔天大浪。

  人群整个沸腾。

  掌门长老都已从高台上下来,就是潘月,也不过是由大师兄带着去拜见掌门,这已是莫大的殊荣了。潘月不明白怎么回事,此时修测试处已经被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沸沸扬扬的人群,激动得验都红了。潘月被大师兄带着,才挤进了人群中。

  只见血统测试仪上亮的既不是红色,也不是蓝色或者黑色,而是一片纯白光亮,周围人全都跟疯了一样热切看着那个女修,潘月刚刚穿书进来,搞不清状况,问身边大师兄。

  谁知就连一向沉稳清冷的大师兄此时都眸子发亮,对潘月解释:"她……测出的是——"

  “神血!”

  已经不用大师兄说出来了,掌门确定了答案。

  神血!

  出现了神血!

  最纯净的血脉!

  他们甚至不知眼前女修血统中神血的浓度几何,因为当前修真界的血统仪器最多只能测出是否含有神族血脉,根本无力测出更多。神族早已完全陨落,但神陨之后,人群中也还是有神族血脉的,不知是多少多少代的子孙,神血稀释,他们早与人无异。

  但含有神血,这一血统事实就让他们无比纯洁,无比高贵。

  修真界已经不知多久未曾再出过神族后裔血统,如今居然在他们白云宗,再次见到神族后裔!白云宗震动了!

  远处焦急等待顾茴血统结果的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只听前面人群突然沸腾,看起来好像出了大事。跟顾茴分到一起住的几个女修脸色一下子煞白:不会真的出事了?真的测出了黑气!那她们可怎么办呀!只是想到那些不可接触者的肮脏和被排斥,这几个女修就已吓软了腿。

  待听到————

  “神……神血?”先还凶狠的刘端听到这个消息,腿也一下子发软。

  前方人群终于安静,刘端等人再次能听清高处人发话。他们都听到人群簇拥中的顾言说话了——

  顾茴正问来到她旁边的白云宗大师兄:“有人欺负我,我想举报,大师兄你说怎么举报能彻底把那人举报下去,再也不会遭到他的骚扰打压?”

  谁呀?居然敢骚扰打压神血后裔?内门弟子们可都不愿意了!

  人群喧闹中,顾茴朝刘端所在处看了过来,她用口型吐出了四个字:你才完了。

  这天的水牢里,漆黑的走廊一下子亮了。

  水牢里关着的犯人也一下子闹腾起来,纷纷冲外面喊到底怎么了,毕竟他们中多数人从被关进水牢就没再见过光。

  看管水牢的弟子敲了敲水牢门,吼了一嗓子"安静",才道:"跟你们没关系!是咱们白云宗有了喜事,全宗上下张灯三日,咱们白云宗出了神血!"

  这下子再是被叫安静,水牢里的犯人也安静不下来了,这可是神血啊,修真界如今还有神血呢?!

  一排水牢里,从高到低延续下去,别说犯人,就是看守的弟子,每次这样走下去,也常常有种步入地狱的恍惚。看守每走过一间,这间就短暂安静一会儿,待他往下,上面又喊叫闹腾起来。毕竟白云宗出神血,张灯三日,同时意味着这三日大吉,水牢中也不会动刑,这三日他们尽可以闹腾一些,看守最多也不过是一句呵斥。

  看守————巡过,确保每一间里的犯人都在。巡到最后看守都懒得往牢房里看,白云宗的水牢越往下关押的人越要紧,水牢也越牢不可破。别说这些犯人,就是仙人,只怕关在最下面那几间也出不去。

  到底下那几间,看守连手中灯笼都懒得抬起来照一照,只是转一转脸,表示自己检查过了,就迅速往下。阴森森的,走一遭就是修真之体,多少也会受到阴寒之气所伤。他只想赶紧走过这一遭交了差,赶紧出去凑热闹。

  终于到了最下面,上面都是吵吵嚷嚷,只有最下面一间始终是安静的,看守也不觉意外。

  最底下这间关着的是一个低等魔。

  关了五百年了,外面水牢里的囚犯换了几茬,有迁往别处的,也有处死的,最内那间始终关着那个低等魔。

  早先就是同在水牢的犯人都是不满的,闹了好久,毕竟就是被关进水牢,他们也不想跟一个低等魔当邻居。他们再是做了坏事,但他们是红血人族,怎么能让一个魔,还是不干净的低等魔跟他们关在一起。

  但任凭他们如何谩骂羞辱,那间牢房都始终是安静的。要不是每隔五十年,这人就被拖出去走一遭,他们都认为里面关的该是个死人。

  骂到最后,连骂的人都觉得没意思了,没意思也就不骂了。直到换入新的人,再骂一阵子低等魔,闹一阵子抱怨晦气,最后只当那里面关着一个死人,再也骂不动了。五百年来,循环往复。

  那人始终安静不语。

  此时看守一脚踏入牢底,阴寒的水一下子漫过他的鞋面,让看守打了个哆嗦,暗道这低等魔骨头也是真硬,在这样的地方关了五百年,既没死,看样子也并没有疯。

  看守们私下里说起来都觉得纳闷,为何这最后一间,关押的却是这么一个低等魔,虽说他做的事确实罪大恶极,不过怎么也犯不着动用这间最牢固阴寒的牢房。很长一段时间,别说囚犯厌恶这个低等魔,就是看守们也厌恨得很,要不是这个人,他们也不至于每天的巡视都要下到这至阴至寒之处。

  看守们也没少给这个低等魔罪受,例如升高水位的时候,他们就会把水位升高到漫过他的口鼻,戏弄一样观察他在水中样子,把受罚时间延长一些,任凭计时响了,可他们就是嘻嘻笑着不把水位降下来。

  但这样的游戏玩个几百年也就够了,尤其是这个低等魔连一声都不吭,格外没意思。后来有些看守难免觉得如此不好,对方再是罪大恶极的低等魔,但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年轻人,再有那些看守也觉得没趣了。慢慢地,看守们也不再为难这个低等魔了,只在每天不得不下到这最低一层的时候抱怨一声晦气。

  走廊的光到了最下面都是微弱的,借着提灯,看守水牢的人往这一间看了一眼:

  那魔靠着潮湿的墙壁坐着,大半张脸都在阴影中,挺翘的鼻、红的唇和格外惨白的下颌现在隐隐光亮中。垂下来的右手同样极其苍白,但手指修长漂亮,那手腕可是丑死了!苍白手腕上是一圈黑色腕带,是直接刺上去的。有这一圈腕带,再好看一个人都不值得多看了。这种刺入血脉的腕带,是对私取腕带的魔的惩罚,一旦刺上去,除非全身蓝血流尽,否则有生之年再洗不掉。

  这人像这五百年来一样,倚靠着墙壁,闭着眼睛,不言不语,不动。

  哗啦水声,牢里的灯光更黯了些,是看守提着灯离开了。

第70章

  白云宗张灯三日,神血再现白云宗,传遍整个修真界。

  这是第三日晚上,水牢里关押的囚犯慢慢安静下来,能听到水牢中不时有水滴低落的声音,“滴答”“滴答”……这种无止境的滴答声不管对于水牢里的囚犯还是看守水牢的弟子,都是熟悉至极的,终日的黑暗和潮湿,这就是白云宗的水牢。

  有哗啦哗啦的水声响起,这是看守巡视牢房。随着看守提灯走过,本安静下来的牢房再次传出或粗鲁或斯哑的声音,明知看守不会回答他们,还是趁着免水刑的最后一夜抓着牢杆打听外面的情况。

  最后哗啦声停了,那盏移动的光也离开了,随着水牢那道坚不可摧的石门落下,整个水牢都好像重新沉入地狱,充斥着阴寒。就是水牢过道这微弱的光,也是最后一夜了。从明日开始,这水牢将再次陷入无尽黑暗中,看守的巡视都是值得期盼的,会带来一盏灯的光。

  夜深了,水牢里越发安静,犯人残余的零星咒骂声也都无了,只余下不时的滴答声。

  “滴答,滴答,滴答…”

  与潮湿阴寒伴生,与黑暗伴生,没有尽头。

  最下面那间牢房里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又入了那个梦。

  从他还在魔域的时候,他就开始不断做同一个梦。最开始只能看到一间厢房,内中只有简单的一几一榻一桌案,桌案上散放着笔墨和经卷。他总觉得自己就该是那个坐在桌案前,执笔对着经卷的人。

  那个梦中的一切都如此陌生,那间厢房太干净也太安逸。

  与他生活的魔谷截然不同,在魔谷里人人都好像垃圾堆里的老鼠,灰溜溜地争夺,杀人或被人杀,灰溜溜活着,然后灰溜溜死去。

  即使死去,也没人会多看一眼。在这个追求长生的修真界,魔谷里的人生命短得可笑,可是没人会觉得奇怪,那是魔谷,一个巨大的垃圾场,生存着一群又一群被修真界视为"不可接触者"的垃圾。他们的命,有时候不过值一块下品灵石,死了就死了,也不过是让这个充斥着垃圾的魔谷再多一个死垃圾。

  从有记忆开始,他就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为了活下去,去争去抢,浑浑噩噩。随处可见的出生,随时可见的死亡,就像看见他的开始和结局。但他不在乎,他常常坐在魔谷的垃圾山上,看头顶灰蒙蒙的天。时间到了就起身跳下来,去为下一块灵石,争抢。

  直到有一天,在梦中他看到一只手,一个女子的手,递过来一个黄澄澄的橘子,跟对面人说:"我捡起来的…我以后再不会了……你吃不吃?"

  那日他醒来靠着破败的墙壁,满眼都是茫然。可是,即使醒来,他都知道梦中的那个自己,对着对面女孩,心中又酸又甜又绝望。

  后来,在这个梦中,他好几次都听到了女孩的声音。

  得意的,"我帮你抄出来的,我可真厉害啊。"

  愤怒的,""她是谁?为何能进来!"

  甜美的,“我觉得特别快活。”

  他先是看到她的手,后来听到她的声音,再后来看到她坐在好大一棵菩提树上晃荡双腿的身影。好几次,马上就要看到她的脸了,可是,梦醒了。

  他从有记忆起就流浪在魔域,没有名字,没有来路,可他突然觉得自己有想去的归处。他想找到她,他想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天煞孤星一个低等魔,在那个梦里生出了眷恋。

  为此他比谁都努力,比谁活得都拼命,他终于走出了魔谷。他不要为奴为仆,他要像一个人一样活着,走上修真成仙的路,才能找到她。他不能让她被人瞧不起,不能让她跟着他吃苦。

  他见过她的右手,光滑洁白,没有黑蓝腕带。

  脱下黑色腕带,对于他来说,是一场豪赌。他进了修真界最大的宗门,成为那一批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个,可惜,他终究赌输了。

  他看着手腕上永远洗不去的黑色腕带,这是他肮脏低贱的符号,再也摆脱不了。

  他依然想找到她,只是,以另一种形式。

  他想,等找到她的那一天,也许,他可以当她的奴。在明暗光线下,他看着右手黑色腕带,视线慢慢落在他左脚腕部的锁仙环。

  锁仙环锁仙,一旦套上,能够彻底压制修真人的修为,让他如肉体凡胎一样,无法施展,也无法修炼。

  他阴沉的眉眼动了动,白云宗那个老贼,大概料不到,这锁仙环,对他无用。

  他一下子想到五十年前兜头浇下来的污秽,其实他可以避开的,只是那样老贼就会发现锁仙环锁不住他。当时,他清醒地承受了兜头浇下来的秽物,周遭那些掩鼻捂嘴的笑声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在魔谷他见过更多残忍更多嘲弄,这算什么。这些人永远不知道,为了出魔谷,他爬过了怎样一段漫长的道路。

  只是那次,当脏臭的秽物顺着他的发顺着他的睫毛滴落下来时,他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只因他想到了梦中那个人,自己这样脏,越来越脏。脏到,他甚至没有勇气去想象,自己可以做她的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