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苏政
“不是这个意思,”段浔四处望了望,确定姑父没在家,劝道,“我的意思是,小姑你有没有想过和姑父离婚?你放心,离了婚你也有地方住,我把我家里前面那屋棚拆了重新打整,你和乐乐晴晴就住在我那里。”
“混账!”段幺妹眼睛一瞪,骂段浔不安好心。
他们公社几代人都没有离婚的,陈婉婉是头一个,不过陈婉婉的情况还不同,她是刚结婚没多久丈夫就坐牢了,虽然有人骂她但也有人同情她。
像段幺妹这种结婚多年有了儿女还想离婚的,简直是闻所未闻。他们公社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
他们受的教育他们的思想注定就跟不上,离婚这种事简直天方夜谭。
段浔被小姑训斥了一个小时,最后灰溜溜地离开。刚出厨房门,却和门外的表弟表妹大眼瞪小眼。
段浔脑袋轰的一下,糟糕,表弟表妹肯定是听到了。
……
钟梨转了几趟车,终于疲惫地提着箱子在公社车站下了车。
她带了很多吃的玩的,都是为了班上的学生们带的。
虽说她带几个年级的音乐,但是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临近毕业五年级班上的学生。
33份礼物都是给五年级班上的学生,女生都是漂亮的围巾手帕和红头绳,男生则是陀螺玻璃珠子这些玩具。
“谁听话用心学习,谁就能得到这些礼物。”钟梨自言自语,心想一定要用这些礼物征服那些孩子们的心。
一想到那些孩子会如何听自己的话,钟梨快活地提着箱子走在路上。
走到河堤下,钟梨听到上头传来哭声。
从坡下偷偷来到上头,却看到了让她难受的一幕。
擦着鼻血的孩子脸上是巴掌印,新年新换上的衣服上都是脚印。
小心来到那孩子面前,钟梨有些怕吓到他,“小晖,谁打的你?”
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愤怒,这孩子八成又是被霸凌了。
她盯着孩子怯懦的眼神,看着他默不作声地拧着手指。
这个年代在乡下没有霸凌这个词,生产队那些坏孩子就喜欢欺负胆小怕事又怯弱的人。
村里这些女孩子大多不会动手,通常是嘴里嚷嚷着‘不和你玩了’,排挤人。男孩子更多是直接动手,通常是一群人围殴一个人。
被围殴的那个男孩没有干什么坏事,只是话少了点不合群了点性格怯弱了点。在学校的时候霸凌的团伙会扔受害者的纸笔,或在受害者书本上乱写乱画。围殴对方,则通常发生在放学后或放假后。
过年前那段时间有钟梨护着,那些四年级的小混混找不到机会对小晖下手。
放假这段时间钟梨回城里了,那些小混混就盯上了小晖,经常弄脏他新衣服新鞋,打打骂骂更是常事。
小晖这个样子回家只会被爸妈骂,骂他自己没用骂他为什么弄脏衣服,却不会想着给他主持公道。
钟梨没有强迫他开口,而是陪他坐在河堤上看公社的人在那放牛。
给他送了个陀螺,钟梨的礼物和关心让孩子鼓起勇气开了口。
今天仍旧是四年级那些小混混欺负了他,抢走了他新买的铅笔。
小晖吹着冷风在河堤上等了很久,“他们让我在这里等着,不准动。”
“等什么?”钟梨问。
“他们说叫公社中心小学的学生过来一起打我,让我在这待着。”小晖脸都白了,人家让他在这等着挨打,他果真不敢动,就等着别人过来打他。
钟梨低下头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那些小混混她联合宁大队长都教育过好几次了,家长也苦口婆心地教育了,可就是管不了,没人盯着就干坏事。
有些孩子,天生的坏。
钟梨想不到办法解决,可小晖还期盼地看着钟梨,浑身被欺负得脏兮兮的,但是眼神却清澈干净,他觉得钟知青肯定能给他做主。
? 第49章
钟梨就陪小晖在河堤上等着, 没过多久远远看见几个小学生走了过来。四个四年级的学生是二大队村小的,钟梨认识,另外三个五年级的是公社中心小学的, 钟梨是第一次见。
又是她……几个村小的学生远远见到了钟梨掉头就跑。
另外三个中心小学的十二岁了,长得高, 看着比钟梨矮不了多少。他们仨指着钟梨嘻嘻哈哈。
看看河堤周围空旷着没人经过, 钟梨不知怎的还有点担心。只见他们仨最后哄笑着散开, 笑小晖胆子小竟然告状到老师那,还扬言下次见到了小晖再打他。
小晖抖着腿不敢动,钟梨要那几个学生站住要教训他们,却只听见他们边跑边嘲笑的声音。
追不上他们,钟梨也不太敢追多久,最终转头让小晖跟着自己回去。
回去自己生产大队,钟梨气不过, 又跑去那几个小混混家里告状。人家家长见怪不怪,直言说管不了。
“打也打了, 骂也骂了, 我们管不了, ”家长们正月初五和亲戚们在家唠嗑着过新年, 被钟梨找上实在是觉得晦气, “你是老师,你应该管啊。你尽管打, 打死了也不怕。”
钟梨又去找校长, 大过年的,老校长看着一定要讨个说法的钟梨也觉得这知青轴, 太轴了, “开学通报批评。”
“都批评教育过多次了, 根本没效果。”钟梨皱眉道。
“那你要我怎么办?”校长反问。
不管是爱的教育还是棍棒教育,都试过了,没用,校长两手一摊反问钟梨,“你有什么好办法你去管,我管不了。”
“.………”钟梨眉眼间都是郁色,心情不好地离开校长家。
刚踏出校长家的院子门,屋子里面又是喝酒吃花生聊天的声音。
大过年的,乡下都在走亲戚,钟梨心想自己还真是不会看眼色,难怪校长不待见自己。
一天之内被几个五年级的学生嘲讽,又被家长校长所不喜,关键的是学生的霸凌问题仍旧没解决,钟梨郁闷得要命。
钟梨都不敢回知青宿舍,不敢面对小晖那孩子期待的眼神。
在路上来来回回地走,有家里走亲戚的乡亲看见钟梨了叫她一起进屋吃饭。
钟梨心里一暖,笑着摇头,“谢谢婶,我不饿。”
拒绝了乡亲们的好意,钟梨赶紧跑了,生怕别人拉她吃饭。
低头跑了没几步,脑袋直愣愣碰到一堵‘墙’,朝后摔去的钟梨被那堵‘墙’给扯住,勉强站立起来。
“跑什么啊,后面有鹅追你?”扯住钟梨的段浔哈哈大笑。
钟梨脸蛋儿被寒风刮得红红的,耳尖都快冻坏了,却打心底里高兴,“你回来了啊。”
“今天凌晨跟着车队回来的,”段浔急于和她分享好玩的消息,“我们大队年前下乡的几个小女孩你还有印象不,今天哭得哦,哈哈哈。”
他话音刚落,钟梨就扔给他一个白眼,“笑话人家小女孩做什么,你还有没有风度了?”
“就是觉得好玩,一个个十六七岁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哇哇大哭。”段浔笑道,他记得自己六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很少哭了。
钟梨也笑了笑,但是心里装着事笑容有点假。
段浔见她嘴角扬起但眉眼间微微皱着,不由得正经了起来,问她,“脸色这么不好,出什么事了?”
钟梨抿了抿嘴,忍不住和段浔抱怨起来,“还是四年级那几个小学生,总是欺负小晖。”
“那几个小学生趁着我回城过年这几天经常吓唬小晖,把那孩子胆都吓破了,变了个人样。我去找家长找校长,他们都说管不了,还说什么随便我打。我烦,不知道该怎么管那几个四年级的学生。”
段浔听到这无所谓道:“那就把他们打一顿。”
民间俗语说‘棍棒出好子,娇养忤逆儿。’乡下孩子野惯了,打一顿松松筋骨是常事。
段浔小时候因为调皮捣蛋也被他小姑和各路亲戚打过教育过,后来他长大了也打过表弟。
总而言之,段浔觉得打一顿就老实了。
钟梨上辈子在乡下也动手打过孩子,自己做农活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要是孩子还在外面野,不回来吃饭的话,钟梨就会拿着扫帚追着那双儿女打。
但是重生回来这辈子钟梨还真的没对学生动过手,目前为止她也是村小里历代以来唯一一个没对孩子动过手的老师。
段浔一看钟梨长相乖巧漂亮,确实和记忆里凶凶的村小老师不太一样。
“你听我的,后天把那几个四年级的引过来,我来教育,保管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欺负小晖。”段浔摩拳擦掌,势必要帮钟梨管教好那群欺负人的小崽子。
钟梨思考了一会儿,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好,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听你一回。但是事先说好,打也只能打屁股,别把那几个小学生给打坏了。”
钟梨忧心忡忡地回到知青宿舍,到隔壁邻居家找小晖说了一声,和他说了个计划出来。
初七,小晖独自在那玩石头,积雪还没完全融化,小晖用石头给雪人画轮廓。
听到后面传来耳熟的几个声音,小晖拔腿就跑。
“哈哈哈哈他跑了,胆小鬼,看见我们就跑,哈哈哈。”
“再跑打断你的腿,哈哈。”
……….
几个孩子跟着小晖跑,有乡亲们见了也只是摇摇头嫌这几个孩子太吵。
小晖一鼓作气跑到村西田间的一个草垛群。
一百多个草垛上满是积雪,密密麻麻像一个个稻草人。
几个孩子跟着小晖钻到里面去,总觉得更冷了。
小晖突然停住站在里面不动,身后的几个孩子哈哈大笑,以为小晖是怕了。
就在此时,一个个草垛后面突然冒出来十几个魁梧的男人。
在外长期跑车的司机们围住这几个四年级的小学生,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紧盯着里面的小崽子,像是狼看到了羊。
司机们面相都是凶神恶煞,一个个摩拳擦掌朝孩子们走去。
…………
当天下午,几个长期惹事的四年级孩子老老实实地站在钟梨的宿舍院子大门外道歉,一个个龇牙咧嘴地捂着屁股或胳膊。
“钟老师,我们以后再也不欺负同学了。”
老老实实地喊她钟老师,这还是头一遭,钟梨觉得受宠若惊。
这几个孩子眼神中仍旧透露着不老实,但是却有贼心没贼胆,贼胆都被今天那群司机给吓破了。
孩子们回去后就告诉家长,说段浔带着一车的司机揍他们。
家长脱了孩子裤子看到被打得不是很厉害的样子,又拿着扫帚继续打,打得孩子们嚎啕大哭说再也不敢做坏事了才停。
段浔在家等了几天,等着那些家长来找自己算账,没想到一个找他算账的都没有。
段浔只好去搬柴,钟梨早上给他送了几捆柴,段浔把柴从院子提到厨房里。
正纠结着这餐吃什么,外面有人给他传话,说他表弟被打了,躺在床上动不了。
“谁打我弟?”段浔起身去拿了个扫帚,要给表弟出气。